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分卷阅读25

    带着满腔的疑惑准备了礼物,将行宫的事情关照好了,便准备出发前往易家。

    “爹爹,伯母要嫁人了吗?”

    “以后不可以再叫伯母了,知道吗。”

    “那素儿要叫什么呢?”

    “……叫姑姑好了。”我摸摸怀素的头,心中百味杂陈。算起来,哪怕是伪装,白素素也曾经做过笑倾的妹妹,怀素叫笑茹姑姑也无不妥。前人的恨或许会延续,但是怀素还小,哪怕以后会知道过往的一切,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曾经对那家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更何况,等时间将一切化作风尘,也可能再不会有人记得当年的痛是怎样的刻骨铭心,这个承载了真正的爱情出生的孩子,应该一辈子幸福下去。

    怀素有些不解,爹爹和茗哥哥有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好像很孤单,好像很悲伤,但是细细看来,似乎又是不难过的。

    他下意识地扑进爹爹的怀里,努力用小手环住爹爹异常消瘦的腰,奶声奶气地撒娇:“爹爹,素儿以后也要嫁人吗?”

    我失声笑了,无奈地捧着他的小脸揉了揉:“说什么胡话呢?!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嫁人呢?你以后要娶个姑娘才对啊。小笨蛋。”

    “那素儿不要娶姑娘,素儿要娶茗哥哥!”小小的孩童扬着灿烂的笑脸,大声地、理所当然地说着惊世骇俗的话语。

    “啪”的一声,门口传来茶壶落地的声音,茗箜呆立在门口,手还僵在那儿,保持着捧茶盘的姿势。我怀里一空,怀素已经跑过去,抱住了茗箜的腿。

    我看见茗箜看我,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我惊愕地转而看向痴笑的孩子,却不知该作何反应。怀素说那句话的时候,虽然是孩子的模样,孩子的声音,我却好像看见了未来。因为他说话的语气,是那么不容置疑,好像……这就是命运。茗箜的,和怀素的命运。

    直到抵达易侯家,看到漫天红绸,茗箜才开口:“阿雪……怀素是孩子,童言无忌。”

    “茗箜,没有什么是一生绝对的,我知道你对我好,知道你一时间也放不下,也知道怀素还是个孩子……但是,不管是不是怀素童言无忌,是别人也好,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就敞开心扉去接受,好吗?这样,我才能够不用对你太愧疚。”

    “……我……”他犹豫了一阵,低头看向怀素酣睡的小脸,扬起一个笑容,“或许等怀素长大也不错。”至少,可以在喜欢的人身边名正言顺地多留几年,再多留几年。

    我扯了扯嘴角:“你当真要做我的儿媳妇儿么?”

    他笑而不语。

    到了易府大门口,我见到了神秘的新郎,不禁感叹这世上的姻缘真是谁也参不透。向来穿着一身黑衣,背着大刀的男子,如今换上了一身红袍,少了不少江湖侠气,多了几分铁汉柔情。见到我的一瞬间,他愣了愣神,却随即坦然地笑了:“能见到殿下前来参加在下的婚礼,真是太高兴了。”

    “我没想到……祝福你们。”这样坦坦荡荡的一笑,过去的纠结似乎也能够渐渐化解,“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一定会让笑茹幸福的,对吗?”

    “嗯。我毕生都会护着她的。”许长山表情端正,眼中却藏着隐约的幸福,他这样内敛的人,现在应该是很幸福很幸福的吧。这样就好了。

    跟着引路的门童走进易家院中,惊讶地发现来的人实在是不少。不仅仅是江南的大臣,就连京城的一些熟人都在。越往里走,我越是感觉诧异。易家许久未曾涉足朝政,怎么笑茹成亲会有这么多人来贺?虽然这是好事,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王爷,这边请。”门童引着我走到一个拐角,道。

    还没转过去,便听到了尹秋的声音:“看来是到了。”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蹦了出来,将我连拉带拽拉了过去。我这才发现这儿是个不小的亭子,里面或坐或站,竟是……

    “皇上?!轮尔?!你们怎么也来了?”我心中更加迷惑,连他们两个没必要来的都来了,这……

    “我是想要见你才来的。”轮尔一脸灿烂地笑着,惹得亭中人一片嘘声。

    “朕是……为了见我的小侄子。”云清雪将目光转向我的身后,茗箜怀中的孩子。我接了孩子,走到清雪旁边坐下:“素儿,叫……叫大伯。”

    “你就是我的皇帝大伯吗?”怀素小脸一扬,笑开来,“大伯好。”

    “大伯抱抱。”云清雪张开双手,温和道。怀素看了我一眼就讨喜地笑着扑进云清雪怀里。我看着云清雪微红的眼眶,心里一酸。

    “素儿,你先在这儿跟大伯玩,爹爹去别处有点事儿,要乖乖的,知道吗?”

    “嗯。”他懂事地点头,我这才退出亭子去。轮尔跟出来,一路在我旁边慢慢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你要去哪儿?”

    “见笑澜。”

    “他有什么好见的。”轮尔拉住我,“咱们也有时日没见了,你有了怀素就不想咱们的孩子了吗?”

    “我这不是事务繁忙走不开嘛,年也是在北国过的,还不知足?”

    “这不都快秋天了嘛。”他像个大孩子一样闹着我,倒有几分怀素粘茗箜的风范。想到怀素,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轮尔立刻警觉地盯着我,“你现在想到什么了?是我吗?”

    “自恋,我是在想怀素前两天的豪放宣言。”

    “嗯?”

    “他看上茗箜了。”

    “哦,看上茗箜啊……什么?!”

    孩子的童言,威力很大啊。转瞬忘记的自然有,追随一生的誓言自然也是有的,偏偏咱们家的人,都不走寻常的道路。茗箜啊茗箜,你大概真的危险了。

    轮尔看着凌雪止不住的笑容,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厌,如果时间能够停在此刻,如果他能够永远这样看着凌雪的笑容,该多好。如果今天的太阳永远不会落山,该多好。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伸手在轮尔眼前晃了晃,才将他的魂召回来。

    他伸手一揽,双手环在我的腰间,自背后抱住我,然后将俊脸贴在了我的肩头:“你太美了,我才看失了魂。”

    “干什么呢?这突然间的……”

    “凌儿,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他收紧手,声音却低沉了下来,带着无尽的眷恋。我有些茫然,他好久没有这样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抱抱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像往常那样把他推开,他的眷恋,为什么弥漫着告别的味道?而这样的感觉,让我的头沉重得无法思考。

    日薄西山,他才轻轻松开我,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我:“凌儿,闭上眼睛,我有东西要给你。”

    “嗯?什么?”

    我看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疑惑地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唇上一热,我愕然想要睁眼,却觉后颈微痛,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中。

    作者有话要说:

    ☆、花翎

    对于在这样的情况下醒来,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想着轮尔打着什么主意,是不是把我拐到了北国,我没有急着睁开眼睛。似乎是在床上躺着,柔软的被褥羽毛一般轻覆在身上。周身暖暖的,有种莫名的安心,差点让我再次睡去。

    但是耳边突然呼来一阵热气,痒痒的猝不及防,我只得睁开眼,却被头顶的红帐惊了,再转头,对上一张不陌生,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我坐起身来,望着银发男子身上喜气洋洋、绣工精致的红袍,再低头一看,自己也是差不多打扮,床栏上的镜子映出我现在的样子,长发披散,头戴着精巧的璎珞花翎,怎么看都像是成亲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凝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翻身下榻,他也不发一言的跟下来,俄而反手拉着我坐到桌边,从怀里取出了一道金红的诏书。

    “这是?”我疑惑地接过来,里面竟是云清雪的亲笔诏令,“赐婚?!我和你?!!开什么玩笑?!我去问他,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他明知道……”

    “凌。”温柔的语调,熟悉的尾音让我的脚步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将双脚牵住,让我再不得往前迈出一步,那个属于凝雪的声音,却用早已被刻入骨髓的语调叫我的名字。

    但只一瞬,我便反应过来,愤然转身,除了扯扯嘴角,做不出其他的表情:“别闹了,茗箜已经装过了,同样的蠢事不要试两遍。”

    我还想再说,他面上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和那人如出一辙:“凌,你分不出来么?”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捧住我的脸,“你看我,我是谁,你一定可以认出来的。”

    对上那双情意绵绵的眼睛,我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歉意和惭愧,好像他真的是那个我没能认出来的落雪一样。若不是知道落雪已经死了,若不是知道……已经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我好不容易将和亡人的记忆感情都深深藏进心底,此刻却被一下子勾回来,心一阵绞痛,竟是怒气陡生。

    我拂开他的手,恨恨盯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掩饰狼狈,才能够让我不被突然回来的痛苦击垮:“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忘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他已经死了!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可是你还在痛。”他拉住我无措的手,“两年前……两年前我就已经回来了,看见你那么努力的想要忘记伤痛,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可是你总是忘不掉我。晚上看见月亮,看见星星,你会哭。白天看到花花草草,看到小猫,都会一发呆就是一整天。你一次生日都没有再过,每个夜晚都会把玉珏拿在手里摩挲,这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他,我噤了声,他的眼神和身形与府里的护院、殿中的侍者、街上的路人重合起来,我僵硬地摇头,想要否认这样的错觉。

    “不会的,落雪已经死了,是你说的,他已经消失了。”

    “不,那不是我说过的话,我说的是……”他轻轻拥着我,在我耳边低语,“一切有我。”

    眼泪在那一瞬间倏然砸下,那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击溃了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谁也没有告诉过,在那个槐花飘落的围墙下在耳边低语的承诺,是我以为要独自守一辈子的秘密。

    从他的脚步声自身后消失的那一瞬开始,到这一刻的所有委屈,所有孤独绝望堆成的山,顷刻崩塌消溃,两年来强撑的心智突然放松,身体却一下子软了。但我没有倒下去,被眼前的人稳稳地支撑着,而扶着我的肩的双手,似乎永远不会松开。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絮絮地将自己是如何被封印在玉珏中,如何看着我心神迷惘而无能为力,又是如何在千禧年的夜晚被凝雪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至于凝雪,他只在清醒之前似梦似真地听见那个少年的声音,要他好好保护珍爱的人。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影迹。

    对于落雪死而复生,换了一副皮囊,却是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的事实,我一时难以接受,他也不为难我,安静地陪我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我却能够感觉到和他之间那堵墙正在慢慢地消融。不知不觉地,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又似乎是紧紧地攥着。

    十指紧扣,剧烈的心情波荡渐渐平息,倦意袭来,我就倚着身边的人睡着了。第一次,没有再梦见那个凄迷地下着雨的森林,没有听见连绵不绝又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第二天早晨,临时知道这件事的茗箜不放心地悄悄推开房门,却看见两个人肩并肩,头并头坐在床边,手紧握着,安恬地睡着。看见两人这般亲密,茗箜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不痛快,反而觉得肩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了一样轻松。他安静地看了看嘴角微扬的凌雪,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说:“睡吧,醒来以后,你就是原来的你了。”

    轻手轻脚地离开,他关上了门。走到门口,看见倚着栏杆的轮尔。轮尔的表情就有些难测了,他收到来自云落雪的请帖是两个月前,情敌重新出现,无疑是断了他最后的念想。以后别提亲密的动作了,只怕是想要见凌儿一面都得以孩子为借口。见茗箜出来的时候还能一脸轻松,他苦笑一声:“他们怎样了?”

    “陛下不亲自去看看么?两个还在睡着,凌雪看起来很安心,似乎也接受这个事实了。”

    “看了徒增伤心。走,茗大夫,陪朕去喝上几杯。”他豪放地揽着茗箜的肩,往前院走去,另外一对儿新人被抢了风头,倒也心宽的很,两人走到前院的时候便看见小两口有说有笑地往易侯屋里走,应该是早早起来拜见长辈了。

    日上三竿,我们才醒来,一直歪着的脖颈和紧紧勾连的手指都僵疼得不行。凝……落雪也一样,龇牙咧嘴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却还腾出手来帮我揉手指。云凝雪是个文化人,不像落雪是军队中操练过的,指腹一点粗茧也没有,柔软得很。我看着落雪的新面孔,有些错位,尴尬地收回手:“看着你总像是凝雪,暂时还是别做什么……太亲密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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