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钦旸见一直默不作声的玄珏似有所想，片刻后听玄珏斟酌着道：“也许……弃尸的并不是凶手本人？”
向丹直到他开口才注意到他来了，挑眉一笑：“哟，什么时候来的？”
玄珏道：“刚来。”
平凡听了他的话，眉峰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忽然道：“你的意思是……”
乔源眼里略见赞赏之色，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
平凡继续道：“不管弃尸的是不是凶手本人，何安萍的头会出现在免费汤里，带给我们最直观的信息就是有人死了，而且死的是何安萍，不是别人！从何安萍失踪到她的尸体被发现大约是一周的时间，期间她的室友还有她的男朋友林杰，因为一些误解共同默认了何安萍是去和李佳音同住，可一旦他们联系上了李佳音，很容易就会发现何安萍是失踪了。可就算报案我们警方也只能按照失踪来查，出走，拐卖，被害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可案发时的情况指向却很明显，就是何安萍已经死了，我们警方直接调查的就是杀人案！”
唐岛道：“所以人头究竟是怎么跑到汤里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让我们知道何安萍已经死了。”
乔源道：“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没看我从那监控里查不出什么来，干脆就放着不管了。”
唐岛道：“如果弃尸真不是凶手干的，那弃尸者是怎么知道何安萍已经死了的？或者说他是怎么接触到了何安萍的尸体，又怎么获得何安萍的头颅，和凶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路人的话直接报警就可以了，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弃尸。”
乔源一边伸出手指来摇了摇，一边道：“我倒觉得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没准这个问题你和平凡就能解释。”
平凡道：“怎么说？”
乔源反问道：“你们俩刚才干什么去了？”
平凡道：“医院……”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住院的那些人？”
乔源道：“他们都说什么了，说来听听。”
平凡道：“昨晚入院的这十个人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在当天晚上都吃了鱼，二是在吃饭的时候都听到了一个声音，问他们……”
“……好吃吗？”
平凡的话被截住，侧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是伍钦旸。
伍钦旸微微皱着眉，用手捂着额头，又想起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来。良久，直到他察觉玄珏的手轻轻地落在自己肩上，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来。
向丹道：“这是……？”
玄珏道：“我表弟。”
向丹立时了然，又听玄珏轻轻对伍钦旸道：“旸旸。”
这时唐岛道：“你怎么知道的？”
伍钦旸道：“其实昨天晚上我也……”
唐岛道：“祝明月和仇锋都是你们班的？还有钟离胤……”
伍钦旸不一定清楚只在人堆里见过一面的副班长仇锋，但祝明月和钟离胤一个是班长一个是班主任，昨天晚上才刚见过，印象还很深刻，便点了点头。
乔源道：“我听云鹤他们说了，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回事儿？”
伍钦旸道：“就昨天晚上，我们班级聚餐，出去吃烤鱼。我们班三十来个人呢，吃着吃着就听见有人问我‘好吃吗’，我以为是哪个同学呢，就随口应了一声，说‘挺好吃的’。后来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对，那声音听着跟七八十岁一样，可当时在场的人就没有这个年纪的。我就问身边的同学，他们都说没听见，回学校之后我就觉得身上发冷，醒了的时候就已经在家里了。”
唐岛略点了一下头，而后对乔源道：“另外十个人的证词也都差不多。吃饭的时候问‘好吃吗’这句话很平常，而且一般都是几个人一起吃饭的，有的随口就应了。还是那两个大二的提起来，他们两个当时一起吃饭，都以为是对方问的，发现不是之后还特意找过，说了之后才发现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情况。”
玄珏道：“我爸说过这东西三脉归阴，恐怕……”
乔源道：“现在甭管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正常是吧。昨天晚上医院里林杰的情况最严重，你们说这什么意思？”
向丹道：“林杰目前的嫌疑最大……等等，如果说这件事涉及到了用常理无法解释的层面，难道是已经死了的何安萍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注意到林杰？汤里的人头也是……对了，何安萍怀孕的事情林杰知道了吗？”
平凡道：“乔组的意思，暂时还没跟他说。”
伍钦旸这时也已从昨晚的记忆里缓了出来，老实说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此时听到他们说起林杰，忽然想起事发当晚林杰脸上古怪的神色，忙道：“等等，那天晚上我就注意到了，林杰在我哥过去问他的时候表情就很奇怪，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一样……如果真是他杀了人，忽然在一个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已经处理掉的尸体，那他就有理由害怕了啊！”
玄珏也道：“旸旸说的没错，当时林杰的表情确实不对。”
平凡道：“你们两个怎么不早说？”
伍钦旸道：“你之前又没问过我们和林杰有关的事！我也是听你们说怀疑林杰的时候才刚想起来啊。怨我咯？”
平凡被他最后这句话噎了一下，不想理他，便扭过头对乔源道：“乔组，那林杰……”
乔源抬手示意他先稍安勿躁，又问：“李佳音那边的情况呢？”
平凡道：“李佳音没有作案时间，她的老师同学还有邻居都能作证。至于何安萍为什么会和林杰交往，李佳音也不清楚，不过她说……”
平凡于是又把李佳音的话复述了一遍，这时向丹忽然道：“等等，李佳音说何安萍和林杰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才开始正式交往的？大学开学一般是九月初，那他们两个开始交往就差不多是八月底，现在是十一月底，三个月。之前何安萍和李佳音说过她已经三个月没来例假了，那她怀孕至少也有三个月了，这么说她和林杰刚开始交往就有了孩子？可李佳音说过何安萍实际上是个相当保守的人，那她应该不会在刚和林杰确立关系的时候就……那个吧？”
乔源平凡唐岛都是男人，乔源虽说是经历过从妻子怀孕到女儿出生的整个过程，但在这种事上也不比人家向丹一个女孩子知道的清楚。此刻向丹的一席话让众人面面相觑，的确，按照李佳音的描述，她所了解的何安萍不是个随便的人，尤其以结婚为目的交往对象更要好好考虑，断没有这么轻浮的道理。
乔源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留守在医院的人在电话的另一端气喘吁吁地道：“乔，乔组，林杰他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乔源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道：“怎么回事儿？”
那边留守的人道：“就刚才，这不快到饭点儿了么，林杰说想吃白菜豆腐，老刘去厕所了，我想护士在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下楼了。结果隔壁液快输完了喊护士去换瓶，老刘再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我刚在医院门口问过了，有人说看见林杰拦了辆出租车……”
乔源道：“车牌号呢？”
那边道：“没看清……”
乔源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又对那边道：“现在这点儿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堵着呢，左右医院门口就那两条路，你们先追着，我就不信了……”
那边道：“行！”这边乔源已经挂了电话，对众人道：“林杰从医院跑了。”
众人面上先是浮现出一丝惊愕，却又很快变作“果然如此”的了然。乔源招呼了一声，一组众人便纷纷动作起来，伍钦旸见状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伸手挽住玄珏的胳膊一边道：“哥，咱们也去！”
玄珏任凭他拉着和乔源他们一起出了办公室，等到车子随着他们开出了警局大院，伍钦旸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哥，乔叔他们打算去哪儿找林杰啊？”
玄珏若有所思，片刻后回答道：“恐怕是学校。”
伍钦旸奇道：“林杰会回学校？”
玄珏道：“林杰昨晚是因急病入院，身上不可能带太多东西，他要是真的想跑，以他目前的状况基本是寸步难行，不管怎么样也要先回学校拿了东西再走。”
“况且……”玄珏略一沉吟，“林杰是不是真的想跑，现在还不好说。”
伍钦旸疑惑道：“啊？为什么？”
玄珏对此的解释却是：“我不知道。”
方才向丹的话让何安萍和林杰的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却也有着真相隐隐呼之欲出的预感。玄珏尾随着乔源的车子，在汹涌的下班车潮中艰难地向前移动，果不其然是直奔学校。
从医院出发的那队人马并没有追上林杰，乔源他们在途中也并没有同林杰“偶遇”，最终两队人马在学校会合。而林杰所谓的失踪则颇有虚惊一场的感觉，等乔源一行人赶到宿舍的时候，林杰正坐在椅子上，对着空荡荡的桌面发呆。
他的桌面一向收拾的非常整齐，伍钦旸蹭在唐岛和玄珏的身后进来，注意到林杰的脚下有一个比脸盆略小一圈的电饭煲。
林杰双手原本交叠搭在膝间，还有些轻微的颤抖，待到乔源来时换成了一种略显轻松的姿势。他在宿舍换下了平时外出时常穿的运动鞋，只赤脚穿着一双浅蓝色的拖鞋。伍钦旸注意到他脱放在一旁的运动鞋的鞋底似乎有些潮湿，衣架上还晾着一双刚洗过的袜子。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天晚上在食堂时似乎有所惧怕的表情，不过在乔源开口的同时，这种表情却极快地一闪而过，但仍旧显得不太自然。
乔源不动声色地皱眉道：“林杰，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一声不吭地从医院就跑回来了。”
林杰慌里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忙解释道：“对不起乔警官，我忽然想起来有事儿要回一趟学校。”
乔源道：“什么事儿？急得都来不及跟我们说一声。”
林杰道：“我前些日子申报通过了一个项目，今天晚上八点前要发回执信……明天就来不及了，我这才……”
林杰实际上没跑，所以畏罪潜逃这个罪名在这里其实并不适用。乔源闻言笑了笑，似乎是认同了林杰的这个借口，顺势接口道：“结果怎么样？”
林杰道：“还……还行，赶上了。”
乔源道：“那不错啊，身体情况怎么样，没事儿了？”
林杰道：“没……有时候有点儿冷，没大事儿。”
乔源道：“那行，有话跟你说。”说着用眼神示意了唐岛和平凡留下，自己则和向丹玄珏一起出去了，顺便还拖走了想留在屋里看热闹的伍钦旸，最后关上了门。
伍钦旸刚才一直注意着林杰，觉得他欲盖弥彰的手法还不如平凡，平凡好歹还会问几个和案子有关的问题才开始这个那个，林杰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那种胆战心慌的感觉，还有他那双潮湿的鞋子和洗过的袜子也很不对劲。伍钦旸刚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发现玄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乔源和向丹都在看着他。
最后是乔源开口，叫道：“小珏？”
玄珏“嗯”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乔源又道：“什么东西？”
玄珏道：“那个电饭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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