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故事》分卷阅读73

    肖云鹤捧着骨灰盒,玄珏拿着照片,一行人来到殡仪馆,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等待着最后的告别。遗体告别仪式时哀乐响起,沈恒的遗体被推出来,脸上被人画了一层浓妆,遮挡住了已经变得青白的脸色,像是一具惨淡的枯骨,有种瘦弱的孤独之意。伍钦旸地无端觉得心悸,然而告别的过程十分简短,之后玄珏取回了照片,一行人便从左侧的出口离开,遗体被推走,送进不远处的焚化炉,之后又有一群哀哀哭泣着的人走进了大厅。

    秦致和肖云鹤留在原地,等待取走沈恒的骨灰,伍钦旸则和他爸他妈还有玄珏一起,到了不远处的休息区等候。

    他忽然觉得这就是一个逐渐失去的过程,又见许愿他们神情平静,而照片上的沈恒依旧慈祥,夏日九点钟的太阳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伍钦旸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从悲伤到怀念的转变或许只是一个瞬间,但他却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因为沈恒再也回不来了。他的爷爷不会再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不会再问他的零花钱够不够花,他妈是不是又冻结了他的银行卡,也不会因为担心他在学校冻着,时时嘱咐他记得多加衣服了。

    他接过玄珏手里的照片,忽然觉得沈恒还在,其实是不在了。

    取回骨灰之后便是下葬,因一切从简,来的只是老一组的众人和秦瑶夫妇。沈恒多年前便买下了沈菁菁右侧的墓地,用来作为自己百年后的长眠之地。肖云鹤看着沈恒下葬,又在墓前摆上一应祭品,众人知道他和沈恒应该还有话说,便在拜祭过后纷纷离开,只留下秦致站在他的身旁。

    肖云鹤单膝跪在沈恒墓前,点了根烟当做供奉,叫道:“恒叔。”

    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沙哑的疲惫之意,又淡淡道:“这些年我也是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你这么一走,就等着看我后悔呢。其实我宁愿你给我添点儿麻烦,累也不怕,可你倒好,一声不吭地走了,洒脱给谁看呢。”

    “这么多年我替我姐……总觉得不够,当初你不怨我,也只能想我姐了。我知道你想她,也想陶姨,现在你们一家终于能团聚了,我觉得挺好的,别再说自己是孤家寡人了。到了那边也别委屈了,照顾好自己,想回来就回来,家里也没人怕你,是吧。”

    他喃喃道:“恒叔……”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想叫沈恒一声爸,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站起身来,又看向一旁沈菁菁的墓碑,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没有说。他和沈菁菁之间已经有了将近四十年的距离,再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沈菁菁墓的左侧便是肖一容的墓碑,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如今都长眠于此,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肖云鹤和秦致一起祭拜了母亲,之后便离开了墓园。

    夏日的天气十分温暖,却依旧难以遮掩墓园深处散发出的冷清。两个人并肩走在洒满了树荫的小路上,肖云鹤忽然道:“过两天我想回趟长桥,把陶姨的骨灰迁过来,然后让他们夫妻两个合葬,你觉得怎么样?”

    秦致道:“手续不难办就可以,恒叔会很高兴的。”

    肖云鹤道:“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你看见了吗?他买的是双穴墓,他早就想好了。”又静静道,“秦瑶说他走之前的那天基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之后还自己找了新衣服换上,偏偏又是秦瑶和旸旸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他心里都清楚,不说罢了。”之后摇了摇头,“你说他何必呢,大限将至,也不是这个办法……”忽然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更显得有几分怅然。

    秦致道:“恒叔没让你操心,这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肖云鹤道:“是啊,要不说我欠他的呢。”此时还是叹息的意味更重一些。两个人边说边离开墓园,树木的枝叶依旧在地面上留下斑驳交错的影子,就像是一场孤独且漫长的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补丁吧。

    沈菁菁是沈恒的女儿。

    陶姨指的是陶白秋,是沈恒的妻子,舅舅舅妈的故事里有提过,是因为难产去世的。

    ☆、第一零六章

    两个月后暑假结束,新学期伊始,伍钦旸回学校上课,这时已经是秋天了。

    宿舍里当然是空无一人,谭翊今年夏天就已经从学校毕业,因为考上了外校的研究生,又为了实习方便,便和唐屿一起搬到了校外去住,如今是真正的二人世界了。伍钦旸拿钥匙开了门,放下书包,又打了盆水擦了擦桌面和椅子上的尘土,还真有些怀念和谭翊一起聊天相互出主意的日子,也不知道这学期学校会不会安排新生入住,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还不如走读了,只是还要看这学期的课程安排才行。

    这个暑假也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沈恒的离世是一方面,秦致和肖云鹤让人猜不透的想法又是另一方面。其实伍钦旸也不知道自己在经过沈恒一事后到底明白了什么,生与死对他而言依旧是个相当深奥的命题,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时间能带来的变化。他最开始的确很难过,到后来慢慢就没那么难过了,还一度怀疑过自己是否天性冷淡薄情寡义,又经历了一个自我否定的过程,最后想通的也不过是要好好生活这一点,但要说珍惜当下未免又显得太过冠冕堂皇了。过去的二十一年里他没心没肺惯了,却也慢慢懂得了很多道理,这过程必不可少,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才行,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悲伤总是会被时间融化掉的。

    多少也有些自我开解的意思,他用了一个假期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总算把自己从那个畏惧死亡的圈子里给绕了出来,虽不能说是彻底释然,但总不至于再钻牛角尖了。

    只是秦致最近对继承人方面似乎十分在意,已经逐渐把公司的一些核心事务交到了玄珏手上,弄得伍钦旸和玄珏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担心是不是沈恒去世这件事让秦致也跟着未雨绸缪起来。玄珏上大学的时候虽然学的是管理方面的专业,然而多年打杂,如今重新上手,难免有些生疏,好在有公司老人帮衬着,总不会出什么岔子。

    伍小同学大学上到了第四年,才总算把自己升到了大三年级。当初他在秦致的建议下改学商科,一想到自己兵荒马乱频频缺课的大一生涯就觉得惨不忍睹,商科的学科基础又和微积分的很不相同,也只能迫于无奈地选择留级了。遥想当年新生报到后照例军训,烈日炎炎下军姿笔挺动作整齐划一,伍小同学舔着冰淇淋从一众汗流浃背的学弟学妹面前走过,是要多丧心病狂有多丧心病狂。

    伍钦旸擦完了桌子,又把盆里的脏水倒掉,手机收到班长发来的通知短信,提醒别忘上交学生证和备好课本书款云云。伍钦旸抓了抓头发,从抽屉里找出学生证,送到班长的宿舍后顺便买饭回来,就等着第二天开学了。

    日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吃饭睡觉上课下课,半个月后又是十一假期,天气已渐凉了,伍钦旸便拉着玄珏去他妈的店里蹭火锅吃,鱼肉卷肥牛片点了一大堆,鸳鸯锅里的清汤和红汤都在咕噜噜地冒着小泡,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温暖气息。伍钦旸烫了一勺鱼卷放到玄珏的碗里,又疑惑道:“哥,你说舅舅到底是想干吗啊?”完全不懂近来秦致让玄珏频频接触公司要务的用意。

    玄珏也不知道他爸到底想干什么,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秦致想必也清楚,真论起继承家业的话伍钦旸远比自己合适,这时候也慢慢琢磨透了秦致让伍钦旸改学商科的初衷,但对秦致目前的举动仍然感到莫名其妙。等到一个月后答案揭晓,更是让伍钦旸和玄珏双双跌破了眼镜,秦致和肖云鹤一起去环游世界了。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环游世界,想法是早就有了,然而秦大少爷既不缺钱花,缺的也只能是闲了。他倒还好,一年到头总有几个月能赋闲在家,肖云鹤则不然,每天能按时下班回家吃饭睡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出去的话也都是为了出差,一般也不会有游山玩水的心情。

    肖云鹤以前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照顾沈恒,才一直没找机会出去走走。沈恒离世这件事对二人多少也有一定的影响,觉得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总该发生一些改变,如今家里老人不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也是时候享受一下生活了。

    秦致想当甩手掌柜也并不容易,偌大一个公司不能没人打理,也只能让一贯逍遥自在的儿子过来享受一下繁忙的工作乐趣。玄珏也的确猜中了他爸让伍钦旸改学商科的初衷,只是伍钦旸还没毕业,如今放权难免会惹人非议。肖云鹤则是不想把辞职这件事拖到年末,年底本就事多,新旧交接的话也是个麻烦,萌生退意之后当机立断地就把事情办了,也免了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他们两个是去环游世界了,其结果就是留下玄珏在总裁办公室里欲哭无泪,生怕把他爸多年经营的公司给砸在手里,行事越发小心和谨慎起来。伍钦旸没事儿就跑去公司,名为慰问实为腻歪,见他哥一身精英白领的标配,西装和领带搭配出一种禁欲的矜持,忍不住又在他脸侧偷亲了一下。

    伍钦旸调戏完他哥,哼着小曲心情大好地回学校上课。新学期开学已经两个多月,商科的专业课枯燥且无聊,但是为了学分还不能不去。伍钦旸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上课铃声响起,专业课老师又开始点名了。

    伍钦旸便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等念到自己的时候连忙举手示意了一下,又低下头去翻看着今天要讲的内容。老师继续点名,很快念到了“程昌骏”这个名字,可是一连喊了三遍,都不见有人应声,也没有人站起来说他请假了一类。伍钦旸就在这时抬起头来,又听老师疑惑道:“这个同学怎么一直没来上课啊?是你们班的吗?有没有人能联系他一下,再不来上课期末考试都不允许参加了啊。”

    教室里很快传出一阵窃窃的议论,班长只好站起身来,颇有些为难地回答道:“老师,程昌骏他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儿,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上课了,他妈妈来过学校一次,说他最近身体不好,可能是病了吧。”

    老师点了点头,拿笔在花名册上做了个记号,点完名后便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伍钦旸却有些心不在焉,主要还是因为班长明显有所遮掩的语气,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又不愿意说出来一样。他记得程昌骏就是本班的同学,印象里是个比较斯文的男生,话不多,经常背着一个浅灰色的帆布书包,也并不是非常引人注意的类型。不过因为伍钦旸情况特殊,宿舍是大一转学之后专门调出来的,之后又转过一次专业,所以他和班上的其他同学并不住在同一栋宿舍楼,日常的交往比较疏远,因此也没对程昌骏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只知道他同样是本市人罢了。

    伍钦旸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件事,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课件上重点标注的内容,随手在课本上做上记号,很快便听后排的女生议论道:“听说程昌骏他女朋友死了?到底真的假的啊?”

    一个男生应道:“真的吧,好像都上新闻了,说是被人给杀了,就在自己家里,死得还挺惨的,要不班长不愿意说呢,搁我我也不乐意说啊。”

    又有另一个男生说道:“我记得他女朋友挺漂亮的,该不会是被人……”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就是暑假里的事儿,你上网搜搜呗,应该还有新闻呢。”最开始回答的男生感叹道,“这么长时间没来上课,估计是有心理阴影了。”

    伍钦旸一直侧耳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觉得自己蛰伏已久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自两年前的“飞头案”结束之后,a市虽不能说是风平浪静,但也基本没有发生在伍钦旸身边的大案要案了,这么一想从当初的“食堂人头案”到后来由钟离胤引发的车站失踪事件,简直就是类似井喷一般的密集爆发。伍小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日子久了难免就觉得无聊,此刻生活中终于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涟漪,难免有意无意地关注起来。

    伍钦旸拿出手机,打开网页,以“a市”和“凶杀案”为关键字进行了大致的搜索,很快便找到了与之相关的内容。网络上的报道多集中在七月中旬左右,那时候刚出沈恒的头七,前前后后要忙的事情依旧不少,普通的杀人案又不一定能上升到重案一组的级别,也难怪伍钦旸没听说过这件事了。

    伍钦旸点开报道,开始起里面的具体内容。警方的通报十分简单,称在七月十三日上午十点左右,公安总局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案,称一独居女子在其位于南明路金水源小区的家中遇害。经查,被害者尹某今年二十一岁,是a市电影学院的大三学生,死因系钝器击打头部而导致的颅内出血,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

    伍钦旸想了想,又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金水源小区”和“凶杀案”这两个关键词,检索出的结果和之前出现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对警方官方通报的转载,并没有对案件后续发展的跟进,甚至连有没有犯罪嫌疑人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也就是说这起案子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侦破。

    伍钦旸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意思了,便打开了另外一篇比较详细的报道。说是记者在走访过程中发现,死者尹某在生前曾与两名男性同时保持着情侣关系,不排除是因情感纠葛引发的悲剧。死者的男友之一是现年二十六岁的刘某,目前无业,是死者的老乡;男友之二是现年二十二岁的程某,是本市理工大学的一名在校学生,而案发现场正是程某父母名下的房子。程某承认案发前曾与尹某有过争执,但对尹某脚踩两只船的行为并不知情;刘某则直接表示尹某和程某“纯粹是玩玩儿”,并声称自己和尹某已经交往了五六年了,但警方通过调查发现,案发前一晚刘某曾因程某的事情和死者发生了争执,暂时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而记者的报道到这里就结束了。

    姓程又是理工的学生,伍钦旸已经基本能够肯定,这个程某说的应该就是程昌骏了。而从记者的描述来看,程昌骏的女友能住在程家父母名下的房子里,那足可以证明二者的关系不一般了,没准都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个时候忽然发现女友还有另外一个男朋友,一时激愤,冲动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等于说程昌骏也有嫌疑。

    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破案的相关报道,也就是说这两个嫌疑人应该都有相应的不在场证明。伍钦旸决定去打听一下和这起案子有关的消息,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内情。虽然他舅妈已经不是公安局长了,但他乔叔还管着整个重案组和刑侦支队,再不济还有向丹和唐岛他们,总而言之一句话,伍小同学可从来不缺警局的人脉。

    伍钦旸打定了主意,想着明天下午没课,正好可以去警局凑个热闹,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同学们纷纷动作起来,有的去讲台前拷贝这一章的课件,有的则拿了杯子去外面打水。班长则正在和旁边的同学说话,一会儿思考一会儿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商量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零七章

    伍钦旸并没有特别注意班长那边的情况,没过多久上课铃声再次响起,专业课老师依旧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伍钦旸随手在课本上涂了个大猫和小人的抽象画,本来想和玄珏发短信聊天,又突然想起他哥今天有董事会要开,只好扭头去看窗外的叶子。

    事实证明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也并不好当,一场董事会下来,玄珏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童话里都是骗人的”,顿时觉得电视剧里那些整天啥也不干满脑子都是恋爱的总裁们简直是闲得蛋疼。好在公司的福利够好,秦致的地位也很稳固,要是再加上影视剧里一贯时髦的宅斗因素,再来个公司二把手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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