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繁华不负君》分卷阅读36

    因为八宝村的出过一个名人——丞相顾云。

    顾相罢官后就回了故乡八宝村归隐,再未出山。只是一年半前,京城变故多发时,曾经回过一次,除了从顾成璧处带回顾铭瑄的尸身,也顺道看望老谏官。

    自小谏官被害,儿媳撞棺殉情后,谏老夫人也没撑住几日也撒手人寰。老谏官险些一病不起,却放不下尚在襁褓里的幼孙。辞了官,遣散了下人,在家养儿。他当官二十几年,清正廉明,到老也没落到多少,下人当然已经请不起了。后来在顾相的邀请下,他将京城的一切变卖,收拾了收拾,带着孙子来了八宝村养老。

    想当然,他一个男人,又是五旬老者,哪里养活得了孩子。谏家小孙子刚到八宝村时,瘦弱的跟只小老鼠似的,三天两头生病,哭起来撕心裂肺的,气的顾老夫人直骂老谏官。

    老谏官唯唯诺诺,将孙子全权交给老夫人照顾。

    八宝村离玄州的薛家庄不远,顾思瑜和薛临风时常来探望几位老人,经商的顾成璧偶尔也会经过送些特产之类,九王爷夫妇忙着管理南州事务,虽然离得不远却是来的最少的,这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自在。

    八宝村的顾家,不止住了三位老人和一个幼儿。一年前,还来了个年轻的书生,不过弱冠之年,领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顾家常住下来。

    现在在村南的私塾教书。

    八宝村自从出了顾相这个状元后,县官亲临此地,资助村民建了所学堂,远近几个村的村民都把孩子送来。县官巴不得再出一个顾相,虽然这愿望直到他升职离任也未曾实现,但的的确确为远近的村民做了件大好事。

    如今顾相和老谏官归隐,时不时也在村长的邀请下,去教两堂课。自然,比起古板的老丞相和老谏官,孩子们更喜欢新来的年轻先生。

    先生长得斯斯文文,眼尾处有颗殷红的朱砂痣,整个人看起来极其俊秀,煞是好看。对学生极其温和,耐心有佳。

    学生们想了一堆先生教的词语来形容他,最后保留了三个。

    公子如玉。

    温文尔雅。

    招人待见。

    ——好吧,最后那个是孩子们找来充数的。

    于是常常能在私塾里听到这样的对话。

    一个:“啊,先生好温柔,长大能娶到像先生这样的媳妇就好了。”

    另一个:“对呀……嗯?不对,先生是男人啊。”

    一个叹息:“哎……能嫁给先生先生就好了。”

    另一个无语半晌:“……你也是男的!”

    一个一脸悲痛:“啊,好苦恼,原来我和先生之间隔着如此大的鸿沟,让我如何跨越!先生啊先生,你就是我可望不可即的梦!”

    另一个仍旧无语。

    一个突然道:“要不你嫁给我吧!”

    另一个扭头就走:“……老子也是男的!”

    剩下那个五岁的小男孩独自摇头叹息:“你才五岁,自称什么老子啊?没大没小。”

    学堂没逢五逢十休息,新先生趁着清闲去村后的八宝河边垂钓。

    八宝村有八宝,八宝河里出肥鱼是其中一宝。村民时常在下游下水摸鱼,每次都能大获丰收。先生就是先生,他垂钓都在上游,而且垂钓并非为吃鱼,而是修心养性。否则把鱼竿挂在一旁,他手里捧本书作甚?

    正值炎炎夏日,烈日当空,河边树林里却清幽爽快,没有一丝暑热,可是树上的知了仍旧叫得欢。他穿了身青色长袍,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旁边用石块垒了块小高台,鱼竿摆在上面,被石块压着。

    水声潺潺,树叶婆娑。水面上时不时荡起一层波纹,肥嫩的鱼儿偶尔探出头换气顺道看看河边那个傻书生。

    挂了饵料就不管了,饵料被吃完才把鱼竿取走,再挂上再被吃光。如此反复。

    不是傻是什么!

    许是看书看得太入神,连身后慢慢走来一个人也不知晓。也不能怪他听不到,那人内功极其深厚,走路片叶不沾,半点气息没有,瞬间就到了书生身后。

    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书生惊醒:“为师如何告诫你的,做事要一心一意,看书莫钓鱼,钓鱼莫看书。嗯?铭瑄。”

    书生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转过来,恭敬地唤那人:“师父。”

    相貌清俊,左眼眼尾处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正是顾铭瑄。

    眼前这身穿黑色道袍,似乎而立之年,面无表情,处处透着仙风道骨的道人,正是西天山派掌门,顾铭瑄恩师——玄司。

    一年半以前,顾铭瑄在宫中诈死,被顾成璧带出来后,就随顾相回了八宝村,这一待就是一年多,还当起了学堂的先生,教课授业解惑,教导一群小孩子。

    玄司看了他的鱼竿一眼:“可是钓到鱼了?”

    顾铭瑄摇头:“徒儿不是来钓鱼的。”

    玄司蹙眉。

    顾铭瑄道:“徒儿是在喂鱼。”

    玄司挑眉:“哦?”

    顾铭瑄转身看着河流,笑道:“师父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喂鱼方式。”

    玄司将他的鱼钩从河里勾出来,看着直钩上残缺的饵料:“为师只闻昔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才用的直钩。的确没有见过还有用直钩喂鱼的,喂鱼的话,倒不如直接把饵料扔进河里。”

    “直钩喂鱼,只不过是为了让鱼儿为了吃食多费些力气。稀松平常的一张嘴就吃到东西,不是太便宜了?”

    玄司不置可否。

    “这么多年了,还是跟儿时一样,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顾铭瑄不语。

    “你在京城的作为,为师也都听说了。搅混了好一滩水。”

    顾铭瑄淡然道:“师父,徒儿说过的,我要逆天改命。凭什么我要任由命运摆布,我也有自己的主张。”

    玄司道:“你的命运已经改变,为师当初为你断命,算出的是红颜祸水,而立之年皆要困于深宫。可是如今你逃出皇城,已将天命篡改。星盘错乱,你今后走什么路,为师暂时已看不出来了。”

    “要改变,就要彻底。”

    “那躲在此处又是为何?”

    顾铭瑄不答。

    师徒俩就在河边安静地站着,直到顾老夫人焦急地声音传来。

    顾老夫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铭瑄啊,快回去看看,诚儿不知为何一直哭,劝都劝不来,非要找你。”

    顾铭瑄闻言立刻往回赶,也顾不得跟玄司和老夫人说句话。

    顾铭瑄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一阵地小孩子哭嚎声,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立刻推门进去。

    一个奶娃娃瘫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嚎哭,眼泪一把一把的,哭花了一张粉嫩嫩的小脸。一边的顾相和老谏官记得抓耳挠腮却没办法,想哄也不知如何哄。旁边还有个两岁的小娃娃,也是着急地蹲在一边,奶声奶气地哄:“诚儿,诚儿,别哭了……”

    顾铭瑄急忙走过去叫他:“诚儿。”

    小娃娃听见顾铭瑄的声音,立刻止了哭,露出一双核桃似的红眼睛,哽咽着叫他:“爹、爹爹……”

    “诚儿怎么了?哭得这般伤心。”

    “呜呜呜,爹爹!”小娃娃手脚并用地扑进顾铭瑄怀里,眼泪又哗哗直流,“爷爷坏,爷爷说爹爹,不要诚儿了,呜呜呜……”

    顾铭瑄瞪向顾相。

    顾相摸着鼻子,尴尬道:“就是逗逗他,逗逗他而已……”摸着鼻子小声嘀咕,“谁知他这般不经逗……”

    顾铭瑄边安慰怀里哭得抽噎的孩子,边责怪顾相:“诚儿还小,心思单纯,哪里经得起您这般逗弄!”

    顾相讪讪道:“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老谏官白他一眼。

    顾老夫人和玄司刚进门,听到这话,立刻道:“你个为老不尊的!”

    小娃娃被顾铭瑄哄了半晌,终于安静下来,抽噎着睡着了。顾铭瑄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床上,一旁的顾老夫人赶紧给盖上薄被。老夫人看着孩子恬静的睡脸:“这孩子还真是粘你。”

    顾铭瑄替小娃娃净了面:“他自小跟着我,自是粘我。”

    老夫人点头:“也不枉你当年千辛万苦将他从宫里偷出来了。”刚说完就觉得有人拽自己的裤腿,低头看到方才在院里哄诚儿的小娃,温和地道,“义儿怎么了?”

    小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顾奶奶,我想跟诚儿一起睡。”

    顾铭瑄笑笑,俯身抱起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诚儿身边:“睡吧。”

    小娃开开心心地又往诚儿身边挪了挪,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顾铭瑄出来的时候,顾相和老谏官已经不在了,八成又去后院下棋了。只有玄司独自坐在简陋木桌边,喝着顾老夫人端来的茶。

    “师父。”

    玄司点头:“此处风光秀美,人杰地灵,连茶叶都如此上品。”

    顾铭瑄道:“这是八宝山特产的茶叶,师父若是喜欢,我让母亲给师父包一些带走。”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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