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分卷阅读84

    方涧流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青紫,他尚未醒来,手脚却本能地在反抗。金瞳中的眼神渐渐变得散乱,文曲一见便明白了七八分:

    那是顾城越本人的意识正在和强大的对手抗争。

    顾城越命中就连自己也推算不出来的异数,竟来自于此。

    文曲看着顾城越的眼神忽明忽暗,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任凭修为如何高绝,**如何强健,元魂最是脆弱无比,胜负之间,全凭心念一线。一般说来,修为越高之人,心念往往也教常人之为坚决。顾城越重伤之下,元魂衰微,躯体为他人所夺,如今想要抢回来,只怕希望甚微。

    如果此时轻易插手,最坏的结果便是双方元魂受损,都得到冥府去报道,顾城越这个身体也就彻底死亡。

    那样的话,方小流只怕要哇哇大哭的吧。

    文曲苦笑不迭,心想此时已自身难保,竟然还想着其他。看来在人间呆的时间长了,智商确实有下降的趋势……

    眼见着顾城越的眼中,金色渐渐占了上风,方涧流仅有一息尚存之时,文曲心下一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搏上一搏,忽然听到而后有利物破空之声,正要躲避,却发现那东西竟不是朝着自己来,而是向着顾城越去的!

    周身沉重的压迫气息陡然一滞,文曲登时觉得胸中畅快了不少,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汗透重衣。

    而顾城越自头顶而下,赫然立着一排细若游丝的银针。

    第49章 四十六不悟

    那银针轻如鸿毛,拈在手中恍若无物。越是细巧之物,越难发力,能从视线之外的距离将银针射出,且认穴精准无误,这一手妙绝的工夫,在文曲的印象中,还没遇见过第二个人。

    果不其然。文曲看到那单薄的身影匆匆走来,眼神都放柔了几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白医生来得好巧。若不是有您出手相助,我们这里所有人,只怕今天都在劫难逃。”文曲对着来人那一张冷脸,笑得灿若桃花,“上次您走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和您好好说几句话。而且,您似乎还有一件东西丢在了我这儿。”

    文曲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琥珀来,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在灯光之下,琥珀中心却并非固态,像是包着一汪水,其中沉睡的虫子似是受到强光的刺激,竟蠕动着翻了个身。

    这里面的东西,是活的!

    白医生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之后又转为绯红,伸手便要来夺。文曲见这平素为人一贯矜持淡然的青年竟然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顿觉有趣,使了个拈花拂柳的手法,将那琥珀落入自己袖中,一手格住白医生的手腕顺势轻轻一拉,便将对方的腰往怀中一搂,才发现这人远比想象得更为清瘦。

    “白医生也未免太过清减了些,要好生补养才是。”文曲和他靠得极近,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吐息。这话的内容并无不妥,对方却被他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得恼怒不已。

    “给我。”要论嘴皮子上的便宜,白医生自知不是对手。可重要的东西偏偏落入文曲这种奸猾之人手中,要偷要抢,皆非他一介医生所长。

    “好啊。”文曲摊开掌心,琥珀奇迹般的躺在掌心正中,光泽莹润,当中的小虫徜徉游动,悠哉自得。

    “用一个吻来换。”

    白医生瞪大了眼睛,看向文曲那笑眯的狐狸眼,可不管怎么看,也没看出半点恶作剧的意思,在那眼神深处,反倒有隐隐的认真。

    无法从记忆中抹掉的样子,和眼前的人有一瞬间的重叠。他和文曲长得毫不相像,那令人看不出是说笑还是真心的笑容,却如此神似。

    那时候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不正经的大夫,却被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令人称绝的医术深深折服。

    只不过除了看诊之外,其余时候,他总也看不明白这个人。有时纵酒狂歌如散士游侠,有时奸狡如狐极似奸商,每每心下认定了此人满口胡言不可相信,他又偏偏说出十句之中仅有一句的真心话来,令人进退两难。

    那是白医生数百年来,始终萦绕在心头的回忆。

    桃红未歇,小月微沉。暖风拂面,年轻的白姓大夫已然有些微醺,却不是为夜色所醉。白姓世代行医,名声昭著,身为白家的嫡长子,年纪轻轻便已在同行之中博得头筹,在白家的百草堂中,也可独当一面。

    只是大夫并非饮风吸露便能过活。白家如今的当家仅有一个独子,自是希望他飞黄腾达,入京为医官。眼下正有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御医院中有数名御医因牵连获罪,名额空缺,偏偏此时正值新院判上任。这新任的院判也是个古怪性子,非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命举国各地举荐才能出色的年轻大夫,筛选合格者,上京由他亲自出题选拔。若在选拔中获得头名,便可直接入御医院成为候选,倘若表现出色,不出三年五载,便可成为御医留在宫中。

    此等好事,同行们自然是抢破了头。白姓大夫虽然在筛选中轻松过关,心中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在考试现场,他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那吊儿郎当,一步三摇的一袭青衫。

    名次公布之后,白大夫高居榜首,白家老爷着实欣喜,大请四方。却不想在席间遇到了多年未归乡里的一位故人。一见此人,白家老爷简直惊喜非常,因此人与那院判交往甚笃,几番言语下来,此君也对白家少爷的医术甚为赏识,主动提出愿为举荐,白家上下几乎都认定今日是撞了大运,逢迎示好自不用说。

    此君却并未借此机会大行敲诈,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结亲。

    原来此君仅有一独生女儿,虽聪慧异常,却体弱多病,一日也离不了大夫。为了女儿身体,此君有心将她许配与名医,但大凡有点名气的大夫,不是垂垂老矣,就是家境贫寒,故一见到白家少爷,诸般条件无不符合心意,遂当场提出结亲。

    白家虽未当场答应,但看老爷的意思,大概上门提亲也不过是几日之内的事情。

    年轻的大夫酒量不济,却在席间喝了好些酒。此时被暖风一吹,不仅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反而愈加步伐不稳,头脑迷糊起来。

    跌跌撞撞地走过石桥,他本是找了借口说要取几味药材,此时却压根辨不清方向,只见月上柳梢,杨柳树下一对人影相依,不知为何一股憋屈涌上心头,酒气上冲,肠胃翻搅,他倚着桥头便大吐起来。

    树下的人似是受了惊扰,踱步前来。白大夫正要道歉,却听到了多日未闻的熟悉声音:

    “你怎么会在此……喝得如此烂醉?”

    火不打一处来。

    白姓大夫张口还未开骂,先吐了青衫上满是污秽。对方连连顿足,却也不恼,摸出帕子来给他擦拭,“哎,若要是我,万香楼里的头牌莺儿来劝酒,也不至于喝到没了人色。白少爷今日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人生不过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白少爷您这哪一件都挨不着啊……”

    “谁说……挨不着!”白少爷一见那纵然一身脏依旧笑得如春水映月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了种恶毒的冲动,“家中已给说定了一门亲事,过几日便要上门提亲,洞房花烛夜……也不远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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