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会笨拙地用拿反的课本掩饰他见到吸血鬼猎人的紧张,会不断刻意的避开自己探究的视线,还会在他掏出十字架后露出惊恐的表情,活像只被老虎抓到的兔子,但却又在被他用带有圣□□息的手压在桌上时不痛不痒。
就是那个可爱朴直又难以捉模的孩子,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接近、去探究,就像遇上了散发甜味的糖果的孩子,让他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没有防备的本性去追逐。
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孩子,与眼前脸庞消瘦的长发青年,有点难以连结。
为什么呢?蝎静静地看着蹙紧眉头沉睡的迪达拉。
我们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蝎低下头,靠迪达拉靠得很近,想要探听他轻微的鼻息,但长廊的那一头却有一声轻微的声响惊动了他,蝎蓦然回头,看到飞段披着大衣,在远处匆匆行走的身影。
蝎的眼神蓦然犀利。
现在是清晨,飞段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出门。直觉告诉他,飞段有问题。
一瞬的时间,蝎琥珀色的瞳孔已把顷刻的温柔收敛得一丝不剩,茶色眼眸散发出危险的锋芒,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正打算调动方舟跟踪飞段,却听到一声轻微的□□从沙发上传来,蝎回头,看到迪达拉缓缓睁开眼。
「旦那……?」
迪达拉似乎仍在半梦半醒间,他半张的眼神很朦胧,没两下又阖上了,看来是根本没醒,不过那紧蹙的眉头却舒展开来了。
「七点还是要去训练大楼吗……」
蝎一顿,低头打量起迪达拉。
七点在丹特戈总部的训练大楼集合,那是在同盟派搭档时每日必经的锻练课程,为了让迪达拉早日觉醒,那阵子他们两人都几乎忙得不可开交。
那段时间,他忙得焦头烂额,要统筹同盟军,要锻炼迪达拉,还要担心远方战况,几乎没一夜睡饱过,结果,这家伙却把那段时间当作美梦回忆么?
蝎沉默半晌,才缓缓应了一声。
「早餐……」
「……是草莓奶昔,法式三明治与香草可颂。你喜欢……吃这个吧?」
「嗯……这样的话……唔,布丁……」
「布丁不行,奶昔是我的底线。」
「…卑鄙……你……」
「再说一次卑鄙,连奶昔都没了。」
「嗯……」
睡梦中的迪达拉,说话毫无逻辑,却露着浅浅的笑容。
蝎静静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就这么陪着迪达拉说了一夜的糊话。
待迪达拉终于不再吭声时,窗外天边已泛白。
迪达拉睡了很久,等他醒来时,太阳已西落,泛出柔和的夕色,老管家早已躬身站在几步之外。
迪达拉看着窗外的天色愣了愣,才慌忙起身,一件毯子同时从肩膀落下,他只当是老管家替自己盖上的,随意扯开,顺口问:
「咦?这与客厅的是同一条吗?」
老管家一顿,旋即道:
「其实,这条毛毯不……」
「啊,等等,公会在昨天之后有什么发展?」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睡就睡了这么久,迪达拉一惊跳起,急着往大厅走去,吩咐备膳的同时听取最新情报,而老管家也很快就把公会今早发布的各种消息整理好递给迪达拉。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身披大衣的飞段从大门口迈进大厅,他看到满桌美食先是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大模大样的坐在迪达拉身边,笑道:
「你可真会算时间!我才从警备公会探完消息回来,你就准备了这一桌好东西孝敬我吗?」
「我呸,谁要孝敬你了?是老子今天心情好,想吃顿好的。」迪达拉不屑的扫了飞段一眼。
昨晚分开前明明才一脸死人样,怎么今天就容光焕发了?飞段撇嘴道:
「这段时间里你除了睡觉还有做什么?做了好梦不成?」
「你怎么会知道?」迪达拉诧异的问。
「……」还真的啊。飞段无言。
两人用完餐后,一脸疲惫的飞段表示要回房补眠,拍了拍迪达拉的肩膀就匆匆离去。
迪达拉啜饮着红酒,在监视器的死角把手中一张纸条摊开。
上面是一串英数交杂的潦草字迹,暗示着会面的时间与地点。
迪达拉垂眸不语,半天后,才拎着高脚酒杯对着空气轻晃,一口把杯中醇酒饮尽。
──敬我即将卸任的方舟舰长,远航辛劳。
☆、暴雨的开端
银星大厦在半年前就已经被晓家大举并购,成了晓家资产,迪达拉每个月都会以晓家继承人的名义对银星大厦做例行巡查,在与分区经理做了简单的会谈过后,他总会习惯性地在九楼的vip休息室逗留一阵子。
今日也是如此,迪达拉领着侍从走在铺着奢华毛地毯的走廊上,最后停在二十七号房前。
「今天就在这儿吧,嗯。」
「知道了,阁下,请您好好休息,在下半个小时后会备好专机等您。」
「下去吧。」迪达拉反手关起了门。
门内,翘着腿大方坐在专属休息室的米色沙发上的,是带着浅浅笑意的斑。
「今天不带面具了?嗯。」迪达拉随手把外套丢在双人沙发上,翻起桌上摆放的一迭厚重数据。
「呵,有必要么?」男人那张带着笑意的刚强脸庞总是流露着显而易见的轻世傲物,迪达拉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有着主战思想的血族很容易经意或不经意地露出这种俾倪天下的傲慢,他就曾经在某两位与爷爷有着相同爵位的纯血统血族的脸上看过这表情──
俾倪着这个由人类所主宰的天下。
迪达拉翻阅着手中资料,泛黄的手抄纸里记载了陆历一七□□年合成计划开发至今的详细状况,其中甚至连被实验体每日的精神波动都有详细的纪录。
他的手停在厚实数据的最后几页。
里面详载着为何历时十四年的合成计划会突然被教廷中止。
「因为教廷已经无法再无视赤砂蝎越来越疯狂的行径。在某次要塞争夺战争中,他运用方舟的强大远程技术替教廷误导敌兵的同时,也把盟军诱导到天候极差的流沙地带,并拦截了该军队所有的求救讯息,让整整两万三千名士兵丧身在沙漠之中,那两万三千名士兵之中,也包含了他的亲生父亲。至于他们被歼灭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支军队在远征的途中曾经吸收一支敌方的散兵。」斑轻蔑地冷笑:
「因为无法确定到底有哪些人,所以赤砂蝎采取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其一的手法,这种不问缘由便赶尽杀绝的方式……不觉得很熟悉吗?」
「……在我刚遇见赤砂蝎时,他很正常。」迪达拉沉吟。
「是记忆被当时操纵方舟的光源者洗掉了吧?」斑不怎么在乎的说。
「教廷是个很珍惜资源的地方,既然能够回收就不会轻易丢弃。」
因为蝎并没有当年失控之后的记忆,所以,同样不会察觉到今日的反常吗?
回想起从前的蝎,迪达拉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我似乎不是一个很衬职的方舟操纵者,那年是因为教皇还特地留下了开启伊甸之门的方法。嗯。」迪达拉嘴角扯起一抹苦笑。
「那么你就要在任赤砂蝎癫狂与跟我合作之间选一个了。」斑盯着迪达拉,露出意味深长的危险笑容。
「加入主战派,我就教你终结这趟远航的方法。」
迪达拉饮了一口热茶,直到清苦的茶味扩散在味蕾上之后,才恍惚的察觉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甜腻的奶味有碍于澄清思绪,而从前的他竟从未发觉。
「怎么,太苦?」斑见迪达拉望着喝了一口的茶陷入沉思,随口问。
「……只是还没习惯,嗯。」迪达拉又喝了一口,这次果然好多了,他微抬起天空色泽的眸子,凝望眼前含笑而坐的男人。
「那么,你要想我怎么配合你?」
半个小时后,迪达拉准时走出银星大厦。
霎那间,迪达拉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麦特。
那个天真憨直、笑起来有两个小小酒窝的血族孩子,没有任何强大的特征,也没有血族嗜血冷傲的性格,弱小得彷佛没有家族的庇护就会马上死去。
──那不就是多年前的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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