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分卷阅读34

    苏梦醒也笑笑:“原就知道会这样,我不生气。”漠晟原以为会给他斥责,不想苏梦醒只拉了他手道:“你是老实人,我哪能怪你。只是纵火之人是谁还不晓得,你送她回去,弄不好便是羊入虎口,兴许反而要了她性命。”

    美人恩 第十三回 桀骜4

    漠晟答了句是,就不再说话,只把手按在苏梦醒手上,轻轻摩挲,很是留恋。苏梦醒知道他有难言之隐,此时也不必苦苦相逼,於是欺进漠晟怀里,闷声道:“你再陪我半日,天黑就出宫去吧,我这边无事,你不要担心。”漠晟心中谢他体谅,手上不禁越发温柔。到了後来,两人依偎一处睡在床上,只把这地下宫苑当做庇护之所,先团聚了再说。

    却说这边寿光院起火,印竺山庄一个时辰後方才知道。西宁王世子命亲信夜入皇城打探,结果带了信来,说太後由宫人早弄出火场,秋蕊却不知哪里去了。世子命令亲信再去打探,还让派人与交好的京官互通信息,以应不时之需。把人打发出去,世子回到寝房,见文散生靠著两床锦被坐在床上,瞧他神色想是已经知道宫内起火之事。

    西宁王世子对文散生道:“这火来得蹊跷,该好好查查才是。”

    文散生问道:“这火不是你放的麽?若是秋蕊死了,岂不更好?你既消得心头之恨,又可黄袍加身。待你登了帝位,随口说说不过是宫中不幸走水,哪个敢说是你做的?”

    世子听他明知故问,就笑了:“虽是这世上无事不可,但屠戮帝王终究是逆天之举。我虽自诩胆大包天,也不能不敬天地,做出这等蠢事来。”他瞥见文散生低头不语,便接著道:“若对手是秦绍阳就不同了,他那心思比地穴还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门,可是用得炉火纯青,天下无双呢。”文散生从未听他如此谈论秦绍阳,不禁起了好奇之心,世子仿佛知道他心思,就接著说给他听:“我曾在敦煌调防半年,与秦绍阳同在敦煌太守手下听差。那时有个小部落名唤阿布苏的,据说是从大食迁来的流民组成。那部落盛产美女,与我中原女子大大不同,个个都是高鼻翠目,丰满异常。那敦煌太守的儿子好色,每年都要抢了几个扔进庄园,先奸後杀,**无形。那时我胸有热血,就想禀报太守知晓,不想被秦绍阳听说後,竭力劝我不要趟此浑水。後来我调离敦煌,半年後听说那太守之子被人切了命根,挂在沙漠中暴晒,好不容易捡了命回来,却得了疯癫之症,一年後烂在床上,比屎还不如。”

    文散生忍不住问道:“此时与秦绍阳何干?莫非是他定了计谋不成?”

    西宁王世子点点头,对文散生道:“我听说那些阿布苏酋长与秦绍阳拜了兄弟,还要把妹妹嫁给他做妾,以你聪明还不懂麽?”

    文散生越听越精彩,便又忍不住了:“那敦煌太守也非寻常人等,难道他未曾察觉其中蹊跷之处麽?”

    世子哈哈大笑,道:“那太守明知秦绍阳是先帝娈童,又看自家儿子死得凄惨,哪里再敢造次。当年他就上书告老还乡,连屁也不敢多放一个。”

    文散生听他说话粗鲁,也笑道:“秦绍阳在众人面前大义凛然、处事公正,谁知他谋略阴狠,文某自愧不如。”说完秦绍阳的事,文散生又道:“你把龙儿送到何处去了?千万不能让内卫的爪牙知晓。赵公公回来说他二人已然狼狈为奸,到时候龙儿落在他人手中,只怕投鼠忌器,大事难成。”

    世子道:“这你放心,我托的是极可靠的人,绝对不会有事。”文散生想起儿子幼小,还被带到看不到的地方,不禁又落了些眼泪。世子忙帮他睡下,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柔声道:“你不要著急,日後事成,自然父子团聚,享受天伦之乐。想你如此聪明个人,怎会不懂我的苦心呢?”

    话已至此,文散生更不能撒娇,他被世子抱在怀里,心中想著孩子的事,即便悲伤难抑,也只能默默忍下。文散生不再做声,莫名间竟又惹了西宁王世子,他突然把文散生剥个干净,脸朝下按在榻上,也不管文散生又哭又叫,硬把胯下物件插进谷道,直弄得鲜血淋漓方才罢手。所幸奶公一直在隔壁守著,听西宁王世子甩门而去便进得屋来,他瞧见文散生被操得翻了白眼,连忙边掐人中边心肝肉肉的乱叫,好不容易文散生活过来,老头子才道了声阿弥陀佛。

    经过这次折腾,文散生更不能下床,西宁王世子也不再来,只派人送了各色吃食补品。奶公心中愤懑,与文散生说话也尽是世子的不好。文散生虽没有胃口,下面也疼得紧,口里却无半句怨言,他让奶公取了些文书来看,权当打发时间。世子去了两天,文散生让庄丁抬他去花园赏菊,园里有丛并蒂绿菊,一根花茎却开了两朵,仿佛翡翠雕成花兄花弟,极为珍贵。文散生兴致上来,描了张绿菊乱石图,格局仿的是文鸣园遗留的一卷百花图谱,上面题诗也是相同,写的是“皎皎月明,瑟瑟风轻。你侬我侬,蜜意隽永。”的判词。

    奶公看了赞不绝口,文散生却眉头紧锁,他昨夜文鸣园所书太祖皇帝传略,那文丽妃生景阳公主时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幼女,而且临盆前半月还与太祖皇帝纵马上林苑,哪里是个孕妇模样?文散生又读到太祖把东瀛上拱的并蒂莲花与并蒂彩菊赐予文鸣园种植,分明也是别有它意。莫非那秋瑾风与文鸣园之间真有什麽?文鸣园何必亲手写下这些事件,让後人看出端倪?还是自己胡思乱想,会错了意呢?文散生叹了口气,让奶公把画送出去裱装,自个儿坐在院子里,望著一眼秋水,半院菊花,发起呆来。

    美人恩 第十三回 桀骜5

    却说那奶公令人驾车送他进城,不想车子坏在中途,离京城还有半里地模样。这通往京城的官道虽是宽敞,这日往来行人却是莫名得少。他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两匹骏马从远处奔来,走到近前才看清是这二位都是短打扮。奶公急著进城,便命车夫站在路中间档了二人,把前後一说,那带英雄巾的就请他上马,赶在日落前进了朱雀门。到了天书轩门口,奶公下得马来,说了许多好话後,方才别过。

    骑马的二人离了天书轩,直往僻静处去。运河边有许多窄巷,不方便骑行,二人只好下了马匹,牵著走了一段。走了两条巷子,眼前现出一排灯笼,个个簇新,真正热闹的紧。

    那戴英雄巾的走到门首,把门拍得山响,小半会儿有人开了门出来,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上下看看敲门之人,忽然哎哟一声,叫道:“我的大小姐啊,您怎麽来了?还不快快请进。”大汉随即开了大门,让二人进来,马匹自有夥计牵去马棚,两人由他带著过了几重院门,来到一处庭院。庭院里有三幢小楼,上面都挂著红纱灯笼,尤其是左边那幢,披红挂彩,还有乐声隐隐传来。戴英雄巾的问大汉道:“媚烟姐姐在麽?我离京这许多日子,很是想她。”大汉答道:“柳大姑娘正在陪贵客,等散了客小人再请她来。大小姐还是住在隐菊轩如何?那里是苏大人常盘桓的地方,柳大姑娘可不许别人进的。”

    原来这二人正是苏迦和小水子,他们一路还为进城担心,想了许多法子。不想路上捎带了个小老儿,居然未被阻拦就入了城来。苏迦来投红袖招,一个是因为头牌柳大姑娘是内卫眼线,与苏梦醒早有交情,二是因为红袖招客人多为朝廷命官,寻常官兵捕快哪敢来查,是以住下来就不会有人叨扰。

    那大汉带苏迦小水子又拐了许多小路,开了处小门,便进了隐菊轩的小院。苏迦进了小院,眼前不禁一亮,此时天还未完全黑尽,昏暗的天光之下铺了满园的菊花,虽然没有什麽特别珍贵的,却生气勃勃闪人眼目。

    三人进了房子,迎面而来是一幅画像,跟前摆著香炉贡品,还有吉祥物件若干。苏迦认得画中之人是谁,不禁柔了眉眼,小水子一看,差点叫出这人的名字来。大汉看苏迦沈默不语,忙陪笑道:“这是柳大姑娘吩咐的,每到初一十五,她还在此处过夜。可惜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去了,我等粗人也觉得可惜得很。”苏迦轻声道了谢,点香拜了拜,很是自然。

    大汉安排了酒菜点心,便不再叨扰,苏迦只爱里面那道罗汉素,其余的都归了小水子的肚里。酒足饭饱,苏迦独自去泡温泉,回来时柳媚烟已然泡了黄金桂,在廊下等她。苏迦道了声媚烟姐姐,柳媚烟回了声司徒夫人,两人坐在桌边说起话来。

    柳媚烟问了几句有的没的,苏迦都与她说了,有意无意间问起这供奉画像的事,柳媚烟叹口气,言道:“奴家这边日日迎来送往的,哪有这等情谊?”苏迦见她高深莫测,便追问了句,柳媚烟也不隐瞒,道:“说起来还是你家哥哥的师兄,实打实的老实人,名字唤作漠晟的。他虽是傀儡组里的人物,却与商会组这边交往颇深,是以弄个隐菊轩给他缅怀也不很难。”

    苏迦道:“你既说他是实打实的老实人,何不在庙里弄个排位供奉,为何非寻了这烟花之地,真正莫名其妙。”

    柳媚烟看她红了脸,只当是温泉熏的,但是调笑这事,不做便无趣了:“话说你个殿公的夫人,千金小姐,非穿了男人的衣裳,抛头露脸,可不也莫名其妙麽?”

    苏迦虽是伶俐,却说不过她,於是给柳媚烟倒了杯茶,笑道:“姐姐好利齿,苏迦投降就是。”

    柳媚烟接了茶,含了清凉膏一同咽下,她笑眯眯对苏迦道:“那漠升虽是个老实人,也不过是对你兄长而言,若换了别人,难免会使出什麽手段来。你若想招惹他,莫怪奴家没有提醒与你。”苏迦直说岂敢,眼里却藏著不甘,柳媚烟风月场混迹十年,察言观色端得是炉火纯青,她示意苏迦帖耳过来,小声道:“别怪奴家多事,你那点心思早就被看穿了去。只要你记得漠晟是乃兄心爱之人,不要乱起心眼子害他就行。”苏迦听她说得严厉,连忙矢口否认,柳媚烟不等她撇个干净,就截口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本是令兄生前所托。所谓长兄如父,苏小姐手段如何,恐怕只有令兄最为清楚,奴家只是照他嘱咐说与你听,如何定夺全在你一念之间。”

    苏迦相信这是兄长的安排,不禁感慨他心计深远,怪不得早早领了内卫副总带之职。到了子时,柳媚烟告辞而去,苏迦躺在榻上,一夜无眠。此时京城中还有一人未眠,他便是钦天监博士御怀风,只因前几夜天有意向,当夜他便在露台观星,天将亮未亮之际,忽然有数十颗流星划过天空,十分壮观。

    就在这天夜里,中书令御光正被人刺杀在床,同死的还有夫人洪氏,自此朝中群龙无首,第二日早朝,西宁王世子奉旨监国。此乃凤道四年十月初八,满城遍是黄金甲,端的是肃杀万分。

    新任监国入住绍阳殿,京中官员多数前往道贺,相形之下,中书令府邸却是门口罗雀。御怀风得了祖父死讯,忙从钦天监赶来,到了门口,只见帷幕丧帐都已安置停当,忙里忙外的正是老管家御忠。御忠见了御怀风,抱著孙少爷就开始啼哭,直到眼泪尽了才放开手去。御怀风虽是心中悲痛至极,却哭不出来,他问御忠为何办得如此利落,莫非早就有所准备。御忠道:“老爷早就订好了寿材,宫变之後连丧礼所用也备在家里,他只说生死难料,还是早早备下的好。”

    御怀风叹道:“原来祖父大人早有觉悟,只是祖母大人也一并丧了,真正可怜。不知祖父大人可有什麽遗言?你不妨说与我听。”

    他声调冷淡,仿佛毫不伤心难过,御忠虽有腹诽,却不能指责与他,只好低声答道:“老爷曾吩咐过小人,若是他不幸身死,别的随葬不要,只要有青虹剑就行。”

    御怀风知道这青虹剑原是重光帝的,因为御光正破了达达提斯之乱儿特意赏赐与他。御光正生前对它极为珍爱,每到闲时便取出摩挲,仿佛亲生骨肉一般。所谓睹物思人便是此理,御怀风忽然觉得这念头古怪,不禁心里苦笑,以御光正脾性,哪会与龙阳之事存有瓜葛?他对御忠道:“就照祖父遗愿安排,丧礼从简,不要过度奢靡便是。”

    御忠领命而去,御怀风独自进了灵堂。灵堂里已然布置停当,两口棺材并列排放,前面摆了纸人纸马,还堆了许多元宝竹纸。御怀风取了孝衣穿好,站在祖父母灵位前上了香,然後回到边上蒲团坐下,恍恍惚惚做梦一般。不经意间听得外面雷声隆隆,片刻後灵堂前地上就湿了大半,御怀风独自守在灵堂,只觉得天地间再无亲密之人,只留了自己一个,好不凄凉。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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