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分卷阅读84

    柔儿道:“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她犹豫着,最终却还是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戏班出事的那天晚上,小姐其实不在房里,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又叫木香陪着她一起去找大夫人。当时大夫人已经睡了,而且小姐偷跑出去本来是瞒着大夫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在半夜里去找她。后来大夫人把木香拦在门外,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等小姐从大夫人房里出来了,大夫人就和木香说,以后无论谁问起今天晚上的事情,都要说小姐一直在房间里睡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小姐好像吓坏了,回到房里也一直没有睡着,木香就陪了她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叶捕头他们找上门来,木香才知道昨天晚上戏班出事了,那个唱青衣的文姐姐被人给害死了!”

    伍钦旸道:“你是说……”这下连杨小姐都有嫌疑了,“那你们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柔儿道:“大概是四更前后吧,因为有更鼓的声音,所以木香记得很清楚。”

    伍钦旸又觉得不对了,四更前后就是半夜三点左右,而文莺莺是在三点之后被害身亡的,这个时候杨小姐已经回到了家里,从时间上来说也不太可能是杀害文莺莺的真凶。伍钦旸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柔儿提供的应该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只是他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联系。但不管怎么说,木香的死很有可能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毕竟就保守秘密的角度来说,死人永远要比活人可靠得多。

    柔儿说出了这个秘密,总算放下了心头的那块大石,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伍钦旸出神,等到伍钦旸回过神来,又有些羞涩地把头低了下去。伍钦旸没注意到柔儿这些小女生的心思,心里想的都是案子,觉得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少,只缺一条线将它们合理地联系起来,便又对柔儿柔声道:“你能再和我说说杨家的事吗?”

    柔儿疑惑道:“杨家的……什么事?”

    伍钦旸道:“什么事情都可以,你随便说,我认真听,好吗?”

    柔儿的脸又红了,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个孤儿,原本是在园子里打杂的,是大夫人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才没有在园子里饿死。后来大夫人让我贴身伺候大少爷,无非是想有个给她递消息的人……大夫人很不喜欢二姨太和大少爷,我长得不漂亮,大少爷不喜欢我……在二姨太眼里我是大夫人的人,所以她也很讨厌我……可是别人都说我是大少爷的贴身丫鬟,所以……”她终于还是难过起来,“我在杨家过得很不好,可是别人都觉得我应该过得很好。木香肯受委屈,是因为她家里还有重病的妈妈,可是我……木香死的时候我恨不得替她去死!后来大夫人给了木香家里一大笔钱……冷捕头,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不想回去,大少爷死了,大夫人一定认为我已经没用了……”

    伍钦旸本意是想让她说说杨家的家事,不想却听她说了这么一番自陈身世的话,又见柔儿眼圈发红,难免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惜。伍小同学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寄人篱下的辛酸他或许一辈子也感受不到,如今却稍微懂了一些。他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你要是不想,不回杨家就不回杨家吧,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想办法帮你找份其他的工作……没人是天生就要伺候别人的。你父母要是还在,一定不忍心看你受这些委屈。”

    柔儿擦了擦泪道:“冷捕头,您能听我说这些话,我就已经很感激您了。”

    即便是有祝明月的前车之鉴,伍钦旸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女孩子这种发自肺腑的感激,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大夫人给了木香家一大笔钱?”

    柔儿点点头道:“是啊……如果我是木香,看着那么一大笔钱摆在自己面前,再想想妈妈的病和弟弟念书的事情……我觉得我也可能会去跳井的。”

    伍钦旸道:“那杨老爷和大夫人呢?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柔儿道:“老爷和夫人的关系实际并不是很好,不过表面上还是很和睦的。老爷的弟弟在外地做大官,但据说是因为夫人娘家的资助才有了当官的机会,所以这些年来老爷一直对夫人很客气,当初纳了二姨太也是因为夫人一直没有生育,这些我都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

    伍钦旸道:“其他人呢?他们的关系又怎么样?”

    柔儿道:“二姨太和夫人一直不和,这在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二姨太觉得自己生了儿子,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小姐总是要嫁出去的,所以她一直想让少爷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不只是一个妾室的儿子,但老爷是不会允许的。夫人在府里很有地位,她把我安排到少爷身边……其实就是想知道少爷什么时候犯错。但是少爷的名声很不好……在家里还比在外面好些,老爷虽然一直骂他,但对他还是比小姐要好。小姐念了书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木香和小姐朝夕相处,小姐还会教她写字什么的,谁知道……不过夫人很疼小姐,所以特别反对小姐参与什么学校的活动,夫人觉得这样下去迟早出事,但是小姐不听她的话,经常偷跑出去,和那些同学一起去街上发传单。”

    柔儿叙述的内容和玄珏打探来的消息大体一致,大夫人和二姨太的矛盾也基本清晰,所以伍钦旸很快又换了个思路,继续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戏班出事的那两天,府里的人都在做些什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异常的地方?”

    柔儿道:“戏班出事的那两天?”

    伍钦旸道:“对,不一定是事情发生之后,你仔细想想。”

    柔儿想了想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异常,事情倒是发生了几件。大少爷很喜欢文家班那个唱青衣的文姐姐,所以经常给她送些金银首饰什么的,有的是大少爷自己拿钱买的,有的是从二姨太的梳妆台上直接拿的,但文姐姐一直对大少爷不理不睬,大少爷也不生气,还继续给她送东西。后来少爷说是自己送的东西不够好,所以文姐姐才一直不理他,就趁老爷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去了老爷的房间,把家传的那个镯子偷过来了,出事的前一天去戏班送给了文姐姐,不过文姐姐还是不理他。”

    伍钦旸暗想这就是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女人的拒绝似乎更容易让男人产生征服的**,如果文莺莺一开始就从了杨少爷,有的也只会是一个纨绔公子负心汉的故事,怎么也不会和这起扑朔迷离的凶杀案扯上关系。伍钦旸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继续道:“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

    柔儿道:“那天傍晚的时候老爷发现镯子不见了,问了管家知道少爷之前曾经来过,就一直忍着火气等少爷回来,等少爷回来之后就直接把他叫到了书房,之后他们两个就吵了起来。老爷大发雷霆,让人把少爷关进了后院的柴房,说谁也不许把他私下放了,不然也和少爷一起关着。老爷知道我是夫人安排到少爷身边伺候的,就没为难我,后来带着一队人去了戏班。老爷一走就有人去柴房给少爷报信,少爷就让人帮他开锁,在老爷回来之前就从府里跑出去了,应该也是去了戏班。老爷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回来之后似乎不太高兴,也没问少爷的事,直接就回房休息去了。直到第二天一早少爷被酒馆的人送了回来,老爷才知道昨晚少爷从柴房里跑了出去,直接动了家法,后来叶捕头他们就来了。”

    伍钦旸道:“那杨小姐呢?”

    柔儿道:“小姐那天很早就休息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后来木香和我说,是小姐让她那么说的,说是小姐突然决定悄悄出门,让木香帮她瞒着。木香以为她又要去外面见那些同学,也就没说什么,直到半夜小姐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再加上第二天白天的事……”

    伍钦旸觉得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断她道:“那她知不知道你们少爷偷镯子的事?”

    柔儿道:“您是说小姐?”见伍钦旸点了点头,又回答道,“应该知道吧,那天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小姐是之后才说自己不舒服的。我们都以为小姐是想躲着老爷,可老爷一直在跟少爷发火,根本没顾得上小姐。”

    伍钦旸终于想通了自己一直没能明白的地方,他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很大胆又很实际的猜想,可以说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他看着柔儿的眼睛,神情忽然之间变得有些严肃,柔儿被他的眼神吓到,又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迟疑着道:“冷捕头,您怎么了?”

    伍钦旸道:“没什么。”仍是觉得有些话不得不问。他慢慢道:“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大夫人有没有叮嘱过你,不管什么人问起,把大少爷的失常和文莺莺的事情扯上关系?”

    柔儿闻言惊讶道:“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二六章

    伍钦旸心中有数,这原本就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问题,因为他和韩向阳一样,都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如今这错误的一环得到了更正,整件事情至少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对伍钦旸来说还远远不够,因为现阶段他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推论。柔儿见他面色稍缓,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大夫人对她有恩,然而她并非大夫人的心腹,木香的死又让她感到十分害怕,此时唯恐伍钦旸认为她协助大夫人做了坏事,不肯继续帮她,不觉哀声道:“冷捕头,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求您帮帮我吧!”说着竟要起身给他跪下磕头。

    伍钦旸被她吓了一跳,用手搀了她一下才堪堪稳住,急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起来!”

    柔儿道:“我……我不想再回杨家去了,冷捕头,求您帮帮我,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害大少爷!请您相信我!”说着声音又一次哽咽起来。伍钦旸听她有些语无伦次,知道她现在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只得好言安慰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不要哭,我说过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要不这样吧,你先和我一起回警察局,那里要比外面安全一些。”

    柔儿道:“大夫人她……”

    伍钦旸道:“你不用担心大夫人,有我在呢。”觉得也只有这句话能安慰她了。柔儿也的确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闻言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是脸上犹有紧张之意,又习惯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伍钦旸也不知道这年头还有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但也不能看着一姑娘家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是自己怎么欺负了她,便抽出柔儿手里的帕子,轻轻替她擦了擦眼泪,这动作虽然有些亲密,然而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柔儿的脸又红了,慌忙拿回帕子道:“对不起……谢谢您!”

    这时时间已近晌午,桌上那碗红豆汤圆也早就凉了。伍钦旸带柔儿回了警局,刚好和正在找他的韩向阳迎面撞上。韩向阳这次倒没调侃他你怎么领了个姑娘回来,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是杨少爷的贴身丫鬟柔儿,便问伍钦旸道:“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伍钦旸道:“算是……人证吧,杨夫人和杨小姐……恐怕也和文莺莺的事情有关。”

    韩向阳见他似乎颇有些心事,便也没有追问,主动招呼柔儿道:“你跟我来。”又回头对伍钦旸道,“小峰,今天食堂包了饺子,你快过去吃吧。”说完带着柔儿去找叶钊了。

    伍钦旸一时理不出个头绪,刚从食堂买了份饺子出来,就有一只黑猫从房梁上跃下,轻巧地落在他的脚边。中午正是人们容易倦怠的时间,哪怕警察局也并不例外,一人一猫就这么并排走着,直到伍钦旸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阶坐了下来。玄珏趴在他的脚边,接过他递来的饺子咬着吃了,耳朵微微一动,确认了周围没人,这才开口道:“旸旸,怎么了?”

    伍钦旸自己也捏了个饺子塞进嘴里,迟疑着道:“哥,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就是没有证据……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找到证据……”

    玄珏并没有对他的话表现出太大的惊奇,好像知道他迟早会查到真相一样,只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伍钦旸道:“除非他们自己说出来。可文莺莺都死了三个月了,有什么证据也……”他说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险些打翻了放在腿上的饭盒,“对啊!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说出来啊!”说完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哥,“哥,我们去杨家扮鬼怎么样……你躲在房梁上假装文莺莺,反正他们也看不见人,你再说些故弄玄虚的话,那大夫人应该就能说实话了。”

    玄珏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如今却不得不给伍钦旸泼上一盆冷水:“扮鬼是没问题,可之后呢?你总不能让只猫去当什么人证吧。再说了,证据是要拿给别人看的,就算我听见了大夫人说的实话,别人听不见也照样没用,这儿又没有什么录音设备,你又不可能把叶钊他们都叫到杨家,除非你能让大夫人当众承认你的想法。而且就算大夫人在我们面前说了实话,等她反应过来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要翻供也很容易,口供本来也不能被当成决定性的证据,还是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伍钦旸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玄珏说的有理,如果只是文莺莺那还罢了,毕竟他们要做的只是找出真凶,对方承认了就算是大功告成,但关键是叶钊和韩向阳他们,总不会因为自己的一面之词就贸然给他人定罪。伍钦旸又开始烦恼起来,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好用饺子填满自己的嘴巴。玄珏正想安慰他两句,却突然听到韩向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叫道:“小峰!”又朝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玄珏尾巴一动,从容不迫地跳上一旁的墙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继续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对话。韩向阳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人一猫间的互动,着急道:“小峰,你怎么一个人上这儿来了,叶哥他们正找你呢。”

    伍钦旸连忙咽下嘴里的饺子,问道:“怎么了?”

    韩向阳道:“崔叔刚来的消息,说那杨小姐也魔怔了,就和杨少爷一样,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也不见人,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的。”他转述完杨晓芸的情况,又有些狐疑地看了伍钦旸一眼,“小峰,你刚才说杨夫人和杨小姐都和文莺莺的案子有关……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还有那个叫柔儿的小丫头,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伍钦旸心里一沉,隐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如果他的推理没有出错,那大夫人和杨小姐都不会是杀害文莺莺的真凶,但他忘了文莺莺现在是个一心复仇的女鬼,听了柔儿的话当然会去找这母女二人的麻烦。玄珏的反应显然比他更快,轻轻地“喵”了一声后便从墙头上跳了下去。伍钦旸唯恐文莺莺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连忙对韩向阳道:“先去杨家!”

    韩向阳道:“那我去叫叶哥他们一起……”

    伍钦旸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叫道:“等等!”因为他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能当着叶钊和韩向阳的面说,“你们不用去杨家,你让叶队带人去戏班,越快越好,千万别让人跑了!”

    韩向阳居然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伍钦旸却早已从他的面前跑了出去,根本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此时此刻伍钦旸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文莺莺的脑子能够清醒一点儿,千万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他重要的证人,否则就算他心里清楚杀害文莺莺的真凶是谁,也再找不出能让他甘心伏法的证据了。

    警察局距离杨府的路途并不是很远,伍钦旸从警察局的后院跑到杨府的正门,差不多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但伍钦旸并没有着急进去,比他早到的玄珏也没有,因为他们发现偌大一个杨府的门前竟然没有一个下人,仿佛所有的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一条街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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