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她俩把所有的纸箱都打包好,看着她妈妈打电话叫车来,看着他们把箱子一个一个地抬出去。”
“她问我,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副胜利的神情。我想了想,告诉她,要她好好照顾小清,把她带大。她回答说这不用我操心,因为小清也是她女儿。”
“然后她们就走了。临走时,小清还是哭了。她和我说再见,她说她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楚遥难过地望向他,小心考量着自己的语气:“就算她回不来……你还可以找机会去看她。对吧?”
“是啊。”韩衾轻轻地笑,低头抿了口酒。
晚风拂过,夜空里一层云薄纱般地滑向月亮。
“你……不想知道官司怎么输的吗?”
“……想。还怕你不想说。”
“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最好别信他那套鬼话。
那个叫鹤鸣的男人的话还在耳边。
本来无意关心真相的楚遥,此时却很想追究一下。
那……
“我可是挤了地铁又换了公交就为陪你来的。”楚遥放下酒杯,不满地转过韩衾的头让他面向自己,“你当我是什么?”
韩衾被他撒娇似的语气逗笑了,甘心被他捧着,不躲也不避,只是深情地凝视着他:
“谢谢你。真的。”
楚遥对上他的视线:“应该的。”
看到韩衾的眼睛开始失焦,楚遥又凑近了一些,用一种无比暧昧的语气继续蛊惑着:“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输?”
“其实……也很简单。他们的律师将我们找到的证据一一作废,不仅如此,还拿出各种各样的新的证明之类的东西,说明他们是完全有能力有条件照顾好简霓的孩子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找到了丘鹤鸣。”
“丘鹤鸣?”
“那个年轻人……很有才华,也很有想法。最初是我带他入的行,因为我觉得他有一种很难得的灵气,如果好好培养绝对可以大有作为。”
“可是渐渐我发现他有些心术不正,总是想着如何能够攀龙附凤,快速往上爬。有一次甚至被人当场告发剽窃他人创意。我警告过他,做事要脚踏实地,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争论过几次后……谁也没能说服了谁。之后我就不再管他了,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位置越爬越高,敢揭发他的人自然越来越少了。很快,就逼到我眼前了。”
“我跟他说得很明白,总编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做的。就算我辞职,也轮不到他。”
楚遥深吸了口气,犹疑着放开了他,看着他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续上了半杯。
“……然后呢?”
“我就是那个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做养虎为患。”韩衾苦笑着摇头,“后来我才知道,他请了个私家侦探,把我所有关系调查个遍,才得以发现我的软肋。”
“然后就到那天了。找了个我加班的晚上,到我办公室,一反常态地又是认错又是道歉。还拿来了烈酒说是以表忠心。我从来不在工作时候喝酒,这点他也是知道的。他自己喝着喝着就往我身上靠。我想……那时我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谁知道第二天就说不清了。”韩衾仰起头,又一杯入了喉,“董事会把我叫去谈话,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实话实说。还是……多亏这么多年的威信树得好,那次也只是掀起了一些小风波。只不过……简霓就那时候开始和我闹分居的。”
楚遥从他手里抽出酒瓶拿到远处,丢了几块已经融成小块的冰给他。
“我以为那件事就不会重提了……直到今天发现他竟然还有照片在手。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社里的人早已经换了一批,跟他关系紧密的不在少数。何况他还大张旗鼓地叫来那么多记者。这下扳倒我简直轻而易举。”
沉默融化了所有的冰块。
韩衾喝光杯子里的水:“就是这样。”
……不为人知的一面?
……避重就轻的鬼话?
“那你不打算……”
“报复?”韩衾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由他去吧。我这样也挺好。”
“好在哪了?”
“至少……我能看清身边的人了。”
楚遥把杯子换到身后,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相信你。”楚遥把右手轻轻扣上他的右手,温柔地摩挲着,“韩衾。我相信你。”
韩衾缓缓睁开眼睛,注视楚遥的视线看不出情绪,也感觉不到温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有种会令人沦陷的魔力。”
“你……这么觉得?”
“是。”韩衾扬了扬嘴角,“很容易让人相信一些东西。一些……美好的愿望。”
你说对了。
从未被一个凡人这样一语中的。尽管这话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在**,却也足以令楚遥心里一慌。他呆望着韩衾,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韩衾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韩衾收紧的右手。
楚遥听见自己喉咙微弱的声音:“我想……我该回去了。”
韩衾用同等的音量问:“回去哪?”
楚遥咽了咽口水:“回家……”
“做什么?”
“……喂猫。”
韩衾不置可否地笑了,把他又拉近了一些,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还满是学生气的漂亮脸孔:
“你……不是第一次了吧。”
楚遥突然觉得胸口一塞。
所以他对催眠这回事又爱又恨。
真实的想法的背后往往是坦白而丑陋的私欲。
“我该走了。”楚遥冷淡地站起身,不想手仍被他牢牢握着。
韩衾再次把他拉到眼前,语气瞬间降至冰点:
“楚遥。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嗯?”
寒夜的烛光稍显冷清。却不敌室内雾气缭绕的温暖。
乌黑的发丝散在温水里荡漾着,荡漾得粉红的花瓣聚了又散,一簇又一簇地在水里春情四溢。
七姑颠颠地跑进来,一本正经地通报:“岳公子到了。妈妈催你好几次了。”
那人头也不回:“岳公子?”
“就是上次拾到零露石的那位俊秀公子。”
繁霜心里不满:“他还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七姑撅嘴,“可又听人说他是本城最大的珠宝商岳百朋家的二少爷,出手阔气得不得了。”
“阔气?阔气还会去赶集市?”
“许是人家一时兴起,就图个高兴呗。”
繁霜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无心地搅动着花瓣:“想来也是那种只知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不见也罢。”
七姑暗笑:“那可由不得你。你要是蒲荷倒好了,不仅可以挑三拣四,还有妈妈帮衬着挑三拣四。只可惜……”
“只可惜我没那福分,是不是?”繁霜摇头,兀自哀叹一声,“要只是我,倒没什么了。只是……觉得对你不住。”
“你又想哪儿去了。”七姑胸一挺,腰一叉,说话透着那股自豪劲儿,“我七姑那可是出了名的禁打抗摔,以前夏南阁里也是被公子们争得头破血流的呢。谁曾想最后被分给你这个不求上进的。”
“好好好。我认错了还不行吗。”繁霜把头发拨向一侧,转过身来,小脸如出水芙蓉一般,“七姑,我洗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
《宅书屋》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