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分卷阅读32

    秋蕊道:“我堂堂一国之君,为何非要与你出去?”

    那人道:“看来陛下颇为固执,某放肆了。”话音未落,他往前几步,不等秋蕊尖叫,伸手便点了穴道,一把扛在肩上,直接撞窗出去,转眼便跃出院墙,往冷宫而去。一路上尽捡小路串行,偶尔经过大路,也是一闪而过,秋蕊觉得忽而落下地道,忽而钻进假山,如此这般几回,终於来到处水边院落,看上去十分残破。

    秋蕊被那人从肩上放到上胡床,又被解了穴道,只拿眼瞪他,并不说话。她现在才看清这男子身型瘦长,虽蒙了面,但隐约间有香气萦绕,闻起来倒有些熟悉。此时已然夕阳西下,那人不知从何处取了些饮水吃食放在桌上,便不再出现。秋蕊不知道这是哪里,她猜这边是冷宫所在,端的是万籁俱寂,人踪全无,虽比刚才烈火围绕好些,也算不得安适,她又想太後还困在寿光院,不知是死是活。

    秋蕊越想越是焦躁,不知不觉下了胡床,径自往门口走去,不想还未跨出门槛,就听人说:“陛下还是乖乖呆上一晚为好,否则给秦大人找出许多麻烦,某可要不客气了。”

    美人恩 第十二回 龙落子5

    秋蕊越想越是焦躁,不知不觉下了胡床,径自往门口走去,不想还未跨出门槛,就听人说:“陛下还是乖乖呆上一晚为好,否则给秦大人找出许多麻烦,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秋蕊何曾被人如此对待,就是西宁王世子对她也是客客气气,於是厉声喝道:“你是什麽东西,敢与我这样说话!”

    那人呵呵笑了,在门首现了身:“陛下若不想活了,只管自己出去,不必在这里吼叫,听起来闹心得很。”他虽是调门懒然,却不容质疑,谈笑间自有冰霜,“等到火灭了,陛下是爱回寿光院还是想去别处,在下定然相陪,免得您不认得路,跑到不相干的地方去了。”

    秋蕊被他唬住,只好返回胡床边坐下,眼睁睁看那月亮爬上梢头,最後只得和衣卧在榻上闭目假寐。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隐约听到有人弹琴,曲子极为雅致,却不知叫什麽名字。秋蕊越听越是入境,不知不觉循声而去,恍惚间来到处楼馆。这楼馆没有牌匾,只有个石碑刻了斗红楼三字,院里朱栏白石,百花齐放,九曲桥尽头有座小楼,白墙黑瓦,飞檐叠嶂,颇有江南风情。

    秋蕊上了九曲石桥,只见池子里荷花睡莲繁多,又种植了许多芦苇,间或有锦鲤成群而过,前呼後拥,真是在活泼不过。她只顾低头赏看游鱼,不提防一支小船从桥下划出,停在苇塘边上。船上仰面睡了一个青年,披发白袍,腰束金带,容貌之美愧煞天地。秋蕊认得这脸,便开口换他姓名,只是无论她叫得多麽大声,那人也不睁眼,只抿著嘴唇微笑,看上去极为惬意。秋蕊哪里被他如此轻慢过,正待再叫,忽见船尾坐了一人,膝上搁了台古琴,运指轻盈,所奏之曲恰如流水淙淙,正是她方才听到的那支。

    一曲罢了,那弹琴之人小心放了古琴,挪到白衣青年身边,俯下身子,捉了嘴便亲。那白衣人也不闪避,由他吻得快意,半晌才将他推开:“你家夫人虽有了身子,不方便泻火,外面也有秦楼楚馆可寻快活,何必跑到宫中来讨打?莫非朝堂上见得不够,还要私下里温存温存才好。”

    弹琴之人被他推开,却不生气,笑嘻嘻道:“你我在军中便是亲密,难道你坐了金銮殿,被人山呼万岁三声,便开始假正经了麽?”

    白衣人哈哈大笑,睁开双眼,伸手便去刮那人的鼻子,其行亲昵,非是极亲密的人不可:“亏你是姓文的,放浪形骸若此,真正斯文扫地”,他捉了那人的手,放在胸腹之间,正好拉了同睡,“朕恕你犯上之罪,下次不要如此了罢。”

    那弹琴之人此时仰面躺倒,居然也是秋蕊认得的脸,她捂了嘴傻站在桥上,听那人道:“微臣知道错了,只是有一件事还请陛下听我道来。”秋蕊见那白衣人点头,又听那弹琴之人道:“丽妃娘娘上次与微臣哭诉,说皇後娘娘不许陛下去西宫过夜,可是真的麽?可怜我妹子从小娇生惯养,嫁入宫内本当是欢天喜地的好事,哪知道皇後娘娘规矩太严,不许陛下去别处过夜,所以她难承雨露,夜夜啼哭,身子也越发差了。”

    白衣人叹了口气,以手抚弄胸前乌发,半天才道“文鸣园啊文鸣园,以你才高八斗,也爱吹枕边风麽?”他话音萧索,引得被称作文鸣园的亲他额角唇边,温柔体谅,令人豔羡。二人耳鬓厮磨之後,白衣人又道:“今夜朕便招丽妃侍寝,你且放心了吧。”那文鸣园面露喜色,正要叩谢,却不防白衣人翻身起来,坐著将他揽住怀中,淡声道:“私下里就不要叫陛下什麽的了,只管唤我原名便是。”文鸣园口称不敢,却又被抱紧了几分:“你我结拜兄弟,哪里那麽多陈规旧俗,此时此地,只有秋瑾风,没有什麽劳什子陛下。鸣园心中之事,我很清楚,不要再三提醒与我,否则坏了情谊便不好了。”

    秋蕊听说过秋瑾风之名,至於文鸣园,乃是文散生的祖先,因开国功勋封了郑国公的爵位。此番二人现身桥下船中,在四下无人之处亲昵相处,莫非是鬼魂降临不成。秋蕊越想越怕,转身往门外奔去,不想迎面来了一队宫人。为首的那个头挽高髻,正中间别了支琉璃八宝金凤凰,身著宝蓝宫装,胸配璎珞,富贵大气,面目清秀,自有一番庄严蕴藏其中。旁边还有一位宫装丽人,姿容秀丽,修短适中,面有哀戚,真正楚楚动人。

    一行人视秋蕊为无物,径直往九曲桥而去,片刻之後便听有女声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文鸣园,送了自家妹子进宫,自个儿也恬不知耻跑来献媚,真不要脸!陛下也是,六宫粉黛不够你玩,还找个男人分桃断袖。这文鸣园有什麽好?不过是个清汤白菜,是不是要我把自家弟弟也送予你玩,才显得哀家贤良淑德,为陛下分忧啊?”

    秋蕊听她骂得肆意,不知开口之人是谁,於是躲在树丛後面,试图一看究竟。不一会儿那秋瑾风与文鸣园前後现身小径,也不知从哪里上的岸。他来到为首那妇人面前,笑盈盈道:“蔷薇不是在文丽妃那边听人讲经麽?怎麽突然到这冷宫偏院里来了?”

    那被称作蔷薇的女子哼声道:“哀家只是突然想起这斗红楼中芙蕖初放,所以拉文丽妃来此赏花,不想扰了陛下的好事,真是罪该万死……”她话音方落,就被秋瑾风打横抱起,径直往九曲桥尽头走去,看那动向,无疑是去那小楼所在。那些随人想是习惯了,只由他二人兀自离去,并不追随。

    秋蕊好奇心更重,正想寻个路径绕进楼里,不想耳边突然想起!!之声,竟把她惊醒了。她睁开双眼,见外面天色尚黑,方才所见居然是南柯一梦。秋蕊回想梦境,心里很是难过,那秋瑾风容貌虽无记录,梦中却与秦绍阳长得一模一样,至於那文鸣园,根本就是文散生同一模子所刻,更令她介意的是,被称为蔷薇的女子居然长著苏迦的脸。

    美人恩 第十三回 桀骜1

    却说秋蕊听到外面!!乱响,不知道是什麽动静,凝神再听,仿佛是有人在院里动手厮打。她定定心神,挪到门边,就见两人在院里杀作一团,刀光剑影寒气森森。秋蕊不会武功,却常与秦绍阳在宫里看御林军们操练,热闹还是会瞧的。她见那二人你来我往,腾挪跳跃,皆是身形俊逸,不俗的人物,其中白衣人便是将自己掳到此处的汉子,至於黑衣人却不知从何而来。

    秋蕊脑筋一转,想趁二人厮打溜出门去,不想她方要抬步,就见那白衣人往後纵身一跃,退出五步之外,朗声道:“这位公子好本事,不知半夜到此废院作甚?”

    那黑衣人也撤了兵刃,答道:“在下受人所托,特意为陛下而来,不知公子为何将其掳到此处,还请说说清楚。”

    白衣人哈哈大笑,顺手还剑入鞘:“漠先生还是那麽正经,真正令在下佩服。”

    黑衣人身子一震,仿佛真是被他说破了行藏,半晌才苦笑道:“公子好眼光,莫非是认识的朋友麽?”

    白衣人瞥了眼秋蕊,重又把目光转到黑衣人身上,言道:“我早得了司徒大人的信儿,知道漠先生会来,而且你我原就有交情,莫非相互蒙了皮囊,倒不认得了麽?”

    原来那黑衣人正是漠晟,几日前得了泰丰来的飞鸽,所以潜伏入宫,特意盯著寿光院来著。寿光院忽然火起,秋蕊又被人夹著带走,漠晟一路追来,也是大费周章。现在他听这白衣人说什麽接了司徒大人的信,心中还是半信半疑:“这位公子武功不凡,漠某佩服,只是路数眼生的很,不晓得师从何人?”

    他问得小心,只当是投石问路,不想那白衣人又笑起来,其中肆意,颇为桀骜不驯:“在下恩师乃华山剑宗柳随风,还到武当与玄机道长求了太极剑七七四十九式,想是在下武功低微,入不得漠师兄的眼里,所以不认得也是正常。”

    漠晟大惊,往後退了一步,他觉得骤然间万物恍惚,真正是在做梦。他定神打量打量对方,只见他虽著了白衣,却毫不臃肿,反显得纤瘦莫名,风吹即到一般,於是颤声问道:“你,你,你是人是鬼?莫非,是苏公子麽?”

    那白衣人嘿嘿笑了,用手撕了面巾,只见他面如春水,双目斐然,竟真是那姓苏的孽障。他看漠晟骤然面色惨白,双眼不敢往这边瞧的模样,便忍不住揶揄道:“莫非漠先生在苏某身上舒服够了,倒不好意思了麽?”漠晟听他说起旧事,知道是那奸尸的勾当,当下白脸儿转成赤红脸,连嘴都张不开了。倒是苏梦醒毫不介意,慢慢走到他跟前,帮他扯去蒙面,低低笑道:“你再害臊,也是个夯货的好把式,不如我们进门叙叙旧,吃吃茶如何?”他话里真不正经,与方才挺剑杀人的姿态真正天上地下,惹得漠晟呆头鹅般瞪著他看,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漠晟越是这样,苏梦醒嘴里越是不饶他,不但如此,还扯了胳膊,亲亲热拉了往房里走去。秋蕊站在门首,眼睁睁看俩男人从身边进屋,竟比漠晟也灵便不到哪里去,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要逃的事,却听姓苏的冷冰冰道:“陛下若是想死得快些,只管自己走路。”

    秋蕊被他一说,居然真走不动路了,她小时候在御学里读书,与苏梦醒也做了几个月的同窗,晓得他聪明果断,说一不二,最是桀骜刁钻的主,後来听说他身死幽州,只留了骨灰还乡,秋蕊还与秦绍阳说了些惋惜的话。不想今日死人还阳,活蹦乱跳劫了她到此废院,还与什麽漠先生亲热得很,与那些志异怪谈一样,端得令人肉跳心惊。此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间或有夜猫子乱叫,总觉得会有什麽山精妖邪跳将出来,就算秋蕊胆大想走,也寻不得路,於是慢慢走回原地,又和衣睡了。

    那边漠晟被苏梦醒扯了手,穿了屋子,来到後面一进小院。只见平地里造了个月亮门,门口碑上刻了斗红楼三字。进得门去,月光下开了细细小小的菊花,乱哄哄铺了一院子,水池上架了九曲桥,尽头是个破败的小楼,二楼里隐隐约约透著亮光,不知是什麽去处。二人进了门,先由苏梦醒上了楼梯,端得是落地无声,後来漠晟上去,却听那木板吱呀乱响,仿佛笑他轻功不过了了。

    到了楼上,只见陈设了滕雕的太师椅八个,另有屏风一扇,後面是方凉榻,铺著白绸子的被褥枕头,正是起居所在。苏梦醒把漠晟引到太师椅坐下,从架子上取了沏好的凉茶与果子,坐下来与他说话。漠晟方才一路跟来,晓得这里是冷宫废院,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该大喇喇行事若此,便开口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多少时候,不怕有人追来叨扰麽?”

    苏梦醒以手支腮,笑眯眯看著他,道:“这斗红楼可是大大有名的凶宅,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我自从进了宫里就安排了这边,偶尔住住,不打紧的。”

    漠晟被他看得脸又红了几分,忙道:“什麽凶宅?我怎麽没有听说过?”

    苏梦醒道:“这是宫里的秘密,你个外人怎麽知晓?今日说与你听,可不要吓得尿床才好。”漠晟点点头,听苏梦醒说这斗红楼的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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