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之卷·24
推开房门，偌大的化妆室内竟然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假面舞会了。
伸手扯落了舞会的假发，将穿戴的礼裙和高跟鞋也脱了下来。莱伊走到水池边将脸上的妆容洗掉，又将带来的备用衣服换上。一切整理完毕后，莱伊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提前准备一套衣服是明智的选择，他真心不想再扮什么女人了。
“其实刚才的女装，还不错。”邪魅的笑音，听不出是在赞美还是挖苦。
“少岔开话题。”被莱伊没什么好气地一语打断，转而面向站在身后与他一起进来的男人，“现在，可以说说你找我所为何事了么，欧西里斯？”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一刻钟前，当时莱伊正在等人，却迟迟不见亚鲁迪斯回来。
等待的时间多少有些无聊，莱伊便有些后悔他刚才没有和亚鲁一块去，虽然穿着这身衣服的确有点行动不方便。而莱伊忽然意识到，舞会背景的音乐声消失了，连带那熙攘嘈杂的人声也跟着消失了，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是音箱出故障了么？莱伊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却紧接着面色一怔。
英俊的男人正以一副慵懒的姿态斜倚在他背后的树下，英挺的剑眉，俊美的五官。黑色的发一直垂到脚踝，好像墨笔勾勒的瀑布。漆黑的瞳仁，如沉淀的墨石深邃而幽暗。
欧西里斯朝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带邪气的笑容，“好久不见，我的神主。”
“是你……”莱伊低声道，随即意识到这是虚无之神所创造出来的由精神构筑的世界，否则他的眼睛也不可能再一次看到。虽然知道某位神出鬼没的邪神大人最喜欢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背后吓他一跳，但莱伊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被搅坏了。
“我在等人。”莱伊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亚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在找你。”欧西里斯不紧不慢道，却完全是在答非所问。
“什么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莱伊刚说到一半，再次被欧西里斯打断。他逼近的黑瞳凝视着他的眼睛，自顾自地低语道，“这双眼睛，还是这么漂亮。”
莱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种对话之前持续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他先妥协。概括说来，欧西里斯的脾气就跟变化的天气一样反复无常，前一刻他可以心情大好地对你微笑，后一刻就会变的残忍无情把你打入地狱，真不知道世间谁能受得了他的任性。
“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对吧？”莱伊挑了下眉，顺带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手移开。
“你懂得。”欧西里斯坏笑起来，那笑容很能挑衅人的耐性。
但莱伊懒得与他一般见识，虽然难得的舞会就这么被扫了兴致多少有点抑郁，只能等到回头再跟亚鲁道歉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否则那些看不到虚无之神的普通人非要把他当作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看待了。
距离这里最近又没人打扰的地方，莱伊想来想去好像只有……
“算了，跟我来。”莱伊摆手示意道。
于是，便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莱伊在等待欧西里斯先开启他的话题，这大概算是某位邪神大人唯一的优点，他足够直率，从来不屑于旁敲侧击来达成他的目的。
而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你失明了。”这是欧西里斯的开场白，直接的有点不可思议。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对你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莱伊淡淡说道，语气和脸色都很坦然。实际上这个问题他考虑了很久，也矛盾了很久，而在他最终决定放下渊的身份，留在亚鲁身边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果然后悔了。”欧西里斯冷笑了一声。
“也许。”莱伊并没有否认，回想起离开亚鲁迪斯的两年，不管他走到哪里，做了什么事情却都没办法完全忘掉他。好像很多人都说过，他是一个完美的演员。但唯有在欺骗自己方面他是失败的，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也欺骗不了自己的感情。
他爱上了这个男人，发疯似的爱他。那份感情足以让他放弃如今所得到的所有东西。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只要还有亚鲁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我躲了他整整两年，才终于发现，有些事情就像宿命一样是躲不掉的。在取得暗之钥的时候我刺了他一剑，那一刻我才察觉，之前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比不上伤害他来的更痛。”莱伊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几分悲伤的神色，“我做不到了，做不到再对他出手……”
“如果你做不到，他就会杀了你。”欧西里斯断然道。
“亚鲁不会这么做！”莱伊反驳。
闻言欧西里斯笑起来，那张英俊的脸因为这诡异的笑容变的有些扭曲。莱伊本能地感觉今天的欧西里斯有点不太对劲，平日里的他虽然性格也很恶劣，但绝不会在他面前暴露如此多的情绪。欧西里斯的情绪，貌似正在失控。
“不会？你以为神族都是多么高尚的么？他不会，那是以为他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他还以为‘塞尔维克莱伊’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你在说什么……”莱伊的脸色一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恐怕现在还不到时候。”欧西里斯却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冰冷的眼神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属于异界的气息正在接近这里，“他们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以我现在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到同时对上夜魔女和黑翼天使。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已经……”
“最后一次。”欧西里斯截断了莱伊的话，“作为交换，我会提前兑现当日的承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过去么？等到了那个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
“希望这是我与你的最后一次合作。”莱伊沉默了片刻后说。
“但愿。”欧西里斯意味不明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晓之卷·25
在欧西里斯的指引下，莱伊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尽管眼睛看不见，但从进入这片领域后莱伊就感受到了四周透出的神圣与庄严。这是一座悬浮在天空之上的圣殿，湛蓝的天空仿佛被踩在脚底，飘渺的云雾缭绕在身边触手就可以摸到。脚步踏在光洁的阶梯上发出空灵的回音，让心中的那份感觉又加重了几分。
“这里到底是……”莱伊刚想发问，身后的欧西里斯却停下了脚步。
前方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清脆而好听。只听欧西里斯道，“好久不见，路西法。”
堕天使路西法？莱伊心下一惊。相传路西法从神界盗取了光明权杖上的永恒结晶之后就下落不明，想不到他竟会在这里。听闻羽族的先祖大人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只可惜无缘亲眼得见。
“想不到你还没有挣脱神的锁链？它们明明困不住你。”欧西里斯笑了笑，语气颇有点像和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天。
“哼，本尊就在想你差不多该来见我了。”路西法哼了一声，目光掠过欧西里斯打量着他身旁的莱伊。那似曾相识的面容映入眼帘，路西法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你终于舍得让他来见我了么？看样子，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
路西法突然厉声道，“上前来，本尊有话对你说。”
莱伊微微一怔，但还是听命地走上前，刚要开口一道魔法的光芒从眼前闪过，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路西法接住昏迷的莱伊，用悬浮魔法将他放置到了一旁。
欧西里斯从旁看着这一幕，脸上却不见半分惊讶之色，他微带调侃地讽刺了一句，“对我的人你敢不敢温柔一点？堕天使的脾气，还是这么让人不敢恭维。”
“你过谦了，论脾气让人不敢恭维的，除了‘虚无’之神大概没谁敢自称第一。”路西法回敬道，“能制住你的，怕是只有‘他’了吧。”
欧西里斯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看了沉睡的莱伊一眼。
而这无意中的举动却没有逃过路西法的眼睛，他突然幽幽笑道，“他很像‘他’对么？”
“……”欧西里斯没有说话，而路西法接着说了下去，“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几乎以为回到了几个世纪之前。但是‘审判者’，不是人，也不是神，永远不存在转生。欧西里斯，你该知道的，塞尔维克不可能再被复活了，就算你杀了所有的神，也不可能。”
欧西里斯猛然抬眼，漆黑如墨的瞳仁有彻骨的杀意闪现，冰冷得仿佛没有温度。
内心翻涌的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汇聚到那个多年前被他打入禁忌的名字。
——塞尔维克，神界的审判者。
但仅仅是一瞬，欧西里斯收敛了浑身的杀气，恢复了他玩世不恭的邪魅笑容。
“这只是现有的世界所限定的认知。而且路西法，你懂得，我最喜欢不按照规矩来。”
“而我恰恰也是。”路西法淡然一笑，紫色的长发飘扬起来，整个圣殿都因为羽族觉醒的神力而微微震颤。神的锁链在堕天使的背后断裂，他张开了一黑一白巨大的双翼。
“‘神之书’所封存的秘密将公诸于世，本尊很乐意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不过在那之前，最后一把神之钥很可能会被人捷足先登。他们想要利用龙族的能力回到那个时空去。”
“所以，我们也不能落后对么？”欧西里斯说着，走到了莱伊面前。
“你想要做什么？”路西法问。
“继承了虚无之眼的血脉者，审判者的记忆可以通过他为媒介得以重现。换言之，他可以利用我的记忆回到过去的时空。至于剩下的，就看他自己怎样选择了。”说到这里，欧西里斯沉默了片刻，“这也是我答应他的，告诉他我过去的故事。”
“你真的以为，他知道了一切后会帮你么？”路西法幽幽地插了一句。
“谁知道呢，因为我的眼睛，看不穿他的未来。”欧西里斯笑笑说。
他转而对路西法道，“诸神在我身上的封印还没有解开，那个仪式需要我用自身的力量来维系，这对神而言相当于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这段期间我想狼王和冥皇那边一定会采取行动。羽族是最擅长构筑结界的神族，到你发挥专长的时候了。”
“本尊讨厌被命令的感觉。不过，我帮你这个忙。”路西法道，脸上的神情变的有些阴狠，“莉莉丝那个女人，我刚好有一笔旧账要跟她算，可不能让她的计划实施的太舒服了。”
“你记仇的本领还真可怕。”欧西里斯讽刺道。
“哼。”路西法冷哼一声，挥手之间羽族构筑的结界从天空浮起，好像悬浮的透明光球笼罩了圣殿的四周。而被这结界笼罩的领域全部变成了跟周围的蓝天同样的背景色，在这底下的人类即使有再好的视力，也观察不到他们头顶上空的异样。
“这应该能暂时拖延住他们，但不会太久，抓紧时间。”路西法说。
而欧西里斯也不再多言，抬手按在了莱伊的眉间，升腾起的魔法阵环绕在了他们周围，光芒越来越亮，好像一种古老而复杂的仪式。而欧西里斯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耗费的大量神力让他不得不凝聚所有的心神而无暇顾及其他。
仪式启动时，被强行拉扯的记忆总难免让欧西里斯想起某些不想忆起的过往。
在那个时空里，他还没有被诸神放逐，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虚无之神。
当然，也还没有认识，那位神界的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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