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分卷阅读92

    冥主手中杀气渐渐凝聚成形,已隐隐看得出是一把匕首形状,其形特异,细弯如三寸钩牙。刀柄纤细剔透,犹如水晶刻成,有一物蛇身带翅蜿蜒其上,不知何名,那伺机待发之态却是雕琢得栩栩如生,尤其那对赤红火石双目,竟像是真能视物一般。

    文曲一见此物,心中大叫不好,但凌远殇这家伙还是个毛孩起便跟着天军征伐,继任冥主之后更是嗜杀好战,率夜叉众御驾亲征,愣是将黄泉三十三窟,幽冥四国踏为平地,一身怪力哪是文曲这区区文官能挡得住的。文曲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顾城越你自求多福,搂着身边的白医生远远躲开。

    凌远殇并非暴虐成性,但那一刀,却不留情。

    坐听刑狱,裁决众生,千百年来早就磨光了他的七情六欲。床榻之上,只有这柄匕首与他相伴日夜,听它不时铮琮作响,就如有人与他低语一般。

    却没想到,在看到顾城越和方涧流的时候,深埋在心中的怨愤就如火山之下的熔岩喷涌而出,杀意在血液中沸腾。原来纵使相隔数代轮回,千载光阴,在见到顾城越的时候,凌远殇才发觉那道陈年旧伤从未愈合,名为忘却的疤痕之下,依然血肉狰狞,痛彻心肺。

    那道利刃向喉咙划来的时候,顾城越便已知道,自己无法躲过。

    它并非一般的利器。古有名剑,以魂为铸,已然灵性无双,但若这刀剑本身便为活物,又当如何?

    顾城越当然不知道,齿角一类,离体之时,即为死物。为保存这利齿之中丝缕魂魄,千年相伴的时光中,冥主自身精魄早就渗入其中。换言之,这匕首就如冥主身体的一部分,顾城越的煞气对它而言,不过像是切开绸布那般简单。

    在利刃亲吻上他的喉咙之前,煞气已护住方涧流全身,顾城越猛地将一道符纸贴在方涧流的后心之上,文曲只听见一声断喝,顾城越竟将方涧流直直向他抛了过来!

    喂喂!我可是文弱书生啊!空中飞人什么的,我不擅长啊!

    还是李初阳眼疾手快,和文曲一同扑上,总算接住了空中抛来的方涧流。文曲一见他背后的符纸,当即愣了一愣,继而露出一丝苦笑来:

    冥主之力为阴,入殓师的体质亦是阴煞至极,阴阳相溶,阴力相冲只有两败俱伤。不过一瞬之间,顾城越竟已想到这点,这道血符以入殓师本身魂魄为护,若凌远殇刚才出手的对象是方涧流,现在两人恐怕都要五内俱损经脉尽伤,方涧流反而得以幸存。

    顾城越啊……从某些方面而言,你和凌远殇,竟相似到了极点。

    没了煞气的保护,冥主手中的利刃已吻上了顾城越的咽喉。

    血溅五步。紫金华帐霎时洒满热血,玉白宣纸上猩红点点,如落雪红梅。

    室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匕首发出声声哀泣,撼人心魄。

    那只匕首只在顾城越的咽喉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细痕,却深深插入冥主腕间,刀尖将手腕穿透,犹颤动不止。

    冥主的脸上却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生生将那匕首从腕间拔出,利刃和骨节摩擦的咯吱响声令人心胆俱裂,冥主却像毫无知觉一般将它随手抛在一边,完好的左手旋即向顾城越的心脏位置击去!

    那枚匕首却比他更快。在他击中顾城越之前,利刃便洞穿了他的掌心,刀尖直指咽喉!冥主的怪力之下,匕首轻薄的刃身渐渐出现龟裂,文曲等人都几乎能听见轻微的破裂之声,尽管它颤动不休,哀鸣大作,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哈……哈哈……”

    这是文曲第一次听见凌远殇笑。日后他发誓此生再也不要听到第二次。

    凌远殇的左手渐渐握紧,刀刃在他的手心中被呜咽着碾为碎片,不知有多少嵌入伤处,冥主只是不觉。在场众人尚未明白过来眼下的情况,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摇撼,头顶上的悬吊灯架剧烈晃动起来,烛火明灭,架上的珠佩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声来。

    “不好!”文曲的脸色一时变得煞白:“冥主心念大动,冥狱之下镇着的地鳌……要翻身了!”

    第56章 五十二空花

    早在开天辟地之时,阴阳二气始分。阳为乾,清而上浮,每上浮一分,便多加一颗星辰为坠,直至稳固不动;阴为坤,浊而下沉,无有终时,故以巨鳌负之,沉浮于归墟的无尽烟水之中。

    只是巨鳌凭空背负九州大地,并非情愿。上古之时,巨鳌频频翻身,地壳动辄皲裂动荡,三界苦不堪言。上古诸位神灵不知用了多少方法,皆无法镇压这只巨比苍穹的大鳌。最终也不知是何人参破天机,将三界之中最为浊重的冥界深埋地下,分布九州各地,镇住巨鳌要穴,使其无法抬头掀动,只能陷入沉眠。但只要有一处冥狱不稳,巨鳌便会苏醒一分,这东西被压了不知千千万年,岂有不伸头摇尾,掀动翻滚之理。

    冥界虽重,却和魂魄一般并非实体。说到底这十八冥狱,九重冥府,不过都是冥主一念而生。若冥主心念不稳,冥界阴都十里长街,水榭亭台;府库重地,商贾集市,都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彼时冥界焦土一片,无数魂魄皆化为恶鬼,仅凭一道鬼门关如何挡得住!

    所以说,选任冥主怎么也该选个性格好点的啊!

    文曲一手拎着李初阳,另一手搂着白医生左躲右闪,避开那些簌簌掉落的砖石断瓦,使出八卦步法,一边避开地面上时不时穿刺而出的石刃尖刺,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

    我明明是文弱书生!书生!救人什么的,不是我的擅长啊!

    破坏以漩涡的方式,以冥主和顾城越身处的位置为中心,急剧地扩散开来。之前堂皇幽雅的冥府大殿,如今就像被放进了搅拌机一般,数人合抱的梁柱被生生拧转如绞,穹顶之上无数明珠美玉雨点般坠落,碎了一地玲珑。

    而始作俑者正在风暴的中心对峙。文曲躲过一块几乎能将他削成两半的水晶碎片,往那方向瞥了一眼,登时心里凉了半截:

    恐怕——这次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在这无边鬼蜮之中。

    除了当初在天庭帝君之下,凌远殇再也未曾在他人面前显露过本相。

    这个本相,作为一族的耻辱,如同烙印般无法摆脱。他以自由为代价,赎了全族上下的性命,却改变不了被天庭除籍,曾经倍受世人尊崇的地位也被已他人取而代之。

    他如何能甘心,他身上流着最古老而高贵一族的血液,麒麟过处,草木尽折;鳞虫万兽,无不臣服。作为每代唯一的少主,他如何甘心。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名叫顾城越的凡人所赐!

    他并不是不能知晓天命,只是出于好生的天性,不忍对凡人下手。却没想到,背负天命的麒麟,偏生爱上不信天命的君主,即使明知违逆天条,仍然要一意孤行誓死相随,以至于天命被悉数打乱,地脉失和,凡人无君,若不是他孤身背上弑君之罪,人间浩劫还不知要到几时方休。

    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将顾城越毁至神魂俱灭!

    魔由心生。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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