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分卷阅读26

    窗外的雷声一阵更胜一阵,仿佛在催人魂。

    “昔日一别,光阴荏苒,月芳已等了君三百多年。”她嘶哑地笑了起来,两行泪水从眼中滑落,“可惜从今往后,月芳已不能履约。君可还记得,十里苏堤柳莺啼,断桥残雪天初霁。”

    李初阳尚未醒来,方涧流却将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

    李初阳曾说过,他七岁的时候,在杭州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身体不好,大病不犯小病不断。祖母说要带他上灵隐寺祈福,他便去了。在回来的路上不知为何遇到一个道士,不管怎么说硬要让他抽一根签。那时候他只觉得好玩,便随手抽了,签文上正是这句话。

    十里苏堤柳莺啼,断桥残雪天初霁。

    那时候他才七岁,并不很懂这句话的意思。却好似早就见过一般始终牢记在心。从那之后他的身体便渐渐好转。祖母乐得给灵隐寺捐了不少香火钱,连说灵验无比。

    痴心的妖怪,你还在等着三百年前的那个约定吗?

    她伸出枯槁的手,似乎想要触摸他的脸。但那只手在触到他的瞬间,便化为片片飞灰,如烧毁的纸屑,纷纷落地。

    她的泪水落在李初阳的脸上,他终于睁开眼睛,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她最后那个口型:

    “李郎,珍重。”

    第15章 十五前缘

    地上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粉末。李初阳将它聚拢在手心,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雷声却并未停止,这劫数仿佛无穷无尽。

    “在下见过各位。”

    伴随着如玉一样清润的声音,从暗处走出一人,身穿素色锦缎长衫,笑如杏花春雨,右手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剔透圆润,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狗儿,乌溜溜的眼珠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这温雅的书生,双脚竟然不沾地面。

    那人施了一礼,姿态毫无做作,“鄙人区区一名判官,因冥府一时失察,以至天数有异。特命在下前来,以正天命。”

    鬼判。是冥府中最难对付的一类人。他们朱笔一挥,祸福生死皆随之更改。鬼判之职,从来只有公正廉洁者方可担任。如果说鬼差还有转圜游说的余地,遇上鬼判,只能认命赴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血红的电光在眼前爆炸,所有人都只觉得耳中轰鸣,双眼发黑,片刻之后,才听到汪澄的惨叫声。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脸跪在地上□,在他面前赫然摆着两只新鲜的眼珠。其中一只渐渐腾空,倏地消失不见了。

    那书生鬼判卷起雪白的袖子,将另一颗眼珠拾起,“天算者的眼睛,在下代表冥府笑纳了。汪澄,你图谋篡改社稷天命,还有何话说?”

    汪澄抬起的脸上,两个血洞森然可怖。他却不回答鬼判的问题,只笑着问,“处以何刑?”

    那书生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一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狗儿,略略沉吟道,“从此之后,汪澄之名便在地府勾销,再无来生,三界不容。直至天诛地灭,万缘方尽之时。”

    对天算者而言,失去双目意味着再也不能观测星辰走向,甚至比死更痛苦。对人类的灵魂而言,最重的惩罚,不是千刀万剐,不是苦海无边,而是永不结束的放逐。

    “哈哈哈……如此甚好,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天算者。”汪澄的笑容竟带着无比释然,他那看不见的双眼朝向众人,伸手指向顾城越和方涧流的方向,“一个身负百万杀孽,一个命数不过弱冠,冤冤相报无止境,我倒是真想看到你们穷途末路的那天!”

    汪澄大笑数声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胸口数刀,终于倒地而亡。

    那书生鬼判低低地叹了口气,“都是痴儿。”

    话音刚落,只听李初阳惊呼一声,众人看去。那卷轴的灰烬中,竟有点点金光泛出,越来越亮。只见金光居然一点一点凝聚起来,渐成蛇身鹿角,鹰爪鱼鳞之相,黑中带金,穷极华美。只听它呼啸一声,天雷顿收,层云皆散,当空盘旋三匝之后摇头摆尾腾空而去。

    龙影经过之处,雷声消弭,阴云散去,顷刻戾气四散,月朗星疏。

    明月之下,一尾翔龙当空遨游,极尽潇洒悠然。那鬼判遥望着龙影消失在天际,微微一笑,“黑龙降世,大兴刑狱,荡涤贪腐,白日青天。万民有福了。”

    随即,他转过身来向在场众人做了一揖,“几位都是对社稷有功之人,区区必将此功德上表冥主,为各位添福增寿。”

    “在此谢过。福寿非我所愿,希望判官网开一面,让这画魅得以投胎为人。”顾城越的声音明明清冷无比,这话却让方涧流不禁心头一热。

    “也算上我的。”

    濮阳涵发话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画魅之前不管做了多少恶事,舍身救人总算是功德一件,何况若非她自散魂魄,这真龙今日也度不过劫数。她之前的业障,濮阳家自会举办法事,为其超度。”

    楚枫明也当即叫了一声,看样子是表示也算上他。

    “还有我还有我。”方涧流急忙拉着李初阳响应。

    这下,书生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抚摸着那只雪白的狗儿,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呢,三寸丁。你说,我真要去求那个混账吗?”

    “吾就在此,何须汝求。”

    从虚空中撕开一条裂缝,从里走出一行三人。打头的那人一身旧时军装装扮,容貌英伟却不苟言笑。身后二人一黑一白,那身穿白色唐装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可掬;而他身边的人脸被黑色连帽衫遮住大半,除了身后一把古刀之外再无其他特征。

    那书生一见到领头的人,就变了脸色,下手劲掐了怀里的狗儿几把,疼得那狗汪汪直叫。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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