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缓缓归/陌上花开》分卷阅读23

    温子骞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我没事,倒是爸,你要快些好起来,不能放弃,好吗?”

    温远航插了鼻饲,说话时扯动导管,让他很不舒服。缓了片刻,等不适感缓解了些,他才缓缓道:“爸……可能好不了了……你别太悲伤……”

    温子骞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手指插入父亲白发,帮他理顺了头发。

    “那时……刚受伤那会……我曾对自己说……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掉一滴眼泪……”

    “现在呢?”温远航望着他。

    温子骞给他盖好被子,笑了笑道:“如果你把你的股份都给我,我一定在你灵堂哭三天三夜……”

    回公司的路上,温子骞望着窗外沉默无语,直到阿斌问他:“哪里疼吗?”他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疼……这破烂身体哪里都疼……”温子骞额头抵着窗户,咬着牙道。

    到了公司,他先把各部门主管召集一起开了一个业务会。耽搁了十天,积压下来不少工作,主管们一一请示,他挨个分工部署。

    肺功能还未完全康复,腰封无法佩戴,戴上就喘不过来气。

    开到最后,温子骞也顾不得脸面,几乎是趴在会议桌上。

    主管们低头看文件,假装若无其事汇报工作,心里都尴尬极了。

    “这段时间要辛苦大家了,翡翠城项目拿下,我给大家庆功。”

    温子骞强撑着大家离开,才伸手到桌下,按住了跳跃的双膝。双腿用束缚带牢牢捆住,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阿斌跑过去,蹲下来帮他压着腿,他的脚踝绑在轮椅上,痉挛的双腿弹跳幅度并不大,可是触摸到的肌肉肌张力却很高,膝盖紧紧贴在一起,肌肉突突直跳。

    阿斌摸着僵硬的肌肉,心想:一定很疼,摸起来感觉都很疼。

    温子骞的汗水滴在了阿斌的脸上,阿斌看他流汗下雨似的,急道:“没事吧,你可别晕过去了。”

    温子骞闭着眼,紧抿双唇,疼的不想说话。

    “推你回楼上吧。”他说着,扶住温子骞的双肩,想把他扶着坐直,让他能靠在椅背上休息。

    温子骞腰背已经佝偻,感觉随时都会一头栽下,低着头死死咬住牙关,双手掐住扶手,手背上的经脉清晰可见。他强迫自己吸气吐气,艰难的摇了摇头,声音暗哑:“别动我……”

    他疼的已经直不起腰来。

    阿斌蹲在地上不敢动了,温子骞道:“肩膀……抬高点……”

    阿斌赶忙半跪着,身体挺得直直的。温子骞身子一软,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把他吓了一跳。

    “别动……”温子骞虚弱道。

    阿斌梗着脖子,肩膀用力撑着温子骞摇摇欲坠的身子。他不知道温子骞是不是睡了,还是在想什么事情分散注意力……慢慢的他感觉温子骞痉挛颤抖的身体慢慢的平缓下来,然后他听见一声轻轻地长长的吐气声。

    温子骞撑着他的肩把身体坐直,双臂都有些抖,右手更强烈些,他只能将它搭在腿上,等着它慢慢平息。

    “你怎么出的汗比我还多。”温子骞看着阿斌的脸道。

    阿斌擦了一把汗,道:“我紧张呀,我怕你哮喘又发作,我忘拿药了。我的娘呀,心都揪起来了。”

    温子骞靠在椅背上,有些虚脱,笑了笑。

    “还好,这次缓解的很快。”阿斌道。

    温子骞慢悠悠道:“嗯……我就想……他在用力掐我的脚趾头……效果还挺好……”

    阿斌没听明白:“什么?谁?”

    温子骞捏了捏左拳,感觉力量回来了些,用左手使劲按压右手的掌心,把蜷缩的手指头掰直,反复了好几次,右手也消停下来。

    “没什么。”他理了理西装的领子,道:“推我出去。”

    上楼的路上,温子骞又恢复成拒人千里冰冷的表情,有人给他打招呼,他微微点头回应。

    阿斌在后面推着他,心想:累就说累,疼就说疼,这么全副武装,活着多累。

    就看着温总裁装模作样,一脸严肃的上了楼,刚进休息室,就听见他松了口气,肩膀泄了力的塌了下来。

    装腔作势终于结束了,何苦呢?阿斌偷偷摇了摇头。

    “帮我一下。”温子骞疲惫道。

    阿斌赶忙低头,让温子骞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从他腋下穿过托住后背,一手搂起他双腿的膝窝。他觉得温子骞又轻了,虽然他很少抱他,可是这次体重掉的非常明显。

    温子骞躺在床上,只脱了深蓝色的条纹西装外套,白衬衣还扎在西裤里,腰杆瘦的仿佛一把都能抓折了,小腹平的甚至有点往里凹。

    阿斌觉得这具身体一点也不像截瘫病人,没有多余的赘肉,肩宽腰窄四肢修长,躺在床上,都像平面画报一样赏心悦目。

    温子骞左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道:“帮我把鞋脱了。”

    阿斌“哦”了一声,弯腰解鞋带。齐脚踝的短靴,要把鞋带全部松开,才能把鞋脱下来。双脚离开了鞋子的禁锢,脚尖立马耷拉下来,自由的向远方伸展。阿斌看着床上的人,衬衣西裤绷直的双脚,有些出神。西装革履全副武装,温子骞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有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气势,可是一双废脚暴露在视野,突然就觉得那些不过是虚张声势,微拱的脚背和废弃的脚踝,暴露了主人的无能为力。

    阿斌叹了一口气,拉着被子轻轻给他盖上,退了出去。

    温子骞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许是身体太疲乏,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正睡的香,突然一阵铃声撕破了好梦,他被吓得心脏猛地提了起来,“突突”乱跳。他有起床气,不论早上中午,低血压让他头晕头疼,尤其是这种猛然醒来。

    电话还在枕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翻江倒海起来,一肚子的火憋得难受,他抬手抓起电话就想扔出去,屏幕划过眼帘时,他顿了顿,然后接了电话。

    “喂。”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低糜。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他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说话,秦苍!”

    电话那边沉默着,温子骞也沉默,两个人隔着电话,就像被隔在两个世界。

    温子骞觉得头疼,把电话挂了,刚挂又响,没完没了的纠缠。

    “秦苍……”温子骞叹了一口气,道:“你说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要躲我……”电话那头声音嘶哑。

    “我没有躲你。”温子骞道。

    “不要讨厌我……”嘶哑的声音开始发颤。

    “我没有讨厌你……重来没有……”温子骞坚定道。

    “即便不爱我……请让我爱着你……”

    温子骞听见那头轻微的压抑的哭声,他能想象秦苍咬着牙忍耐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声音轻柔的连他都觉得不像自己的。“小子,哭啥?那么大的人了?多大点事?我不生气了,你回家吧,晚上我回去给你做饭吃。”

    电话那头,压抑的哭变成撕心裂肺的嚎,温子骞把电话放在耳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第23章 23

    23

    温远航最终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他年轻时候混迹黑道叱咤风云,中年时分创业风生水起,他挥霍了一生的好运和钱财,死的时候就有些悲惨。

    他在疼痛中挣扎了整整七天,到了第八天凌晨,他突然醒来,叫来了所有家人和律师。

    他戴着氧气罩,苟延残喘,双目混浊,意识却很清醒。他拉着温子骞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温子骞趴在他耳边,才听见他细若游丝的声音。“我不在了……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我爱你妈妈……也爱你……我不偏心……你要相信……有时爱一个人……深藏不露……是为了保护他……”

    律师当着众人的面,用平坦的声音宣读遗嘱。

    “我近来觉得体弱身虚,深恐一旦长逝,家属发生继承遗产纠纷,故邀请内弟温远行、挚友秦铭为证,并委托恒盛律师事务所律师代书遗嘱,留给家属,各自恪守,无生争执:我与妻子婚后共同购买的三处房产归妻子潘琴所有,我一人名下十一处房产,温家主宅、南庭园、新苑、五大花园……六处房产由长子温子骞继承,锦绣园和瑜园……五处房产由三女温子暄继承……银行存款分为三份,我死后将分别打入妻子潘琴、长子温子骞和三女温子暄户头……最后……我名下温远集团所占的36%的股份全部给予长子温子骞……”

    听到最后所有人都明显愣住了,包括温子骞。

    潘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温远航,她想要一个解释。

    可是温远航已经无法给他解释了,他闭上眼停止了呼吸……

    生命的流逝和巨额的遗产成了鲜明的对比,温远航这一生为了获得权利和金钱,他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最让他后悔的就是放弃了李佳雪。那么多的钱,买不来他的快乐,最后甚至没能保住他的生命。当初的追求,如今看来就是一场笑话,钱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他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灵堂摆满了花圈,鲜花。

    前来吊念的朋友亲人在门口领取了一枝菊花和三根香,先走到家属席前安抚两句,然后走到鲜花中间的透明棺材前,把鲜花放在交错纵横的花堆上,点上了香拜了三拜。

    家属起身朝来宾鞠躬答谢,温子骞坐在轮椅里,深深地埋头鞠躬。一个上午反复的动作,他现在只能靠秦苍的胳膊被动的弯腰起身。

    纪涵志走进屋的时候,温子骞正靠着秦苍的身体休息,秦苍笔直站在轮椅旁,像个忠实的护卫。

    温子骞微微低头,半阖着眼睛,纪涵志以为他在哭。他跟在父亲纪荣身后往前走,纪荣走到潘琴面前低声道:“节哀。”

    潘琴抬头看见纪荣,站起身来,捏着手绢捂住了嘴,眼泪止不住的流。

    温子暄双眼已经哭成核桃,肿的看不出原本好看的轮廓。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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