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愤怒确实让她走过了最初一段无头苍蝇一样的旅程。
再然后,意外爆发了。
魔道始祖的遗迹被一场战斗炸开了,消失于人间。然而,关于这个宝藏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揭开序幕,整个魔道都因为这件事情疯狂了。
其中的缘由,安若葭并不太懂,她听到过长辈们解释,据说每一个魔道修士,步入修魔路上时,都会自动收到这位始祖的限制,这迫使他们必须以自相残杀的方式提升修为,同时,也需要遵照魔主的意志——若非如此,以魔修的混乱来看,想和团结一心的正道们叫板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若不是魔修们不得不遵命于魔主,整个势力得到统合,现在的正道们也未必这么统一的一个鼻孔出气。
而魔道始祖的遗迹秘境,据说就有脱离这个限制他们秘法的办法。
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传闻是真的,但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就足够无数魔道修士疯狂了。这件事甚至连魔主苏婴都无可奈何。而安若葭的寻找太史飞鸿计划,也被这件意外给打断了。但在此之余,安若葭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她只是在默默坚持着,寻觅着,即便到了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希望了。
安若葭漫步到半山腰时,瞅见了一个衣冠胜雪的人影,温柔的阳光将他的衣角照得亮的发白。来人也看到了安若葭,他回过头,表情淡漠,似乎在对方身上浪费一点力气都不值得。他说:“好久不见,安师妹。”
这人的五官有些熟悉,但安若葭依旧是盯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中挖掘出一个及淡的人影来,她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陆尘潇?”
“是我。”陆尘潇安静地说。
安若葭差点接口一句“多年不见你变了好多啊”,但下一秒,她又意识到,变化非常多的人是她,而不是陆尘潇,陆尘潇一直都是那个带着一点阴沉狠决的人。安若葭一直认为,陆尘潇对太史飞鸿都太狠绝了。
又狠,又绝。
太史飞鸿总是坚持,是安若葭不懂陆尘潇。这也是安若葭看不惯陆尘潇最大的理由之一。
当然,小时候的那些小心思,现在还拿来耿耿于怀就太幼稚了。如今的安若葭,只是爽朗地恭喜了一番:“恭喜陆师兄出关了。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境界了?”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情况,陆尘潇随口回答道:“已经成功金丹了。”
他这个回答果然引起了安若葭的惊叹。这三十多年以来,小姑娘在奔波战斗之余,也没有放弃自我修炼,然而如今她卡在筑基后期已经有不少年头,对进阶金丹的难度深有体会。
不过,横向对比下来,安若葭的进度其实已经远远把同级甩开一大节。毕竟是作者钦点的后宫,天资毅力都不算差。
而陆尘潇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安若葭这批人之所以卡在进阶金丹期这里,大多数都是因为他们还缺乏道念,这种念是对自身前进道路的阐释,用另一个世界的话说,就是三观。当然,正不正是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借此在身体里形成能够自我循环,自我完善,自圆其说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的雏形,就是金丹。
而各家的功法也决定了这个小世界完善的方式。比如魔道,所有人的小世界都是不完善的,需要不断地从外界累积。这自然是一个很高效的方法,但成活率又格外让人心塞。以至于连着两任魔主,跟脚都不是正儿八经魔道出生的。
陆尘潇曾经也广受这种缺陷的困扰。
不过虽然顶级魔道修士的修为总体并不如正道这边,但因为天地剧变,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很多对应的能力都没能跟上,彼此半斤八两,也就含含糊糊地把势均力敌的情况维持了下去。
太衡剑派一直都是不断通过战斗来完善道心的派别。因此,陆尘潇仅仅凭借闭苦关就达成这一点,自然是让安若葭很吃惊。
但在陆尘潇看来,他道心早已成型,战斗也从来没有少过,又有丰富的经验,成就金丹分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当然,他也不会和安若葭细细解释,开门见山地问:“我闭关已久,消息闭塞,可否告知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若葭想了想,最终把魔道始祖秘境的事情交代了一下,顺带介绍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她说的不多,陆尘潇却听得很仔细。大约是两人从来没有这么和谐地相处过,倒是让安若葭不自在起来。
听到最后,陆尘潇意犹未尽地问:“还有吗?”
“你还想知道什么?”安若葭纳闷地问。
很多,陆尘潇在心底回答说,比如那场爆炸到底是什么情况,参与的人都有谁,他们还好吗?为什么还是没有大自在天的消息……还比如……还比如……
陆尘潇闭上眼睛,定了定神,把忽然有些乱掉的心情按压了下来。他几乎是惆怅地带着一点忧郁地想:
余琏呢?
陆尘潇当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只是余琏的天魔咒法的本体就挂在他魂魄上,让人想无视也没法装作看不见。再加中途阴虫又发作了几次,折腾着陆尘潇生不如死。
作为一个意志不够坚定,也并无洁癖的享乐主义,陆尘潇在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念余琏了。毕竟,至少作为枕边人,这个选择很安全。
这一来二去,大约也是距离美,陆尘潇倒是对那位真上了心,反而不如初见时的戒备了。
可余琏毕竟是灵霄派的前辈,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无论他有事没事,都不是安若葭这个新一辈的弟子可以知道的。因此,那句疑问最终在陆尘潇喉咙里压了压,化作一声心底的叹息:“太史飞鸿呢?”
安若葭身形情不自禁一僵,没有回答。
“怎么了?”
“你……你……”安若葭压抑着激动问,“你还相信太史飞鸿还活着?”
陆尘潇呆了一下,作为女主之一,安若葭真是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不但确定他还活着,并且一定活得很好,说不定此时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你我两人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尘潇几乎是无语地瞥了一眼安若葭,鹅黄色裙纱的女子眉眼间蒙着一层灰败之气,和她小时候那种明光清澈的感觉有很大不同,陆尘潇委实不明白,修为提升了,人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出于一点同门地情分,陆尘潇小小地点了一下,“只因为他是太史飞鸿。”
他说的很坚决,很果断,似乎在陆尘潇的内心中,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无所不能。
哪怕是不从太史飞鸿的天命之子的身份来说,仅仅只是作为一个了解太史飞鸿的人,陆尘潇仍然有这样近乎荒诞的自信。
最了解某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
陆尘潇和正道对着干很多年了,他很清楚这帮老不死身上,都有那些让人深恶痛绝的特质。恰好,太史飞鸿又囊括了所有,他所欠缺的,只是一点运气。
而太史飞鸿会缺乏运气吗?
笑话,哪篇文的主角都不会是一个倒霉蛋。
安若葭被陆尘潇这种坚定不移的态度吓到了。她最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一个失败者终于不甘不愿地承认了失败:“我总算知道,我哪里比不上你了。”
还没等陆尘潇反应过来,她又补充道:“太史飞鸿入魔了。”
什么?
陆尘潇呆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好在,安若葭也没有打禅机的意思,她解释道:“太史飞鸿拿到了魔道始祖的那个传承,现在已经开始开山立派了。”
这就是让安若葭失态的卧立难安,非要到处走走的真相。
这……这……
陆尘潇刚想更详细地询问具体的情况,就有弟子过来打断了两人对话,说是掌门人有请。无奈之下,陆尘潇只好把这件事找放下,毕竟这消息也并不是非要问安若葭,估计有大把大把的人知道更多。
倒是掌门人这边,陆尘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能有什么非要自己不可的事情。然而,最终事情的离奇还是超过了陆尘潇最夸张的想象。
“您的意思是……”陆尘潇努力了又努力,但他估计目前自己的表情也算不上好,大概比较接近狰狞。
掌门捻这胡须,笑咪咪地说:“谢庐溪是个很好的道侣选择对象,如果你们能在一起,就最好不过了。”
这幅嘴脸,俨然是一副为了“剩女”谢庐溪在战斗的妇联大妈。
有那么一瞬,陆尘潇是真的很想撬开眼前这位大叔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排泄物。
☆、第二回来客
到底是什么样奔放不羁的大脑,才会对陆尘潇暗示这样的话,总之,陆尘潇是想不出来的。若不是仅剩的理智限制了陆尘潇,按照他当年的习惯,恐怕早已各种嘲讽上了。然而,即便是现在,陆尘潇的表情也绝对说不上好,他觉得他这辈子的意志力全用在这一刻了,才让他没有对掌门喷出:
脑子呢?!
他宁愿抱着素素,也不想和谢庐溪有什么这方面的纠缠啊!
太玄掌门也许是脑子掉线才会一拍头想出这样一个主意,然而,看到陆尘潇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时,他也猛然意识到,自己孟浪了。虽然他本来觉得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呢,这不是做生意,人家有钱就卖没钱不卖——做生意还要讲究人情呢!
太简单粗暴的凑道侣,这是在玩连连看么?
凡人顶多也才凑合凑合一百年,而高级修士的寿命可是破千年的,这能随便凑合地找个道侣吗?
道理,谁都懂。
真横冲直撞的勇士是不可能成为一派掌门的,掌门立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他不慌不忙,像是之前仅仅只是一个挺随意的想法一样:“哎呀,现在说这些也有点早,谢庐溪的雪峰山确实是冷清了些,你隔些天就搬去吧,如果修行上有什么疑惑,刚好可以请教谢庐溪。”
一字一句,像是全都是为了陆尘潇考虑一样。
陆尘潇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要换一个人来说,大概只会嫌弃掌门人真是婊的一手好心机。但是这种话在正道真的很流行,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真的为他人着想而不是标榜自己品德,哪怕是掌门本人,陆尘潇也没法理直气壮地说,他就没有为了陆尘潇考虑。
毕竟,财地法侣,撇开陆尘潇对谢庐溪根深蒂固的偏见之外,谁都不能说谢庐溪不是一个很好的道侣。
论颜,论身份,论天赋,论修为。
顶多是性格冷淡了一些,但这在修真界,还真不算什么出格的问题。
……无论如何还有紫云的一群逗比兜着下限呢。
陆尘潇既没有说肯定,也没有说否定,他只是轻飘飘地呵呵了一声,显然,这种高端的异世界嘲讽并没有成功被掌门人理解。陆尘潇也只是微微一笑:“嗯,那就这样吧。”
他含糊其辞地回答,既没有显得很积极,也不至于让掌门难堪。
说到底,太衡剑派都只是陆尘潇的一个临时的落脚罢了。
陆尘潇很清楚,他进入修真界进入的是魔门,他的道也是自私自利的魔道,他的天地,也注定是那场你杀我我杀你的修罗场。太衡剑派很好,但终归和陆尘潇形同陌路罢了。没有什么很深刻的理由,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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