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谱》分卷阅读5

    他本该呆在他的泥土里面一生一世也不出来丢人现眼的!

    大堂里像平时那样飘荡着诱人的饭香,男人走到锅前盛了一碗,刚要吃下去却被六王子劈手夺走。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样子,他哪里用得着吃饭,施点肥料到他头上还更合适一些。六王子甚至懒得跟他解释,他居然也没有追问。

    对了,他哪里会追问,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过是六王子心里所思所想的傀儡而已。

    六王子一直没有理会他,爬上床去睡觉,他也自然而然地躺到了那张床上。

    六王子憋着一口气,总觉得无处发泄,男人稍微翻转身体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就一脚踢了出去,男人被踹到了床下。看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六王子不但没像预料中的那样高兴,反而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爬上来。”

    男人抬起头看着他,美丽的眼眸深深如海,但六王子知道,那不过只是空洞。

    他上过一次当,再不会上第二次。

    男人慢慢地爬到床上,还没有坐稳,就被六王子再次踹到了床下。

    这样子反复十几次,他再也爬在地上再也爬不上床的时候,六王子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这个贱货!”

    男人垂下了眼帘毫不反驳。

    六王子仰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想,他骂错了,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贱货,桃木如果做成木材,其实还是贵的很呢。

    玄铁在剑匣中渐渐成形,已经可以感觉到光芒照耀四海的征兆,这是炼剑过程中最为关键的时刻,决定是一把剑是神品还是凡夫俗子。男人终日操劳在剑庐,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回来睡觉。他瘦得惨不忍睹,背影已经支离破碎。

    六王子佯装着听不到他的任何动静,他生他老他病他死又怎么样,谁会为家里的一株花凋而痛哭流涕。

    男人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却又难以启齿,默默地站在床前几张嘴,又默默地转开了。

    六王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诧异的,那个男人……他不是人,不应该会欲擒故纵欲言又止这种把戏,他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吗?

    那天夜里几乎天明,男人才从剑庐走回了大堂,他走到床前,身影笼罩着六王子,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沉雪……”

    他的呼吸不像他淡漠的人,是微热的,在六王子耳边引起了一阵焦躁。

    六王子心头一震,几乎就要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手,男人连手指都是热的,和深埋在盒子里面的秘密完全不一致,那如果只是一纸谎言该有多好……他不过就是一个美丽的木讷一些的男人……他的手指,他的唇边明明是温暖而又可亲的啊……

    男人被他抓住了手指,静静地站立着:“神剑将要铸成,只要把成精的桃木融入剑胚之中,就能够辟邪魔除妖神,无敌于天下……”声音顿了一顿,再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沉雪……”

    六王子总算明白了这些天来他踌躇难展到底是为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他平静而漠然的神色,六王子份外疑惑地想,他说些干什么,是害怕了?难道他也会害怕?可他那副样子却半分也不像。

    六王子缓缓地甩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大业将成,可喜可贺,你还犹豫些什么?”

    男人就在他身后,听不到半点声息。

    这就对了,六王子想,既然是木头,那就该有块木头的样子。

    夜色深得要深入深海中去,男人在门前站了很久。

    六王子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的上表情,就算看得见,也是万年不变毫无创意的,想一想都觉得倒胃口。

    男人似乎能够感应到他内心里的鄙薄和厌恶,什么也没有说,缓缓地转过了身,向着门外走去。

    六王子听得他的脚步声,迟缓到了迟钝的地步,踩过大堂的地面,跃过了门槛,穿过那泛滥成灾的花海。渐渐不辨踪迹。

    六王子合上衣衫躺到了床上去,闭上眼睛,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当初来时那浓香逼人的花海,男人为了成全他的梦想,在这里停留了四年之久,师傅是严厉到了刻薄的人,从来没有六王子假以辞色,却唯独只对男人赞不绝口。

    六王子抱过他无数次,他的力气并不大,不足十年的时间,就算一株桃木也应该是幼小荏弱的,可是他不得不努力,一次次举起了沉重的玄铁。

    一直到了今天,六王子这个口口声声要学习炼剑之术的人,什么都不会,师傅教过的那点底子根本不足以成就一把锋利的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男人的身上。

    他的梦想就是他的梦想,他的希望就是他的希望。

    六王子突然心痛如绞,从床上爬起来,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穿上鞋子往门外走去。

    沿着那泛滥的花海走过了山道,前面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途。

    男人就在前面,从后面看过去,绿色的衣袍在山风里摇曳飘荡,那衣衫下面,似乎根本就没有人。

    六王子想开口叫他:“师兄……”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呼唤过了,声音被噎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口。

    然而他似乎还是感应到了,缓缓地回过头来望着他。

    要他死,还是不要他死?

    要称霸于天下的神剑?还是要一块百无一用的……木头?

    男人面容平静,丝毫不出将要赴死的悲伤,六王子迅速下了决定,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男人什么都没有说,除了夜里的那句询问之外,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跟六王子说过话了。

    但六王子并不觉得那是他心存怨怼,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怨怼,他不说话,只不过是因为六王子不想跟他讲话。

    就像现在,六王子的思绪略微踌躇,他就会停下脚步。

    如果稍下决心,他就会继续往前走去。

    就好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娃娃一样,六王子觉得跟着男人走到这里的自己,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傻x,他站在原处,哈哈大笑,抄起手里的一件东西向那个背影就了砸过去:“去死,去死吧!”

    就算被砸中了男人也没有迟疑,因为六王子希望他去死,那么他在这世上,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条路。

    这是宿命,是诅咒,是他来这世上的所有的意义。

    剑庐大开,熊熊烈火被山风卷上了半空,天还没有彻底的亮起,乌云掩盖着半明半暗的日光,与烈焰雄风交织在一起,天似被血洗成了一望无际的鲜红。

    男人浅绿色的衣服看不出任何一点征兆,完全被同化成了艳若桃李的花红色,星星点点的火光四下里飞溅,开始只是微不足道的星火,点燃了衣服的角落,一条小小的火舌头,顺着身体一路舔食。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甜蜜,让风中狂暴的烈焰越发的亢奋,火舌变成了血盆大口,有似地狱里来索命的妖魔一般狂热的向他席卷,那一瞬间他再没有任何的犹疑,纵身飞起,跃入了剑庐之中。

    舔食着每一个角落的火焰,吞没了能够吞没吞的一切,那火焰红得触目惊心,无与伦比,笼罩了整个日照香庐,仿佛血流成河……

    这时候一缕金光从剑庐上方破茧而出,如同东升的旭日,冲破了层层乌云。

    六王子被那金色的剑光惊呆了,抬起头仰望着跃入云层之中神剑。

    日光几乎是与此同时,从山头的另外一个方向疯狂的跳跃到半空中。

    被剑庐的火光血洗的天空,却在这时候被两个金光闪耀的太阳笼罩成了赤金的颜色。

    那神剑的华光,竟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

    一旦神剑铸成,将辟邪魔除妖神不畏山高艰险,不怕千军万马,称霸世间,无敌于天下!

    六王子仰望着半空中光华四射的神剑,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他伸出手,神剑落在了他的手上,炙热的光芒仿佛要灼伤人的面孔。

    只要掌握了神剑,就相当于掌握了名权财利,之前他的动摇简直幼稚的令人发笑。

    六王子再没有任何犹疑,没有去看那剑庐一眼,转过身去即刻下山。

    蹲守在山下的卫兵已经等了足足有两个月之久,一见他下山而来,立刻起营拔寨,向着困守多日的帝都飞奔而去。

    八报应

    帝都困守的兵卫得到了神剑的祝福,一扫之前的萎靡,开始疯狂的向城墙发起了进攻。神剑从剑鞘中一跃而出,斩碎皇帝陛下所设的结界。

    成千上万的兵马如潮如海,瞬间就涌入了帝都之中。

    六王子下令屠城,老少婴儿妇人一率不可放过,杀声震天,血从城中一直流淌到城外,形成了一条鲜红色的血河。

    六王子站在城墙上哈哈大笑,他终于明白他生来如此,宿命便是为了杀戮。

    就像那个男人的宿命,生来就是为了成就他的暴虐。

    六王子从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恨过自己的父亲,他带着神剑,闯入了深宫里,杀掉了所有的宫娥,终于如愿以偿,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父亲。

    就这是这个男人给了他生命,他们的相貌惊人的相似,却又无法避免的彼此憎恨着。

    国土上至高无上的皇帝永远只有一个。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六王子把神剑插入父亲身体里的时候,父亲张大了眼睛,神色惊恐,嘴角喷出一丝鲜血。

    六王子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他终于明白,他的时代已经终结,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只能把他曾拥有过的女人,帝国,财富,和飞扬跋扈的权利,全部都交给这个用剑扎透了他的人……

    他的儿子……

    血战结束之后的第二个月底,六王子接替了皇帝的位子。就在同一天他让人把神剑印封在国库里,他再也不想看到它,就算是靠近也觉得毛骨悚然。

    六王子让人从民间寻到了大量长发雪肤的美人,让她们穿上淡绿色的衣服,用薰香终日熏陶着她们,那些美人私底下抱怨:“我的骨头都快被薰酥了。”

    偶尔被六王子听到,就让人拉到火炉下,日日夜夜的蒸薰,让她真正体会一下骨头都要酥掉了是什么样的滋味。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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