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尽半面妆》分卷阅读92

    女神靠坐在梨木椅上,将面具取下,随手放在旁边的案几中央,那张盛世容颜就暴露在这灯火中,低垂的睫毛浓墨般的美,额发散落在素白肤色上,嘴唇因为天冷而微微裂血。

    下一刻她抬起眼帘,与深黑色眼睫不同的浅色瞳仁,硬是生出一种冰骨冷峭:“池家最近的动作?”

    我这才醒悟过来——终于是要秋后算账。

    高戴约面不改色上前,递上一个刷了桐油的文件袋:“妆爷,都在这里。”

    “拆开,念。”

    高戴约收回手,拿小刀割开封皮,拿出一叠手写稿,翻了翻,才简洁概括道:“宿妆堂无动作,直系人马出动七十一人,散装人马出动八百四十人。”

    “池佼社的状况?”

    “精神方面开始走下坡路。”

    “也是快了。”

    女神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王令,片刻后看向了我:“我曾经跟你说的,池佼社的‘秘密势力’就是这个,宿妆堂。”

    我皱了一下眉:“听起来耳熟得很。”

    女神勾起嘴角:“这个地方跟我颇有缘分,是个杀手堂子,往远了说,从明末清初就存在了,也是池佼社的底牌。”

    我刚想再问点什么,就看见小己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然后走过来道:“妆爷,有人硬闯古楼,下面的意思是问您能不能见血。”

    女神瞥了他一眼:“大年夜,见什么血。”

    小己一笑:“红红火火嘛!”

    女神摆了一下手:“算了,我知道是谁,放他上来。”

    我插嘴道:“别是曹操吧?”

    女神眉眼带笑:“不是,但也差不多,你知道应水卿吧?”

    我恍然,却又不解——这位曾经的阎罗王,如今的应家太子爷,不论是对上孟婆亭还是宫家,都算的上是宿敌中的死敌,大年三十晚上,跑来砸场子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小己备了茶,等茶泡开后,应水卿也上来了,一身风尘,修身的厚绒大衣上还带着雪花,一进来就窜来一股子寒气,然而这位太子爷也是好胆量,敢孤身一人闯入敌营深处。

    “妆爷,叨扰了。”应水卿不轻不浅地打了声招呼,将皮手套放在了一边。

    “不叨扰,来者是客。”女神向小己看了一眼,小己立刻示意应水卿坐在与女神对面的梨木椅上,同时将茶盏奉在旁边。

    应水卿通体气度,此刻拿起茶盏拂过水面,才一言点破此时来意:“应家已和池家反目。”

    女神毫不意外:“所以卿卿,你是来代表家族,跟我讲和的?”

    应水卿动作迟钝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道:“妆爷的意思呢?”

    女神微微笑起来,并不说话,然而沉默良久之后,她才开口,一字一句道:“应水卿,你把自己想得太高贵了。”

    气氛因为这一句话而沉凝,应水卿垂下眼帘抿茶,然后将茶盏放回桌面:“小时候的事情,你能记仇到现在?”

    “我记仇,但不会这么记。”女神淡漠道,“卿卿,别拿小时候说事,那到最后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已经做了可以做的一切。你不要,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应水卿冷冷道:“那你现在叫我卿卿是怎么回事?”

    女神忽然笑起来:“这都听不出来?当然是膈应你啊。”

    应水卿:“……”

    不得不说,无数英雄哲人都在儿时过往的问题上纠结过,这种选择题跟爱爹还是爱妈一样坑爹,但这种局面可谓更坑爹,一个昵称,如此动听,如此膈应人,女神做得忒有难度,也忒够劲儿。

    应水卿低声道:“宫半面,你觉得在没有宫妆的基础上,白道商战中,能胜过应家?又或者是拼底蕴上,能胜过池佼社的‘宿妆堂’?”

    女神只是不动声色地笑:“应家上一辈两个天之骄女,应子钿深藏不露,应子镏老谋深算,可前几年我五盘盲棋就逼疯了一个。白道商战的确不是我强项,但是论及诡谲狠辣,谁能比得过我仵官王半分?”

    应水卿估计被堵住话了:“你……”

    女神一脸风轻云淡,含着冷淡的蔑然:“太子,你玩不过朕的。”

    应水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二十二

    新年钟声敲响,不知是哪处传来的第一声炮竹声响,接二连三的鞭炮都炸了起来,嘈杂连成一片,硝烟迷荡在这片古城之间,空气中都是淡淡硫磺的味道。

    应水卿并未久留,他将那一盏茶饮完后,就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计前嫌说了些吉祥如意的话,可谓是一代世家子的自身修养,丝毫看不出曾经身为阎罗王的半分冷漠。

    这般有礼地离开时,经过我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步子,然后应水卿扫了我一眼,侧脸复又看向了滴尽妆:“冒昧问一句,这位就是你将要联姻的,柴继当家长?”

    女神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微微蹙眉,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应水卿,你听好。我的夫人,不是你可以妄动的。”

    应水卿收回了目光,继续走向楼梯:“应某明白。”

    等应水卿最终消失在楼梯尽头,小己才凑过来笑道:“瞧应家太子爷挺狂啊,妆爷,要不要叫下面的人削一削这位曾经的阎罗王?”

    女神瞥了他一眼:“我看你也挺狂的。”

    小己撇撇嘴:“我这叫同仇敌忾。”

    “你这叫恨不得新年不得安生。”女神一个茶盏盖子砸在他胸口,将他整个人砸得后退一步,看来是用了真劲儿的,“最后一个新年,你再给我闹事,我揍了啊。”

    在宿妆残古楼九层又待了大约半个小时,炮竹声还是没歇下来,但关乎到明日的订婚典礼,女神最终还是拿来围巾覆上自己下半张脸,随后带我下楼。

    外面居然又下起了雪,车轮子全被旁边凝固的冰壳子冻住了,小己正指挥着人浇温水撒盐,女神则低头系着大氅的纽扣:“顺着路先走吧,站着冷死了。”

    我迟疑道:“可拌面你的脚……”

    “没事,反正又不用再登台。”

    我叹了口气,找小己拿来手杖递给她,然后挽着她走在店面屋檐遮挡下的人行道上。走了半晌,本来是想着订婚的事,但想着想着就偏了,我沉默片刻,不由问道:“拌面你很讨厌男人么?”

    女神淡淡看了我一眼:“要看产品编号。”

    没想到女神看男人也会看类型,我的兴趣瞬间被点燃:“哪种产品你最不待见?”边问边想是不是那种直男癌后期的,那种男的和女神的气场绝对不合。

    女神说:“愿做普通夫妻逍遥自在与子偕老——谁说我跟谁绝交。”

    经我对女神的了解,她口中“绝交”的意思绝对不是一刀两断,而是——与你死磕!!

    半晌见女神不像是在开玩笑,又问了一句:“那比较能接受的呢?”

    女神思考了一会:“渣。”

    哎呦我的妈……女神你的品位真不是一般的独特……

    然后我就听见女神笑道:“揍起来爽。”

    我:“……”

    我们沿街走得并不快,但闹事的人和我们的速率显然不是正比,一个路口还未曾走到头,突然从一个巷子里蹦出一个引火线还哧哧的雷子,正滚到我脚下。

    匆忙之下我踢开也没踢个准头,雷子滚到一个雪人的边上,随后砰得一声响,雪尘溅开,砸了我一头一脸。

    女神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雪:“威力还挺大。”

    我被呛得咳了几声,往巷子里看去:“这哪家的熊孩子……”

    巷子里顿时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却因为光线无法看清,然后一个略惊奇的嗓音道:“居然没炸到!”然后这个人似乎跑远了几步,哑着嗓子笑喊,“老哥你手艺退步啦!”

    我皱了皱眉,拍干净女神大氅上沾的雪,就挽着她继续向前走,然而此刻巷子里不知谁懊恼地嘀咕了声骚娘们躲得挺快。

    女神却忽然驻足,顿了一下后她缓缓转身,面对着巷子,额发盖住她半只眼睛:“谁骂的?”

    巷子里几个人此刻已经暴露在街边的灯光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咧咧承认:“本大爷,怎的?你还敢找打?”

    女神挑了一下眉:“够出息啊。”

    我也看清了那几个人的模样,柴家能周旋于阎罗殿与孟婆亭之间,也必须练得一副火眼金睛,此刻从那些人头顶扫到脚尖,大约能猜得出是什么货色——周旋于黑市的“黄牛”,且未曾染黑。

    既然上头没有引荐人,简直就是生来给人做掉的,我刚放开女神想上前,女神却拉住我:“你做什么?还想狗咬狗?”

    我顿了一下,才了然点头:“也是,大年夜不宜闹……”

    话没说完,一声消音器压低的枪响,湮灭在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中。

    但之后长长的凄厉惨叫便是遥远的鞭炮声压不住了,在其他人还愣神的当口,女神充耳不闻那叫喊,接连扣动扳机,每人两枪,公平的很,都打在双腿上。

    随后,几辆车刹在了身后,小己打开车门出来,随行的几辆车的车门也四开,孟婆亭的人马鱼贯而出,伫立在带着雪渣子的风中,黑底红纹的制服形成了一圈警戒线。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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