《东西错》分卷阅读17

    初见她萎靡于地,倒看不出什么,对上几句话,这姑娘整个人便分明了起来。那种胆小怕死的好对付,拼死也要保住贞洁的也好对付,偏偏是这种冷静自持临危不惧不乱的难以下手。尤其她刚才双眸一瞟过来,气势横生,那双杏眼里竟似有凤凰落山犹自傲之感。

    姐妹说的还真没错,这个丫头训练好了,足以勾了所有男人的精魂去,若处理不当,是个会生事的主。

    琼大家转头,对手下道:“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姑娘一路上吃了苦,得好好补补。”说罢她就站了起来垂眸对晏栖桐道,“你好生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走在最后管晏栖桐的那个男人朝她狠瞪了下眼睛:“老实点,夜里要生出什么动静,老子绝不饶你。”

    不过一会,果真有一桌饭菜送了进来,那菜色样样漂亮,香味也浓,可晏栖桐却不敢动筷,生怕里面又被下了什么药。若是*之类的也就罢了,万一是□□……晏栖桐想起那回被桑梓戏弄的自己,便十分没有把握。

    等收碗筷的人进来见饭菜分毫没动,便叹了口气,靠过来低声道:“多少吃一些,菜是没有问题的,她们不会这么快下手。”

    晏栖桐抬头看看,吓了一跳;那人看看她,也被吓了一跳。

    这个送菜的女人脸上也有疤,但却比晏栖桐要严重多了,从右额的发际边,一直划到了下颌上,比之她的要狰狞很多;还有她的右眼瞳仁灰淡,全无神采,想是已经瞎了,另一只眼不知是否用力过度,有些凸显出来。可要论这女人样貌,那五官原应是不错的,不知为何……晏栖桐心里打了个突,不敢深想下去。

    “你脸上的疤……”那女人呐呐地指指她的脸。

    “早就有的,”晏栖桐摸了摸脸,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的呢?”

    那女人似是出下了神,露出苦涩的神情:“自己划的,”又停了下,方道,“因为不愿意去接客,就用簪子划的。他们不就是因为这张脸么,我原想剥下来送给他们。”

    晏栖桐倒吸一口冷气,缩了缩肩膀,这人对自己可真狠。

    “好好吃饭吧。”那人坐在一边,劝道。

    晏栖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便见这女人伸手在各盘子里拈了菜都吃了一遍,尔后道:“她们故意让我送菜到你这的,想必你也能想清楚原由。这世间有你争不过去的强权霸道,你还是认命吧。”她露出一脸凄凄来,使人不忍直视,“我被拐到这后,他们就传了谣言回去,只道我已经进了勾栏院,做了花魁头牌,再也不会回去了。家中以我为耻,自然不会找我,这便断了我的后路。我几欲寻死,都被发现后毒打一顿,后来自残后,就被丢进了厨房烧火。”

    这女人的手一抬起来,晏栖桐便看到她的双腕间系有铁链,低下头去,果然见到足踝处也有。晏栖桐不由颤声问:“你在这呆多久了?”

    这女人露出几分茫然,低下头去想了想,复抬头有些无措道:“我都不记得是四年还是五年了。”

    晏栖桐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被压巨石一般难以跳动。她哆嗦着手,去拿筷子,夹了一丝菜,形如嚼蜡。可她不敢停顿,她现在确实什么力气都没有,连想对策的体力都全无,又拿什么想去逃脱呢。就这么风卷残云一般,晏栖桐把一桌子菜都给吃掉了,然后坐在那闭上眼直平缓情绪。

    那人笑了笑,用一只眼珠上下打量她:“你脸上虽然也有疤,却与我不一样。你生得太美了,她们绝不会甘心像处理我一样解决你——只有顺从这一条路方能保命。”

    晏栖桐沉默了片刻,问道:“当初你一定不是这么想,如今为何改变主意了?”

    “我原想着自己不惜命,总要替生养你的爹娘着想。死后万年都要背着淫/荡的贱名,于他们岂不是大不孝?所以总是想逃,可是逃不掉。到了现在又觉得,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有这劫难难逃,我也只能认了。”

    “不逃了么?”

    那女人更加茫然了,摸着脸上那道如深壑的伤疤道:“逃……到哪里去?”

    晏栖桐没有再说话。这便是个眼睁睁活生生的例子,这就应该叫攻心计了吧。眼见着自己也快要落到这步田地了,晏栖桐揪着头皮,苦思对策,连那女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那个琼大家果然又来了,使人蒙了她的眼,将她带了出去。等停下后重见光明,居然到了一个空荡的大厅里。大厅边上摆着一溜乐器,好多晏栖桐认都不认得,只有几种仿佛曾在博物馆里见到过,古朴得很。

    “有什么才艺么,看看能使什么。”琼大家推了她一下,让她上前去。

    晏栖桐心中好笑,突然莫名就有些放松了。她快步走上去,从第一个开始,在这个上面弹弹,在那个上面拨拨,遇到要敲得便使出十分力,轮到要吹的就发了狠的去吹,完全是即兴表演。

    琼大家身边的人三番五次想冲上来都被她拦住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越发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

    “你看到了,”最后晏栖桐停了下来,兴奋地拍着手,“我什么都会,哈哈,我什么都会!”

    “什么都会好,”琼大家点点头,“还有呢,跳舞会么?”

    晏栖桐便绕到空地上伸出双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浑如鸡爪子抽搐一般;人也旋转了几圈,却不料左脚绊了右脚,十分不雅地趴在了地上,她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直嗷嗷地叫唤。

    “……不会是疯了吧?”有人在琼大家身后小声嘀咕。

    琼大家笑了笑,开口道:“别闹了,玩够了就起来。”

    晏栖桐突然发现这种肆无忌惮挺有意思的,便继续从这边翻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毫无形象可言,嘴里也越喊越大声,一如山谷里无人的放纵,心中自然也越是松快起来。

    琼大家看了半天,终于冷冷道:“把她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两章,晚上还有一章,各章别忘留言为了留言我实在很想早上一章下午一章晚上一章啊,我是多执着啊

    ☆、第二五章

    当晏栖桐听到那个琼大家的话后,眼里都要笑出泪来。

    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不知她何德何能,要受老天爷如此眷顾,经受这样的非人考验。总不至于是让她来改朝换代的吧。她没那个志向,也没那个本事。

    晏栖桐全身乏力地被拖了起来,双手被牢牢地捆住。抬头看看,长长的绳索一头原来早已穿过了横梁。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表演场,但可能就是一个行刑处。双手被吊起来后,两臂都要扯断掉了,但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吊多久,但肯定取决于她能坚持多久不松口。

    双脚慢慢离地,那一头不断下拽的绳子有节奏地拉扯着,晏栖桐也就跟着一晃一晃地离地越来越远。她的眼睛慢慢有点模糊,使劲眨一眨,方看清地面上原来铺着厚厚的地毯。那地毯花色繁复,色彩艳丽,初时还能看清一花一叶,远了就成了一团理不清的线般,看得都要呕吐了。

    将晏栖桐吊到一定高度后,琼大家满意地道:“把那些姑娘领过来瞧瞧,装疯卖傻是什么后果。”

    不过一会儿之后,许多被蒙面堵口的年轻姑娘被押了进来,晏栖桐微微睁开双目,眼睛在那群人身上一一掠过。

    她看到了与她一起受苦受难的那三个人,当蒙眼的布被取掉后,她们都猛地瞪大了眼。那个最小的双腿一软当即倒在了地上,又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有钱的那个对她不忍直视,这么远远地看着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只有那个她觉得比较勇敢一点的挣脱了后面人的手向前走了两步,但又立即被抓了回去。

    至于其他人,真是环肥燕瘦,又各有凄惨。

    这些年轻姑娘被带到这里都是惊魂未定,解了蒙眼布后一抬头,便有个绿衣女子被吊在房梁之下,如无主之柳,飘飘荡荡。她们嘴里都塞了布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除了极度惶恐的流泪外,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出其他反应。

    “看到了么,”琼大家缓步走过她们身前,“你们若不识趣,便是这个下场。这个姑娘自恃有几分美貌,还当我会纵容她。在我这里只有听话二字,旁的都不要多想。你们就在这好好看看,看她能坚持多久不求饶。”

    她说罢便领着人走了。只留下看守监管她们的人。那些人将她们对着晏栖桐推跪下去,又抓着她们的头发逼得她们抬起头来。

    晏栖桐与那些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没有人说话,空荡荡的大厅里鸦雀无声。在这极度的寂静中,她突然想,万丈悬崖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因为一但坠落便是必死无疑,但在这离地不高也不低的,就算她有这本事把绳都吊断,恐怕只会跌个半身不遂。

    她觉得她应该留下一点什么,若是自己被吊断两臂痛到死,或者累到死、饿到死,或者绳断她被摔死——总之她得留下些什么才行。

    她试着将舌尖轻抵上牙膛,这是桑梓教她的。她虽然对医术没有兴趣,但也从桑梓那听到了一些小知识。比如说这样做的话,口里很容易生津,她现在喉咙里像有一把火一样,必须滋润滋润。

    这方法果然还是有些用的,并且意外的是只将注意力放在口里,那手上的知觉便也远去了些。她慢慢的将自己放松、放松,惟心就惟心吧。想像着自己就是春日里一截树稍上的新叶,青葱嫩绿,最关键是十分轻盈。然后又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用津液将喉咙浸润,并把一开始紧咬到生痛的齿关用舌尖温柔舔舐了个遍,最后连双唇都莹莹有光。她敢打赌如果有镜子的话,会看到绝不亚于上了最好的唇彩的效果。

    等这些都准备好之后,晏栖桐便开了口,这个声带发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很柔软的那种,这一点她早发现了。但现在也不需要太温柔,温柔不足以振作那些跪在地上的年轻女人。

    “姐妹们,”她说,很平静的,“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因为什么而上当被掳,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要去后悔,后悔只会让你变得更焦虑,甚至是自暴自弃。”

    她一开口,最先有反应的便是留下来监管她们的人,其中一个便是打过她巴掌的男人。那人一时有些发呆,从他的这个侧面并看不到晏栖桐脸上的那条疤痕,所以这一刻竟是叫他忘了这是被他骂过许多次的“倒霉货”。这个女人表现出了足以震住他的一面,那绝不是在受处罚的面孔和气势,倒仿佛是在万人之上,需得仰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来自父母的精血何其珍贵,父母又怎会不惜孩子的性命,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请姐妹们,不要受任何的威胁,哪怕他们以各位父母之名……”

    “住嘴……”有人冲了上来,想打断她的话。无奈她被吊得比较高,下面的人怎么跳脚都拍不到她的足尖裙摆。

    晏栖桐垂下眸去看着这个小丑一般的人,笑了笑:“瞧,他们也是人,会心虚、会恼羞成怒。不要将他们视为恶魔,而只有惧怕之心,没有抗争之力。”

    “把她放下来。”有人从那些年轻女人身后冲出去,去解绳索。

    而与之同时,晏栖桐还在侃侃而谈:“这纵使不在天子脚下,也处于阳光之中,你们要好好活着,彼此扶持,总能脱离苦海。,不要自残,不要自我厌弃,你们又没有错,有错的人也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晏栖桐已经不能再说更多了,脚下忽然沉了一下,像踩塌了土泥,掉下天坑般的深渊。她猛地闭了嘴,瞪大了双眼,眼前出现了幻觉,时空像被扭曲了一样,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那才应该是她在的世界。

    那是一个小花坛。

    小花坛是菱形的,四周的边缘,用水泥砌成宽宽的沿,沿上镶满了白色的小瓷条,打扫得很干净,可以坐上去休息。花坛中央,种的是棵矮松,周围有几种不同的植物塞满了花坛的内部,好似正是花期,开满了艳红色的鲜花。

    不过那矮松似被厚雪压过枝,塔尖都没有了,整个身躯都是侧倒一边的,侧倒的反相向那边,鲜花也要少一些,像被人尽摘了去。

    小花坛的旁边就是一幢四层的楼,这是一幢老楼,窗户外没有装防盗网,只伸出一些遮阴的宽檐棚子,其中有一个棚子瘪了,恰恰好露出那个小花坛来。

    小花坛,小花坛……

    晏栖桐知道那些人把绳索解开了,任自己掉下去。但她不明白的是,应只是一瞬的间隙里,她怎么能看清那么多东西,甚至处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小花坛,那是哪里的小花坛,又是哪里的四层楼楼下的小花坛?

    还有,晏栖桐明明知道自己掉下去了,为什么没有觉得痛呢?她以为的摔死,或者起码的半身不遂都没有出现。她略带迷惑地抬起了头,然后就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里。

    “桑梓……”晏栖桐心一松,眼皮就耷拉了下去。整个人如有千斤之力迳直下压,托住她的桑梓便跪坐在自己脚上,额间立即就见了汗。

    “桑梓……”晏栖桐抬不起她的手,她又想哭了,也很想摸一下这个奇迹般出现的女人。但她现在另有一个疑惑,她曾想过如果能再见到桑梓的话,问一下。现在见到了,她也就问了,“你为什么叫桑梓呢,害我叫你的名字一次,就被揍一次……”

    桑梓低头看着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的人,还有她手腕上渗出的鲜血。她解开了绳,低头用舌尖将那些绛色一一舔净,轻轻唤了句:“未央。”

    “我在。”身后有人也轻声应道。

    “我没力了。”桑梓朝后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未央蹙起了眉。

    未央便走了过去,蹲□,将晏栖桐抱了起来。

    “她元气大伤,小心护着点。”桑梓握住晏栖桐的手多追了一句,“不要去你那里。”说罢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爬起来的姿势一点也不优雅,甚至一直都有点喘气,但除了她以外,在场就没有人敢喘气了,起码是喘出声音来。

    那些被逼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们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才吊在中央的绿裙女子眼见着就要被砸落在地时,她们都惊得本能地闭了一下眼,所以也没有看到,场中央什么时候去了个人,这个人又是怎么接住那个人的。尤其这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女子,自己都站不稳,脸色苍白透青。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