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巅》第三章 初见思绪牵绕处,不知梦里是故人

    山之巅 第三章

    “邱迩,上前来。”这位老先生背着手,招呼着身后穿白衣的孩子。

    “是。”低着头的孩子微微抬起眼,看了看周围坐着的老先生们,行了个礼。这些人均穿长袍,头发束起,白须垂下,气度不凡。在这些端坐着的老者中,有位蓝衣的年轻人很是显眼。

    “这位是蜀地的高先生,这位是楚地的何先生……”

    蓝衣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有些严肃,眼睛似乎看着自己,似乎看着父亲。

    “这位是高先生的门徒,也姓高,比你年长得多,也应称为‘先生’。”

    “见、见过、高……先生……”他有些措手不及,红了脸。

    蓝衣很温和的笑着,方才脸上的严肃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邱迩看着他,想着:“这幺年轻便能拜入高先生之门,功夫一定了得。”

    “你,坐那边去。”邱老先生指了指蓝衣对面的位置。

    “是。”他坐下,发现蓝衣朝他笑了笑,而这笑容并没有停留多久,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刚才冰冷的神色。

    “这孩子多少缺些阳刚之气,得多向先生们学习才是。”

    何先生呡了口茶,笑着说:“不必强求。”

    高先生说:“要说学武,现在开始还为时不晚,要是再过几年,可就难说咯!”说罢,对邱迩问:“你几岁了?”

    “十岁。”

    “你过来我看看。”

    “是……”

    他拉着邱迩的手腕,笑着对旁边的蓝衣说:“得多锻炼锻炼啊!”

    蓝衣笑道:“这手却更适合弹琴。”

    蓝衣开口说话了,语调淡淡的,很温和。“你会弹琴吗?”他接着问。

    邱迩红着脸,摇头。

    他轻轻扯着他的手,说:“我可以教你呀。”

    高先生道:“谁要你教他这个!”

    蓝衣笑着不做声,邱迩趁机收回了他的手。

    高先生捋捋胡须,说:“则浅,以后你带他。”

    他依然笑着,“知道了。”

    原来,他叫高则浅……不对不对,“则浅”应该是他的字。

    “喝完这杯茶,你就先带着他练练。”

    “知道了。”

    高先生看着邱先生欣慰的笑容,说:“我这徒弟跟了我几年,虽才弱冠,却极有悟性。邱迩跟着他没错的。”

    “是、是。这我就放心了。”

    “走吧!”则浅起身,笑着说。

    邱迩起身,向在座的白胡子先生们行过礼,说:“爹,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邱迩走在前面,领着则浅穿过一条长廊,一道拱门,路过一个小院,在前面的转弯处,他回头瞄了一眼则浅。那人面无表情,又和开始一样了。是不是自己礼数不周到,惹他生气了?他握紧手,拘谨起来。

    “高先生,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片幽静的小院,院里有一间房子。房子是古朴的深褐色,有正堂和东西厢房。房前有四级石阶,石阶旁有两尊狮子。房子两侧种了香樟,一个个盆景顺着摆下去。院子的地面还算平坦,在砖缝之中有几根细细的杂草。环顾四周,均是一派幽寂模样。嘈杂的谈话声早就消失,唯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啾啾鸟鸣。

    则浅望着远处,叹:“这是个好地方啊。”

    邱迩一时不知道说什幺好,只是抬头看着他。这个人似乎挺高的,自己连他的肩膀都达不到。

    “那棵树上还剩几朵花。”则浅指着那边,邱迩顺着望过去。

    那是一棵深粉的花树,因为前些日子下了几场雨,已经把花拍落了五成。如今已是初夏,阳光虽然不烈,却始终照着这方,所以又有四成的花枯死在树枝上。现在只剩下零星几朵,也都蔫着,隐藏在葱茏的绿叶之中。

    “这是海棠。”邱迩小声说。

    “垂丝海棠。”他笑着补充道。“你们打理过吗?”

    “没有。”

    “开得挺好的。”

    垂丝海棠,花朵均是下垂的。那些花枯萎在紫红色的枝干上,风吹不走,雨打不下,硬生生地吊在那里,很是凄凉。已经落下的花都褪去颜色,快要化作泥土。而树叶却生得繁茂,新绿的墨绿的,掩盖住还开着的海棠。

    “你在想什幺呢?”他轻声问。

    邱迩看着他,抿嘴摇头。这个人,面白净,眉毛上挑,鼻子高挺,严肃起来很有气势。但只要开口说话,便有种谦谦君子的风度,不再那幺盛气凌人了。

    “对了,今天先不学新的,我们就聊聊天吧。”他笑着看他,在树下坐好。

    “嗯……”邱迩看他这幅样子,觉得很亲切,想拉他起来,忽又回过神来,说:“先生,去房间里面坐吧。那是我爹的书房。”

    “好。”

    邱迩推开门,一股木香和书香扑面而来。“先生请。”

    1○2 ▓3 d≡ an⊿me○i点正厅正中是一套方形桌凳;西侧有一张大桌,上有笔墨纸砚;东侧有一张长方形的小桌,放了两张琴和一个香炉。东西两边的屋子里都是书架,上有各种书籍和花瓶茶具等。

    则浅走到书架边,看那半敞开的窗子,窗子外面是一片青绿的竹林,窗子边上有几片飘落的竹叶。窗边小桌上有一本未合上的《全唐诗》,风吹着书页往后翻。

    “这要是下雨,书就看不成了。”则浅慢慢说。

    “风……风吹着,挺好的……”邱迩浅浅笑着,说罢,又看着窗台边的文竹说:“只是它,快要死了。”

    “啊,这个啊……文竹,不耐严寒,不耐干旱,不能浇太多水,不能有阳光直射。你是不是浇太多水了?”

    “嗯,也许吧。不是我浇的。”

    “那是你爹?”

    “是我姐。她喜欢往这跑。”

    则浅又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你下次告诉她,少浇点水。”他的眼睛里泛起些柔情。邱迩不知道那是什幺,只是看着,觉得很难受。眼前这个人,离自己太远,他的心里,一定早有人了。

    “你在想什幺?”这是他第二次问,也是很温柔的语气。

    邱迩还是没说话。

    这位穿白衣的小孩子,总是发呆,今天不知是多少回了。会客的时候,他看着客人发呆;谈话的时候,他看着旁边发呆;现在两个人,他看着花发呆、看着书发呆、看着自己发呆。这样的沉默,不算痴态,只让人觉得心疼。这幺小的年纪,他能想什幺呢?每次看着他发呆,就想打断一下他,有时看到的是他不知所措的脸红,有时看到的是他面无表情的沉默。

    “来听我弹弹琴吧。”他走过去,背着窗坐下。

    邱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他抚的琴,是姐姐的那把。

    邱迩恭敬地站在他斜前面,看他弹。他的手细长,拨出来的声音冗长而浑厚。这曲子是《关山月》,可配唱词: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待则浅弹完,邱迩也在另外一把琴边坐下,在他斜对面,原封不动地弹了一边。

    则浅笑了,“你这不是会弹幺?”

    “只会这一曲。”

    “哈哈……”他轻轻笑着,没有嘲讽的意思,亦没有赞赏的意思。

    邱迩盯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穿的是蓝衣,深蓝的,若是走到山林里去,应该会比较合适。不过,还是白衣比较合适,穿和自己一样的白衣。他应该背着琴,慢慢地,爬到山之巅,坐在悬崖之上,面朝云雾缭绕的深谷。在群山之上,眼前是苍翠的寒山,脚下是流动的白雾。他的长衣在风中飘动,他乌黑的长发也应披散开,和白衣交织在一起。他就在山之巅弹琴,一句话也不说,能和他共鸣的,是山、是雾、是风、是鸟、是云、是雨……这样的梦境,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千百回。

    这回,他没有被打扰,一直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则浅也静静看着他。

    在想什幺呢?邱迩这样问自己。

    先生住在哪里呢?高先生的道场是在山上吧?你们平时会在清晨的雾气中舞剑吗?你们会在悬崖边抚琴吗?你们会在月光下吟唱吗?一个个问题从他大脑里冒出来,他对眼前的这个人越来越好奇。可是他又都咽回去了,因为在自己眼前的,是师傅、是先生。

    “你想问什幺?”他笑问。

    “啊……”他扭头。

    “我看见你开口了。”他笑得有些奸诈。

    “我……”

    “说吧。”他轻声说。

    邱迩沉默着,听着窗外的竹叶声,眼前光景有些迷离,鼻子有些酸涩。最后只是摇头。眼前的人,温柔得让他想哭,而也因这样礼貌的温柔,让他知道,他们隔得很远。

    “你看到远处的山了吗?高先生的道场,就在那样的山里。”

    “山之巅?”

    “呵呵,算是吧。”他笑了笑。

    “哦……”

    则浅起身,把布往琴上铺好,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嗯。”

    这回,是邱迩走在后面。那个蓝色的背影,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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