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联袂之蒹葭》分卷阅读14

    一盏茶功夫,玄熠站住了脚,墨雨借着朦胧月色,待看清牌匾上的金色大字后,不由得一怔,失声道:“皇上,这不是金銮殿吗?”

    玄熠意味深长地望着牌匾,深邃的眼眸中有冷冷一缕寒光划过,他威严道:“是,这里是金銮殿,朕想给你那份答案。”

    墨雨松开玄熠的手,退了几步,深情地望着他,清婉道:“墨雨愿闻其详。”

    玄熠双眸沉静如寒潭深水,幽冷中蕴含了戾气,他仰头沉吟道:“六年前,朕的母妃被前朝之臣联名上书,子幼母壮,为了防止重演吕后称制,女尊独居骄蹇,惑乱朝纲,赐死母妃,立朕为太子。那时,朕没有父皇的庇护,没有后宫可依靠,没有可自保的兵权,外戚势力只静观其变,唯一可依赖的势力,在沈家被抄斩之日,变化为乌有!朕拥有名义上的储君之位,却无实权,那时候的一切,是不是很可笑?人人都道有了,便是执念,而朕的执念,却深重如海。”

    重重叹了一口气,玄熠唏嘘,他身上:“那时所有的一切对于朕来说皆是过眼烟云,只有金銮殿那把交椅,坚若磐石,只有站在哪里,俯视这个世界,才能视他人为蝼蚁!朕需要那个位置,来保护修云、熵儿、博远和卿琦,保护所有人。朕只能依赖于自己,独自跋涉,即便手染鲜血,即便血战到底,朕也无怨无悔!”

    “砰”一声,一个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丽如流云翩跹,玄熠放开墨雨的手,凝视着远方,目光灼灼,帝王天威道:“五年前,朕发过誓,扫清阻碍,笑对天下。”

    玄熠扭头凝视着墨雨的凝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道:“知道吗?朕也有过做梦的年纪,那时还年幼,比隆儿大不了多少……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可笑?”

    流连在荏苒的时光中,寻找逝去的温情。墨染的天际,不见了云岚,拂过相思的雪,篱落月色,心弦清音,离岸的歌声,随风而落,成了无法抗拒的回忆。

    墨雨步履轻盈地靠近玄熠,执起他的手,认真道:“墨雨也有过做梦的年纪,不过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墨雨是庶出,爹眼里只有大哥,出身将门,墨雨却喜欢读书,那时候,好像要个娘,所以那日在尚书房,隆儿那几句无邪的童言,几欲让墨雨流泪……”

    玄熠拥他入怀,感念道:“你对隆儿很好,连朕这个做爹都自愧不如。”

    墨雨一头青丝在风中不羁的招摇着,他清婉道:“相夫教子,是墨雨应该做的。”

    玄熠低头吻上他的发梢,道:“苦短,你喜欢吗?”

    墨雨面色绯红如云烧,咬了咬朱唇,低声道:“皇上,今日是除夕之夜。”

    玄熠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旁人怎么想是旁人的,咱俩就想咱们的罢。”

    说罢,抱起墨雨飞奔回了泰和殿。

    一连三日,御膳是送进泰和殿的,不用上朝不用批奏折的三日里,玄熠皆紧紧拥着墨雨在龙榻上度过。

    星河灿灿光辉静倒深夜,枕畔软语,睡醒的墨雨仰头躺在龙榻上,赖赖地哼唱着《北风》:“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玄熠素来心思跳跃,突然道:“却话巴山夜雨时,你说会有多美?”

    巴山夜雨,那是诗词里才有美景,墨雨浅浅一笑,靠在玄熠怀中,与他剪段了一点烛花,玄熠静静搂着他,俯身的影子与墨雨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让墨雨在一霎间有一种要合二为一错觉,不由得脸色绯红。

    玄熠坏笑着看出了端倪,又复吻上他的柔唇,反身再度把他压在身下,点燃情/欲的火海,几下就让墨雨再次沉沦在欲/海中,憋了几日的玄熠,此时正浓情蜜意,根本没打算过他。

    “熠……”几次猛烈的撞击后,墨雨星眸迷离,迷醉地低昵喊着玄熠的名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肯叫皇上的名讳。

    “嗯?”玄熠凝视着墨雨被吻肿的柔唇,每每他叫自己名字时候,都是那样的风情万种,刚低垂的欲/望,忍不住又一次蓄意待发。

    “皇上,你想我在躺几日?”墨雨低低呻/吟道,一连三日,他真的已力不从心,暗暗纳闷,已过三日,皇上怎么还是那么体力充沛,连用膳的时候都不放过他。

    玄熠搂过墨雨凌乱的发丝,小心翼翼瞥到他身上遍布的吻痕,给他掖了掖被角,正色道:“朕还可以再来个回马枪。”

    看到墨雨一脸含嗔的薄怒,玄熠随即把头埋进墨雨的发丝里,任性道:“朕喜欢你嘛!所以总想要你,没有你,朕都睡不着。”

    墨雨抚摸着玄熠的脊背,手到之处都是精炼的肌肉,偶尔会有硌手的伤疤,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这大年下,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太皇太后?”

    玄熠低昵地吻着墨雨半/裸在空气中的肩膀,含糊道:“你最好别去见老祖宗,你若真要去拜会,就带着隆儿,否则不要自己去。”

    墨雨微微一怔,随即温婉道:“为何?你不喜欢老祖宗吗?”

    玄熠意犹未尽地轻啃着墨雨的肩,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随意道:“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最喜欢就是老祖宗,因为她可是后宫里第一聪明人,连朕都自叹不如,只是老祖宗很犀利,朕不想你受伤。”

    正说话间,突然有太监尖声划破了平静的夜空,“太皇太后赐除夕之赏赐到。”

    ☆、第24章 空令岁月易蹉跎

    冬风吹落绻缱的红梅,片片落红成阙,清浅处,聆听一袭风吟,梅雪相迎的大雪飞扬,搁浅在冻结的水面上,搁浅在红尘阡陌中,岁月斑驳,谁倾别梦,千般蹉跎,覆盖过的忧伤。

    墨雨与玄熠闲话间,突然,有太监尖声划破了平静的夜空,“太皇太后赐除夕之赏赐到,懿旨今日大雪路滑,不必去慈孝宫里谢恩。”

    玄熠半支起身,懒洋洋地喊道:“小东子,打赏来送东西的内监,说明儿朕带隆儿过去。”

    话音刚落,墨雨就推了推玄熠,黛眉微颦,道:“皇上,不亲自接了,好吗?”

    玄熠搂着墨雨,沉吟道:“老祖宗是这宫里最睿智的人,她一定会连咱们去的时间都拿捏准。”

    停顿了一下,玄熠突然批衣起身,给炭盆里加了几片竹叶,顿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香,他复回到墨雨身边,迟疑了一下,淡淡道:“你知道隆儿的身份罢?”

    墨雨也支起身,一头青丝散乱地披着,他浅笑着挽了几下,道:“他是太子,陛下的孩子。”

    玄熠随即摇摇头,清冽道:“不,朕要说的不是这个。”

    墨雨静静凝望着玄熠,心下微动,这些日子来,他从未主动问过那个女子,而玄熠也未曾主动讲诉过。不是没听过他们的碎语,听说过他们是是青梅竹马,婚后也是举案齐眉,日子过得非常甜蜜,只是四年前太子妃撒手人寰,至此皇上再未曾娶亲。今日贸然提起,总是能牵动心里一丝凄楚,不知陛下是否真的爱过她,也好奇着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也如他一样,奋不顾身的嫁给了陛下。

    玄熠坐在龙榻边,望着红烛出神,良久,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道:“她小字,汐蕤,太皇太后的长公主的嫡亲女儿,跟朕是表亲,那一年家宴上,她身着一袭碧色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端着杏仁糕撞到了朕,在看见朕的第一眼,她害羞脸红,后来她偶尔会躲在长乐宫的门后,偷看朕练武。后来太傅遇害,朕的地位岌岌可危,第一件事,便是她和亲,以争取到太皇太后的庇护。大婚之夜,朕只临幸了她一次,就有了隆儿,汐蕤临终前恳求朕把她忘记,求朕善待隆儿。朕一向讨厌阖墙之争,有了隆儿,便不愿再立后妃。”

    长久的沉默,泰和殿里一片寂寥,静地可以听见落雪的声音,奈何流年,繁华与落寂,随着岁月淡淡的墨迹,突显感伤的凌乱,纠结刺心的冰凉。

    墨雨清婉道:“皇上,我不在意那些。”

    玄熠扭头,认真地看着墨雨,带着叹息道:“朕今生负了汐蕤,但是不想负了你。”

    墨雨轻轻握着玄熠的手,水眸含着薄薄雾气,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玄熠眸间染上浅浅的柔情,他抱紧墨雨,轻轻地吻着,小心地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痕,抱着墨雨又一次堕入迷/情的漩涡,红烛摇曳,又是一夜。

    第二日大雪方晴后,安静的慈孝宫里,佳木凋零,琉璃瓦在日光熹微中金碧辉煌,朱红高墙映白雪,檀香袅袅,幕烟点点处。

    玄熠牵着隆儿带着墨雨,笔直的身躯,彰显着不可一世的帝王气概,一行人迈进了慈孝宫的大门,一边一袭青红披风的墨雨,微微察觉陛下的步伐很稳,很轻,却很坚定。

    冬风的寒冷撩起正红色富贵凤尾金纱门帘,太皇太后一身富贵齐天牡丹玄金色烟纱朱霞罗衣,逶迤拖地蜜色绣纹金丝裙,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鬓角若隐若现几缕华发,此时她正倚在美人榻上,静静地翻阅着一卷《孟子》。

    隆儿一看到太皇太后就撒欢地跑过去,匆匆忙忙行了礼,就如猴儿一样,扭在太皇太后身边,伶俐地说道:“老祖宗,隆儿好几日不来了,特别想念老祖宗,隆儿过得很好,老祖宗过得可好?”

    太皇太后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摸着隆儿的软发道:“几日不见,还长高了许多,老祖宗很好,见到隆儿哪里都好。”

    玄熠带着墨雨行过礼后,他瞥见小桌上的茶水,便笑了,太皇太后一直在宫里最精明的人,他在五年前就领教过了,如今是是非非依旧逃不过她的眼睛,甚至自己带着隆儿的来意,早已清明了吧!想到这层,当下便朗声笑道:“朕也许久不来,怪想念皇祖母的,不知给孙儿留什么好吃的了?”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玄熠脸上,微笑道:“哀家给皇上和隆儿留的菜在偏殿,若是没用过早膳,就带隆儿过去吧!”

    言外之意已经下逐客令,玄熠明白太皇太后是想要留墨雨长谈,不免担心地瞥了墨雨一眼。

    太皇太后的声音从大殿传来,氤氲得有些不真实,她像一口并未失去锋利的刀刃,清冷里带着威严:“皇上,哀家老了,就想图个清静,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不会管多管闲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只想留他说说话。”

    玄熠心里一阵轻轻战栗,若是太皇太后想杀墨雨,哪怕自己在他身边也没用,但是既然皇奶奶已如此说,就是她还能留下墨雨,顿时沉默得没什么表情,他抿下了嘴角的一丝担忧,带着隆儿毕恭毕敬的跪拜之后,便退下了。

    墨雨在玄熠一干人走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镇定有礼道:“墨雨初次拜见太皇太后,再拜请安,太皇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代。”

    太皇太后也不叫墨雨起来,淡淡一笑,却似有包含一切,冷淡中透出一股华贵之气,道:“抬起头。”

    墨雨盈盈福身,目光恭顺地依言抬头。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道:“果然是好俊美的模样,难怪皇上喜欢你,不过,倒也很懂事,起来吧!”

    墨雨闻言轻轻起身,玄熠说的不错,太皇太后果然如一把犀利的宝刀,光是她明明自若的目光,就宛如刀片割得一样不自在,此时只能一切谨慎、恭顺为上策,他低头红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哪里。

    太皇太后端起一杯碧螺春,轻轻抿了一口,道:“可会写字?”

    墨雨柔顺道:“墨雨略懂诗书,只是字迹拙劣,许不会入太皇太后的眼。”

    太皇太后饶有兴致地缓缓点头,有些和蔼道:“那就经常来坐坐,给哀家抄写些经文罢!哀家老了,想抄写总是力不从心。”

    墨雨温婉一笑,毕恭毕敬道:“若是太皇太后不嫌弃墨雨笨拙,墨雨愿意尽心尽力服侍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侧目,细细打量了墨雨几眼,和蔼道:“那就给哀家抄点经文再走吧!”

    早有宫女铺好宣纸,磨好青墨,上等的狼毫毛笔,墨雨静静坐在窗边,很快,一行柳体楷书便笔画简爽地跃然于纸上。

    许久许久,手边云雾茶带着青青的色泽,弥漫着清逸的浅香,檀香的气息渐渐迷离了墨雨的眼睛,他凝望着似睡非睡极其疲倦的太皇太后,她眼角密密层层的鱼尾纹里藏着浅浅的哀伤,心下慢慢滋生一股淡若无味的落寞,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后宫里的女子都是如此,甚至还有像皇上母妃那种,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最后香消殒命,手中毛笔虽未停下,心下却泛起一丝说不出去的寒意。

    一卷经书很快抄好,墨雨小心吹干磨痕,待走近太皇太后身侧,才发现她已然入睡,一脸倦怠。

    墨雨轻轻拿起一旁的软被,盖在太皇太后身上,刚要退下,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很纳闷为何哀家会留下你吧?”

    墨雨施施然转身,天青渲睫末端低垂,清浅一笑,道:“墨雨身为男子,不可能怀有子嗣,既可保隆儿太子之位,又可避免阖墙之争,即便有流言蜚语,也不足为虑。”

    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不由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人,缓缓点头道:“你倒是都了解得很清楚。”

    墨雨一头青丝浅浅绾了发髻,此时溜下几缕搭在锁骨处,他抬起宛若秋水含烟的丹凤水眸,温婉道:“墨雨也觉得如此尚好,此生墨雨只想陪在陛下身侧。”

    绫罗锦帐里熏着淡淡檀香,烟雾在香炉里袅袅升起,聚散分合,太皇太后睁开眼,清冷道:“哀家喜欢聪明人,眼下皇上不立后,出不了大乱子,只是你也该为以后打算打算,哀家倦了,你自己回去罢。”

    太皇太后一番漫不经心的话,如一盆冰水把墨雨从头浇到脚,心里慢慢滋生了一缕寒意,果然,一旦玄熠镇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大臣,那么他是一个红颜祸水的冤魂。

    走了许久,来到龙首渠边,此时墨雨一袭一身色赤金朱红绣龙凤尾衣,长群及曳地,他眸光流转的淡淡阴影下,浑然天成的书卷气质略略带着忧伤,如幽幽盛开的墨梅,从骨子散发出疏离寂寞,风卷起一层薄雪,把他显得如入画中,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墨雨黯然地想着,连博远和卿琦都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何况是其他诸大臣呢!若是靖康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那么他是首当其冲的理由,想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一切都是策划好的,也许更早之前,靖康王就谋划了这一切,包括五年前吗?真的是偶遇吗?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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