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分卷阅读3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要走吗?”

    “你希望我走吗?那我……”落雪作势起身,我连忙扯住他的袖子,死也不撒手。他笑了,笑得很贼,“这不是我的主意,是茗箜说你脑袋转不过来……”

    “你刚才,都是演的?”

    “也不全是,除了说要走,其他都是真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硬塞了一嘴榴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我稍有退缩的意思,他就拽住了我的手:“对不起,凌,但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昨天你……那么讨厌我的样子,说实话,若是你今天不追出来,我就真的不敢再来打扰你了。”

    他说得诚恳,我也知道,放做是我,我也会退缩的。突然想起一事,赶忙将他拉了起来:“你后面真的流血了。”

    “我知道。”

    “那你还不抹药?茗箜就放着你不管吗?你都不知道疼的吗?我第一次……”心里一慌,说话就容易跑偏,我说到这句连忙住了嘴,倒惹得落雪轻声一笑。

    他将那张俊脸凑到我的面前,吐气如兰道:“我等着你帮我上药。”他说着,当真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儿来,递到了我的手上。抓着那个圆滑滴溜的药瓶,想着即将上演的场景,脸上发起烫来,对上落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包,心都快跳出来了。

    落雪看着眼前人的艳色,想起当年初见时那个冷冰冰的黑小子,顿觉如同破茧的蝴蝶,惑人心神。手指轻抬纤细精致的下颚,他在粉面上轻啄几下,而后覆上粉唇,舌尖轻推,敲开玉门,卷起丁香与之共舞。

    落雪的唇舌不复当年的挑逗被动,杀伐岁月将他磨练成一个气势强大的青年,他褪去了初见之时的骄纵妩媚,却多了让人安心的沉稳,让人动心的睿智。我沉浸在这种心动中,享受着被掠夺被侵占的感觉。双手环住脖颈,让两人靠得更近。

    沈曼容和楼里的一帮倌儿偷偷扒着栏杆观望,被这个颇有些波澜壮阔又情意绵长的深吻弄得双颊通红,心中平生羡慕之意。

    ……好不容易帮落雪抹完了药,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他就在我屋里歇着,我把米饭和几样小菜运进来,一一摆放在桌上,却突然想起来,落雪这种时候最好吃流食。

    “嘿嘿,你躺着,我再给你煮点儿素粥。”

    “等等,凌雪,你陪我躺会儿可好?”

    “那我叫曼容他们帮忙把粥熬上去。”

    他突然对我依恋起来,我有些不习惯,渐渐地,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多是我依赖着他,重温一下当年悉心照顾他的时光,我心里暖暖的。跟沈老板交代了一声,我就躺在了落雪让出来的半边榻上。

    “你还记得上一个对我的承诺吗?”我问他。

    他点头:“我自然记得,救出笑茹,我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那你准备好和我一起隐居了吗?”

    “你知道的,那些虚名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我现在无事一身轻,自然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咱们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玩到累再睡,白天闲着没事做点小买卖……”

    “我寻思着种点儿小菜,还可以省了菜钱。”

    第一次谈及这样的话题,对我来说不算陌生,毕竟我十四岁之前整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但是落雪不太了解平民的日常生活,此时便两眼放光盯着我,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这种事情虽然琐碎又没什么太大意义,却让人有一种活着的真实感。哪怕只能想想,不能实际操作,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我们絮絮说了很久,有一搭没一搭琢磨了许多法子创业致富,渐渐地,落雪的眼皮儿开始耷拉,我也感觉到了困倦。两个人昨晚都没有睡到好觉,现在有彼此在身边,神经放松下来,很快便沉进了梦乡。

    沈曼容端着粥走进屋的时候,看见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相似又不同的容颜,彼此交缠的手脚,如同胎儿时期,合二为一。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他给两人盖好被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探亲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个世上不可能只有我和落雪两个人。落雪身心都渐渐恢复健康之后,我们寻思着先去一趟苏府见见外公他老人家,另在别处找个房子住下。

    我在淮素间住了两个多月,从仲秋住到冬末,楼里的倌儿都有些不舍。

    “以后没了傲霜的名头镇着,我要减掉多少收入啊。”沈曼容哀怨道。

    我无奈地笑笑:“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在馆里愤世嫉俗,压榨小哥们。这来来往往的恩客,怎么会有你期待的感情?”

    “我知道……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出去也未必能碰上好人了。馆子里的孩子们大多是没什么出路的人,有我领着,也不会亏待了他们。你们俩要好好儿的,没事的时候回来转转。”他轻叹一口气,拍拍我俩的肩膀,然后转向落雪,“这傲霜的性子,想必你比谁都清楚,想要的东西时常不肯说出来,他要是又赶你走,你可得赖着他,否则他会独个儿伤心。”

    “这段时间,凌雪多亏沈老板照料着,我在此谢过了。”落雪并手一礼。

    离开了淮素间,我和落雪坐在雇来的马车上,出了花街就是集市,时近中午,午市摆出来,热闹无比。外面的声音就是背景音乐,越发衬得马车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和谐。

    落雪穿着一身公子哥的衣服,素净却不失档次,没有在朝中时按照礼制绣制的繁复花纹,配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当真是清隽雅致。

    “看呆了?”

    “我哪有……对了,江湖人除了名字,还有名号,就像许长山,叫冰山客,茗箜混出来的名头是医圣,咱们也取个号吧。”

    “我有的,之前和许长山一起找你的时候,闯荡山门,这江南一带谁不知道白衣云三的名字?”

    “当真?”我愕然地看着他,扁了扁嘴,“瞧你得瑟的,我也有名号好不好,在这江南一带,达官贵人都知道傲霜……我干脆就叫傲霜公子好了。”

    “不行,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傲霜这名字染了风尘气……”

    “狭隘。”我嘴上这么说,对他的独占宣言还是很受用的。车子虚虚一晃,我顺势往身边人肩上一倒。他一手搂着我的肩,一手抓着我的双爪。一路上没再说话,却也丝毫不觉得时间难熬。

    左右不着急,我们一日三餐吃得饱饱当当,觉也睡得够足,身上也多出几斤肉,脸色也不像青黄不接的枯苗子那么难看了。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在客栈滚滚被单,逗留上一两天,到达苏府所在的南泽府城——四方城时,已经是大年二十九。

    想着第一次好好地和家人一起过年,我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好奇。十三岁以前和娘亲两个人,过年也就是弄点儿鱼肉,加两个菜,其他没别的什么规矩,十四岁在苏凉城里,大过年的守着店,和店里的两个伙计一块儿凑和着吃了点。十五岁在牢里,十六十七的两个年都在灵医谷,茗箜和白云城的那帮朋友想着法儿逗我开心,但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下山。十八岁整个冬天都在昏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

    今年过了年,我和落雪就十九岁了,虽然爹娘都已经不在,好歹这次能和外公一家吃年夜饭。

    敲响了苏府的大门,开门的侍童是之前便认识的,只是他都快要过年了,还是一身裹素,让我有些不安。

    见到我们俩,他指着我们“啊啊啊”了半天才喊出声儿来:“老太爷,大老爷四老爷……表少爷,表少爷还活着——两位表少爷一块儿回来了。”

    他们这孝,竟是帮我戴的。我看了一眼落雪,也从他眼中看到了歉意。得知我还活着,落雪忙得谁也没告诉就赶来找我,肯定让外公他们多伤心了一阵子。

    小侍童话音落下没多久,内院便传来脚步声,一下子老老少少出来好多人。

    我心里一暖,迎了上去,走到老人家面前:“外公,凌雪不孝,让您为我担心了。”

    “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他伸手将我搂住,越发显出老态,却伸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发。我俯下身去,回抱住他:“外公,咱们今年一块儿过年。”

    “好好好,一块儿过年。”他松开我,打量了半天,才冲旁边几个儿子道,“把府里布置得喜庆点儿,凌雪,还有落雪回来,这个年,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

    “是,爹。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凌雪落雪,一块儿进屋聊,坐着歇歇。还有大家这身上的衣服也得换换,换个喜气颜色。”苏洗砚一边张罗着人去拆白绫,一边将众人引进了二门。

    “落雪,凌雪,过来帮外公长长眼,看看穿什么好。”他的心情好了,老脸笑得跟花儿似的,带着两人走进里屋去,大夫人才凑到自家夫君身边:“老爷子还真是喜欢这两个外孙。”

    “爹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浣琴那孩子,可偏偏咱们家最命苦的就是她,最后死了都没能在家里好好办个丧礼。”苏洗砚的眼神透出追忆的神色,“她的两个孩子里,凌雪一直跟着浣琴在民间养着,一双眼睛像极了他娘亲,老爷子哪里能不疼呢?”

    大夫人进家早,处的时间久,也喜欢浣琴的性子,把她当亲妹妹看。但是苏沐灵是家里的幼弟,他的老婆娶进门儿的时候,浣琴已经成了废后,与家中断绝了关系。

    这个四夫人上次就看两个孩子不顺眼了,老爷子偏心偏到西山去了,自家的孙女儿打骂无常,外孙就宝贝了?尤其是那个云凌雪,明明是个男人,那吊梢眼比女的还勾人,天生一副狐媚子的样儿。

    回了自己院子,她立刻把身上的素袍子脱了,换上一件新的宝蓝色对襟袄子,上面细密针脚绣着喜鹊迎春的花样,下着深紫蝴蝶裙,腰间缠两条红珊瑚珠子。她今年三十还不到,大户人家保养又好,看上去倒像是二十出头。四夫人容貌也是苏家几房里头最出色的,俗话说美人互为天敌,她便越发看那两个美得不像话的外甥不顺眼。

    “娘,娘,文儿穿这件衣服好看吗?”女儿拎着小裙子走进来,转了一圈,却没有得到娘的认同,委屈地抬起头,看见娘亲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我帮外公挑了一件偏深的绛红色的衣服,镶的是深褐的领口袖口,他穿上后,再将一头花白梳理整齐了,戴上纱帽子,看着觉得年轻不少。

    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换上了喜庆衣服,之前阴郁的气氛一扫而光,裘毛绸缎什么的,看着颇气派。只是小舅母看我们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凉爽,我疑惑之下多看了她两眼,才发现她的气质不像其他的几个舅母,反而多了些锐气。

    不过那也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多想,倒是另外想起一事:“外公,方才听侍童喊大老爷四老爷,家里边还有两个舅舅么?”

    “他们俩……凌儿就不用管啦。”外公脸色微僵,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一点。我却更加好奇了,难道这两个人又犯了外公的忌,做了什么事让他不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夜

    四方城是南泽郡府的中心城,东边接灵越的苗疆,南边接幽人族,北边临云江,西边是雪岭,风景都是一等一的美丽。作为中心城,四方城的权贵和富商也是江南各城镇中最多的,苏家便是其中势力颇大的一家。

    因为四方城有着深远的历史,而苏家作为四方城上任府君的家,过年是极讲究规矩的。新年的准备原本应该提前一个月准备,祭祀用的牲物,族人和附近的权贵送的贺礼及回礼,邀请亲族举行的年宴,家中人的新衣首饰,府中的新瓷用具,都要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准备好。

    年夜饭并不是年三十的一顿,而是从大年二十六开始,每天一顿,菜色各不相同,皆有寓意,新年过后的习惯倒是和北方差不多,也是十五过中元,只是要忙着祭祀护佑南泽的神灵,反倒吃得素了。

    我和落雪仅仅吃了两天的年夜饭,却已经不得不感叹菜品的精细丰盛了。

    “你瞧见没,大家都可了劲儿地挑荤菜吃。”我啧啧两声,“他们一定是在屯粮积膘,为年后的漂泊做准备。”

    “你吃饱没?这么瘦,要是年后抗不过去怎么办?”

    “你也没壮到哪里去。”我捏捏落雪的胳膊,“都能摸到骨头了。”

    “我没那么瘦弱。”他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我瘦不瘦,你不是最清楚么?”纵使冬夜寒凉,我还是双颊烘烫起来,被他呼出的气息扫过的耳朵更是烫得厉害。小小的暖亭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搁在京城,这个时候在外面是待不得的,在四方城却不同,加上这个小亭四面围了暖纱,里面燃了火炉,是极为舒服的去处。

    刚吃完饭,我们俩坐在这儿消食聊天,过了一会儿,幽雅的琴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似有似无,有时仿佛近在耳边,无时却仿佛远在天边。我和落雪都静心听了一会儿,却莫名地越听越烦躁。

    “这曲子似乎并非普通的琴曲,不用心听时觉得悠然悦耳,用心听却不舒服得很。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弹奏。”落雪疑惑道。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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