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假如》分卷阅读15

    “擅用驿使,传递私人信件,按律当罚之。姑且念你初犯,杖责十下,即刻执行。”岳乐强忍心痛,儿子犯了军纪,身为主帅,绝不能徇私。身为将者,需严明军纪以振士气,身为父亲,也要树立规矩以教子嗣。

    被扒光了上衣的塞楞额在十月的夜里,被寒气刺得有些难耐,双手仍被反绑在身后,执行杖刑的人毫不手软,一下一下都狠狠打在塞楞额背上。不多时,血痕交替出现在背脊,却也不曾听到一声痛呼。一旁监督的莽古泰使了眼色,便让人将他扶回了帐中,拿出伤药,欲为他抹上。埋首床上的塞楞额躲闪开来,往内侧移了移身子,闷闷地说,“师父,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为了让你今后长记性!上回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说会谨慎行事,转眼就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以为让驿使传信是小事吗?若不是将军知你底细,你以为是仅仅十杖就能了结的吗?”抹了药膏,狠狠地在塞楞额背上揉了开去,听到他嘶嘶的抽气声,莽古泰心里也不好过。

    “我知道你着急给语儿写信,可这家书也该照着规矩,每月军中不都有寄家书的日子吗?”莽古泰没想到自己那日的传话竟会让这下子犯了浑,差点闯了大祸。

    “我等不及嘛,你不也说了她是因为没收到我信,才会那样憔悴的么。我不忍心让她难受,就想着赶紧给她写信。”依旧闷闷地说。

    这次杖罚让塞楞额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可信却是在送出八日后就到了语儿手中。匆匆展开信纸,依旧是他的风格,寥寥几字,便将她的心夺了去,两行清泪落下,却是笑了出来。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那日后,语儿算是舒了心,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那信隔了几日让馨儿无意中给瞧见了,心中不禁对妹妹有了一丝羡慕,对于塞楞额的态度,似有软化。“语儿,你也别太担心了,这场仗,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你可得多些耐性。”轻轻拍了下妹妹的手背,馨儿柔柔地说了句。

    “岂有此理!吴三桂这个反贼,竟然想妄自称帝,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刚得了探子回报,吴三桂已在筹备登基称帝,费扬古一怒之下甩了杯子。

    “佐领不必激动,日前湖广总督蔡大人已奉命率领绿旗兵进攻岳州,据说歼寇甚众。到时与我军胜利会师,来个前后夹击,不用担心吴三桂不死。”莽古泰却显得颇为镇定,许是这样可恼的人,作战时没少见,也就没有费扬古那么愤慨。

    “塞楞额,上回让你受了杖责,你可怨我?”不知觉出征已四个月,岳乐忙于排兵布阵,思考作战对策,与儿子也没了机会见面。上回见面竟然是塞楞额犯了纪,身为主帅的他亲自审问,之后更是狠心下令责罚,再之后,父子俩便是同在营中,却不相见。

    “回将军,下官犯错,理应受罚。如今得了教训,今后不敢再犯。”想起阿玛当时狠心的军令,明知道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自己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抽疼。自从自己选择了入仕,阿玛似乎再也不像过去般疼宠自己了,难道阿玛还在生自己的气?

    “我听莽古泰说,你上回是着急给京里的人写信才擅自用了驿使。不知是京中的哪位人物,可以让你如此费心?”儿子与自己逐渐疏离,实在不是岳乐想见,可既然他选择了入仕,选择了这条路,那当父亲的,只能在有生之年,尽力教会他如何在这浑沌中求生便是了。记得初听他犯纪缘由,岳乐也是一惊,思考了些时日,便将他召了来,也好问个明白。

    “阿玛,其实儿子原本就想告诉您,只是因这征藩之事给耽搁了。”塞楞额心中苦笑,师父啊师父,你怎么老在背后踹我一脚呢?说要帮我的是你,可是这告密的还是你,你究竟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

    事已至此,再做隐瞒倒是无甚必要。难得阿玛开口,自己只管顺杆子往上爬就是了。之后便大致将自己与语儿之事道出,边说边细细观察阿玛脸上的神情,可岳乐偏是一副面瘫相,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说,你为了儿女情长,意气从军,又为了儿女情长,冲动违纪?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多年来这个儿子是自己最上心的,一直觉得庶子的身份是亏欠了他,不愿他入官场,于是宁愿自己在朝中一力承担也不曾松口要他代为分担,如今他非但瞒着自己要了婚姻自由,还和汉人女子私下相好。所做之事荒唐至极,让他这个安亲王还有何颜面去与明相结亲?

    没想到阿玛这么大反应,还一副坚决反对的态度,塞楞额哭诉无门,低垂着脑袋出了营帐。夜色渐浓,这江西虽比京城暖和些,可从军打仗,整日驻扎在城外,寒冬腊月里,仍是寒风刺骨,绵绵湿意挡不住地浸入衣衫。出神地晃悠,不知觉竟是偏离了回营帐的路,隐约从前面几顶帐篷中传出的吟哦声让塞楞额浑身打了个哆嗦,在军中好歹也混迹了几个月,即便从没进去过,可这些营帐的用途自己还是知道的。一想到此刻帐中上演的禁忌画面,塞楞额就红了脸。

    正欲转身,不料撞上了来人,定睛一瞧,咳咳,竟是那蔡朗廷。话说情敌见面,本该分外眼红,可惜蔡公子尚不知面前的小小骁骑校就是挖自己墙角的“小人”,而塞楞额兀自沉浸在刚才联想的一幕里,还未来得及调整情绪。

    记得半月前,莽古泰告诉自己,那传说中的情敌就要来了,让自己提起精神。谁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那日在贾府撞到的中年怒汉,塞楞额眉毛抽抽,嘴角耸动,不知还能说什么,有比这更雷人的剧情么,去未来岳父家表决心,结果撞到了情敌他爹。再看那跟在身后入帐之人,身材还比挺拔些,年长了自己好几岁,面皮细腻,风流倜傥倒也不算夸张。

    果然,炮灰神马的都长得很难看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幸亏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不然整日在军中相见,作为汉军旗统领的蔡毓荣和他那随军参将宝贝儿子蔡朗廷,还不把自己挤兑死。“咳咳,骁骑校也准备去欢愉营吗?同去同去。”说罢还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塞楞额被这声邀请拉回了思绪,尴尬地笑笑,连忙摇头以示拒绝,侧身匆忙离去。蔡朗廷讨了个没趣,回头看了眼远去的背影,“这小子,怕什么!男人去欢愉帐不是正常的事吗,害羞个什么劲。”

    第22章 欠我一条命

    离开京城已是一年有余,塞楞额已经习惯站在营帐外望向远方,其实他分不清楚到底哪里才是正对着京师的方向,极目远眺,仅仅只是习惯。每隔两月,总能收到语儿的信,他努力地控制自己兴奋狂乱的心,平静的一遍又一遍地看,哪怕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发笑,也不会在日头里显现出一丝异常。

    “师父,出来也一年多了,这场仗,何时会结束?我们就在这里这么耗下去么?”少了初时的青涩,已经历过大小战役数十次的塞楞额不再只是个洗耳恭听的角色,负手站在莽古泰身旁,身上的泡钉棉甲已不如出征时那般蓝得正艳,沾染了尘土血色痕迹的袍子,更添了沙场硬汉的气息。远处的号角声隐隐传来,想来又是一场小比拼,总是这般小打小闹的,攻不进城,却又不可退,这样的僵局要到何时才能解?

    “妈的这个吴老贼!狡猾得很,以前我跟着将军入关时也没这般闹心过,吴三桂果然是汉人里最奸诈的!。”提起这茬,莽古泰一肚子火憋不住地倾泻出来,他本想带着大军狠狠地与吴三桂大战几百回合,谁料自从正式驻扎在城外,便没能寻到机会正面开战。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逆贼在眼前叫嚣,却使不出力,别提有多窝囊。

    师徒俩又是对着远处的城池一阵吐槽,双双回营,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宣泄方式成为了他俩的秘密。再回营,他仍是岿然不惊的副统领,而他,也还是那个日渐成熟的小骁骑校。

    “将军,下官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又过了一个月,心中的焦虑日愈加重,过程再艰难,塞楞额都能说服自己坚持下去,可看不到任何曙光的等待,让他心烦意乱。他不愿意这么等下去,因为京城中有个人在等着他,那个人需要他。已在心中盘桓不少时日的计策也到了不得不和盘托出的时候,既然众人皆无计,不如试试他的拙计。

    “你有计策?说来听听。”岳乐抬头望着眼前说话的人,一时间似有惊又有喜,惊的是自己儿子竟然在这焦灼时刻主动献计,若是谋略失当,恐怕将会承担不小的后果。转念间却又觉得欣喜,一年了,从自己将他带出京城,这一路,他的任性,他的稚嫩,他的冲动,都在自己和莽古泰的调/教下被一点点打磨掉,如今的他,比过去沉稳得多,说话虽仍像过去那般谨慎,可说出来的内容却较过往多了太多迂回。

    “回将军,各位大人,下官认为,自从我军攻下萍乡,逼近潭州后,吴三桂便一直避开与我们正面较量,既不出城也不应战。可咱们始终没办法包抄到他后方,故而他的补给尚算充足,而我军却需要从江西一直运粮,这样必然增加了我军的作战成本。”顿了顿,看看帐内众将领的神色,似乎对自己的话有了点兴趣,塞楞额便又继续说叨:“表面上是咱们显了弱势,可细里想来,却倒未必。”

    “噢,未必么?不知塞兄有何高见?”一旁的蔡朗廷第一个提出了质疑,虽然平日里和这人接触不多,他对自己也算以礼相待,可总觉得他不会是个简单的骁骑校,特别是有一回他染了风寒,自己亲眼看见莽古泰副统领夜里仍去他营房探望,不由得留了心眼加以观察。果然不出其然,私下里,塞楞额与莽古泰的接触的确有些超出正常上下级的关系。如今这人主动献计,莫不是安排好的“上位之机”?

    “蔡参将,先别着急,你让塞楞额慢慢把话说完,到时你再一并发问。”看到蔡朗廷脸上露出窥探质疑的神色,岳乐和莽古泰虽不说什么,但面色也有几分不悦,可碍于身份又无话可说,还是费扬古这个旁观者解了围。

    “据小人观察,吴三桂已是兵兴三年,当初他许诺的好处几乎都没得到兑现,各地党羽已纷纷开始倒戈。加之尚之信、耿精忠皆已归顺朝廷,如今朝廷的军饷、兵力俱可集结一处,集中攻打潭州,吴三桂看似还在负隅顽抗,实则已是强弩之末。”说罢,嘴巴扬起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

    听了塞楞额的分析,岳乐等一众将领均陷入各自的深思,蔡朗廷这回倒是安静了,眼睛却不闲着,扫视一周,意欲将每个人的神情都看个清楚,尤其是莽古泰。可盯了许久,在莽古泰的脸上,除了沉思与凝重,再无其他。

    “塞楞额说的有几分道理,暂且就当它是真,那塞楞额你有何计策?不妨全部说出来。”掂量一番,虽然对于儿子的计谋并无十分的把握,但听到他之前的这番分析,也不像是信口胡诌,若是他真有良思妙计,一听倒也无妨。

    “是,将军。”抱拳作揖,斜眼瞧了瞧蔡朗廷,塞楞额继续着,“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吴三桂的军队战斗力已然骤降,我军强攻自是可以取胜,可难免也会有所伤亡。不如让小人领一小队人,潜入潭州,伺机将吴三桂给解决了,到时吴军自会溃散,潭州也将不攻自破。”

    “我道是什么妙计,不过是小孩子自以为是的天真想法罢了。”听完塞楞额的话,众人不免有些失落,这道理在座的哪位不明白,可谈何容易?只怕让他带着十几人的小队进城,便是有去无回了。蔡朗廷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看来自己是高估他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大人,我知道要想杀了他,在这潭州城内实属难事,我只想让他死于自然罢了。”众人的反应一一落在眼里,或质疑,或疑惑,或思量,或轻蔑,这些他都看见了,即便心里不好受,可赶快回京的念头支撑着他,他要尽快脱身,他要名正言顺回去!“其实,小人的计策是。。。。。。”上前几步,右手遮在唇边,娓娓道出了详细的计划,略作权衡,岳乐还是同意了塞楞额的请求。

    一旁的蔡朗廷似乎有些出乎意外,但仍是自告奋勇地要求同往,最终由费扬古领头,塞楞额和蔡朗廷各自带着五名死士入城,无论成败,三日必须回营。

    “塞楞额,这个你收好,此乃大内的禁药,一杯能即刻要了他的命,若是饮入少许,只要不被发现,三日不医,那毒素便会侵入心肺,不出一年,他便死于自然。”临行前,莽古泰将一个精致小瓷瓶塞到了徒弟手中,双眉紧紧拧住,眼中似有万种情绪,倒像是送他最后一程。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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