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而钗(白话文版)》分卷阅读9

    小知识──

    舍人:1、古代豪门贵族家里的门客。

    2、古代官职名称。

    3、宋元後用以称呼权贵子弟,犹称公子。

    4、明代军卫应袭子弟也称“舍人”。

    家君:对别人称自己的父亲。

    ☆、第二回美丈夫龙争虎斗 难姐妹滞雨犹云

    话说何抚台问张机可有战甲。张机说甲胃可以借自己的父亲的,只是可惜没有战马。许总兵道:“我昨日得了一匹马,名曰墨麒麟,身高八尺,长丈二,通身纯黑,不含杂质,身如火炭,却是无人敢骑。不知贤侄你能否驾御?如果你能骑得了它,我便当将这匹马相送给你。”

    张机道:“那匹马如今在何处?”

    许总兵道:“只有马夫万能能牵著它,其他的人不敢近前。”於是命令万能将马牵到教场,张机踊身,一跃而上。

    这马从未被人骑过,好生撒野。张机心雄力壮,哪怕这马蹦躂地再猛烈,他都是狠骑恶打,约有半日便将这马骑伏了,竟是一匹良骥。

    许总兵极其夸奖他的能力,又道:“当日我前往征战西川时,士官送了我一副锁子乌银连环唐猊铠,一个乌银吞龙抹额,一翎蜀锦团花皂罗袍。老夫因为有了战甲,不曾穿过它们,如今我也将这些送给贤侄,也可以稍微壮大贤侄的虎威。”於是急忙差人取来。

    张机将这些装束穿起来,就像为他量体打造的一样,很是合身。

    何抚台看了,对许总兵道:“物各有主,事非偶然。既然这件事并非是凑巧,张机必定能胜过王飞豹了。”

    许总兵道:“正是,就像是天设地造的。”当夜,便留下张机到後堂饮酒。张机道:“王飞豹此人远道而来,所身负的必定不止是武艺,明朝抚台可以拨兵一千,一则可以壮军威,二可以知道他的所学。”

    何抚台和许总兵极口赞是。

    酒罢,张机回家。第二天,张机全装披挂,九吞头,一十八扎,骑了墨麒麟,直接去了教场。他的父亲不放心,也去了教场。

    和抚台已经派人知会了王飞豹,王飞豹带了他的两个女儿,已经到了教场。两边都参见了何抚台,何抚台各赐酒三杯,传令各为两边拨兵一千,任凭指挥。

    何抚台、许总兵和张机的父亲,坐在演武厅上观战。但见:旌旗迷丽日,杀气乱行云。刀枪寒飒飒,!戟冷森森。弓弯秋月样,箭插点星寒。金甲如黄橘,银盔似玉锺。锣响惊天地,鼓擂似雷鸣。人赛狻猊猛,马赛蛟龙雄。

    三通鼓罢英雄出,斩将搴旗半日中。

    三通击鼓结束,王飞豹将一千士兵分左右排列,摆了一个四门斗底阵。张机摆下一个八门金锁阵。两阵上旗幡开处,现出了王飞豹,怎样的打扮:白马飞如雪,蛇矛色辉霜。旌旗招展处,罗刹出景苍。左有女英,右有女杰,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东边鼓角齐鸣,现出了张机,怎样的打扮:铠甲乌银砌就,皂袍蜀锦裁成,飞蝗标箭紧藏身。更有画戟占胜,铜鞭出没怎测。飞抓起落惊人。墨麒麟到取人魂,俊俏郎君恁狠。左有家将张忠,右有张义。

    王飞豹凝眼细看,见东阵上一员标致少年将被众人簇拥著,不过十六、七岁,确实雅度从容,毫无鲁莽之样。王飞豹看了,喜之不胜,自忖道:我若能有这样的女婿也足够了,且先不要管他的武艺如何,只是他这一身的平和气息,也能化去人的一些粗心浮气。於是他从容道:“东阵之上的将军可愿留下名姓?”

    张机欠身道:“王将军请了!我乃是太原总兵张弘的次子,张机是也。因为将军连败了众将,我特来领教。”

    王飞豹道:“原来是张子重老父母的小舍人。张老父母的威名,播於天下,我也是久仰大名。小舍人你今日轻身临敌,刀枪无眼。倘有你有了疏忽,可不是会失了令尊大人的脸面!不如另派他人与老夫见个高下才好。”

    王飞豹实在是看上了张机来做他的女婿才说了这样的话。

    那张机不听此言还好,听了此言,被激得犹如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飞空,大喝道:“好个老匹夫,怎麽敢轻视我!今日我不擒下你,誓不为人!”於是便拍马挺戟,劈胸就刺,王飞豹将手中的枪急忙架起来相迎,两人一场厮杀:撩乱舞旌旗,轰轰振鼓鼙。悲风连汉起,然气压云低。血染霜戈赤,尘扬马首迷。战余谁胜算,折戟满沙堤。

    两人大战三十多回合,不分胜负。王飞豹忖道:“好一员将官!我生平以来从未遇过对手,不想在这里撞著这个劲敌。”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这张机乃是初生之犊,要逞个英雄,一戟接著一戟杀过去,王飞豹却也能紧紧接著他的招。张机想道:“用戟,是不能胜他了,待我用鞭来胜他。”於是拿出了打将铜鞭,用戟逼开了王飞豹手中的枪,照著王飞豹的顶门一鞭打来,喝声:“看鞭!”

    王飞豹叫声“不好!”把头一闪,却被鞭子打中了後背,打得他的掩心镜破碎开来,口吐鲜红,拨马逃开。

    张机喝声道:“哪里走!我来了!”驾著身下的墨麒麟,追赶而去。这时,却听到西阵之上的鸾铃响处,闪出一位大将,高叫道:“张将军休得逞强追赶我父,我来了!”张机见有人来接战,便住了马,定晴而看,吃惊道:“张机志诚,看见观音菩萨下凡了。”

    但见:扶额巾纯然烈焰,大红袍血染腥腥。金甲生赤色,战袍长红云。剑带星星火,马如赤爪龙。绒索胭脂染,铜!紫霞生。好似火龙圣女亲临世,浑身上下赤烟生。

    张机道:“来者何人?”

    那女将道:“我乃是王女英,你伤了我父,特来报一鞭之仇。”说罢就是一!。

    张机不慌不忙,撤下戟,挥鞭相迎,这一番厮杀比之前的不同:这一个是要报父仇,施威武,那一个要逞已,技展奇才。这一具双!浑如闪电光,那一个单鞭好似虬龙舞。这一个赤烟驹跑鬼神惊,那一个墨麒麟走天地暗。

    男女二将似天神,龙争虎斗真不善。大战二十回合後,王女英忖道:“他果然是强手,我不能取胜,不如我诈败佯输,然後就能暗中擒住他了。”於是便虚晃一招,骑马便假装逃走。

    张机明知是诈,也还是放马追来。王女英料想他快到身边时,便撒开了红绵套索,张机一个侧身躲过了,王女英再使出流星镖,也被张生闪开了,但张机却乘势诈败离开,王女英只道张机是中镖了,便驾马狠追。

    张机取了弓箭在手想要射出,忖道:“如此佳人,我一箭将她射死岂不可惜?不如我以连珠箭射中她的凤头,也好让她感谢我的不杀之恩。”於是便喝道:“女郎!看我射你的凤头!”

    王女英吃了一惊,那箭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她用手接住了,喝道:“接住了!”话未说完,第二支箭已经射中她的凤头了,他才知道张机会使用连珠神箭,这箭有百发百中之妙,他乃是对她箭下留情,有不忍伤害她的意思了。

    王女英刚想要勒马回阵,张机的马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她只得重整干戈再战。又是二十回合,张机直杀得王女英有招架之功,却无回敌之隙,浑身是汗,遍体生津。

    张机知道她乏力了,便把鞭丢一个空隙,骗她进来。王女英被张机杀乏了,看他有空隙,更是不辨真伪,乘空而入,双!尽力齐下,却被张机把鞭一逼,双!落了空,她竟然扑在了张机的怀内。

    张机轻舒猿臂,抓住狮蛮带,拎过战鞍!,勒住马,就要回阵。只听得西阵上高叫:“留下我姐!”

    张机回头一看那女将,手持双刀,坐下黄标马,浑身都穿著黄衣。

    但见:头顶金冠分凤翅,黄金铠挂龙鳞砌。淡黄袍上绣团花,丝蛮宝带吞头异。腰下常悬三尺锋,打将金锤如猛鸷。窜山跳涧狻黄班,斩将搴旗双刀利。一心要报父姐仇,脸色腾腾生杀气。

    张机见她来得凶勇,忖道:“我要与她交战,必须放下手中擒到的,不如我用神抓伏住她,将她擒过来,使出一个一箭双雕的手段,也能显出我盖世英雄的气势。”於是他从豹皮囊内取出了一个飞抓,抛在空中,喝道:“女将慢来,看我飞抓取你的首级!”

    王女杰正赶来救她的姐姐,听得此言,抬头一看,好利害也:红缨映日云雾迷,空中响亮似春雷。五爪伸缩如龙戏,一系不挂似蜃飞。首级不取它不去,心肝不见他不回。昔年马援擒武伯,今日张生伏丽姬。

    王女杰见那飞抓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头上来,惊慌了,忙叫道:“张将军饶命!”

    张机道:“你丢了双刀,我便饶你!”

    王女杰没办法,只得丢了双刀,伏在马鞍上哀告。张机道:“不碍事!我来救你。”於是他便回马径直到了王女杰身边,把豹囊一抖,收了神抓,乘势将王女杰也拎到自己的马上,张机也不回阵,径直去了武厅,三军喝采,旗鼓司掌迎接。

    原来这个神抓劈面打过去,则会伤人命。从头上打下来,原本就是吓唬人的。王女杰不知原故,被张机一吓,便弃了双刀,张机乘她慌张时,将她生擒到马上,完了这桩差事,此是极有智量,极有仁慈之处。

    何抚台,许总兵和张机的父亲见张机用鞭伤了王飞豹,生擒了王女英,抓伏了王女杰,真是独挡了三面,盖世英雄!他们迎著张机,见张机一手挟著一个。何抚台道:“贤侄且先莫放手下马,我敬你这个擒王手。”於是满斟一大杯酒,叫门子奉给张机喝了。

    许总兵道:“秋帏在即,我敬你得个折桂手。”张机也喝了。

    何抚台道:“既然说折桂,探花也可以得了。”他回头对张父道:“有如此的儿子,你这为父的也该敬他一杯。擒王、折桂我二人都已讲了,探花让你讲吧!”

    张弦也派人送一杯酒给张机,却不说话。何抚台道:“令郎左英右杰,在场的人都见到了,你何必忌讳探花之说!”三人大笑。

    张机自觉脸红了,挟著二女飞身落马。将她们轻轻放下地来,低声道:“阵上鲁莽,多有得罪!”二女脸红不语。

    张机谢了何抚台,许总兵和父亲的赏赐,各自慰劳了一番。

    何抚台让二女一同和王飞豹回到住处,明日有话要说。又派差官送些酒肴给王氏父女。一边吩咐摆筵给张机贺功。

    张机秘密吩咐张忠张义送了两桌酒席到了王飞豹的住处,道:“我家公子今日在阵上冒渎,想要来请罪,怎奈抚台老爷有酒宴,他不能脱身,准备了菜酌,命小人送来,望王老爷您笑纳!”

    王飞豹对他们作谢,收了。夜里,他对两个女儿道:“张机是个好仁慈的好汉。我败了还说的过去,你们一个被连珠箭射了,却只射中了凤头,一个被飞抓抓来,他却不取首级。若是他用了全力,莫说是我们父女,再加三个人也会死在他的手上。但是他还是这般谦恭礼下,真是万中无一。”

    二女异口同声道:“他正是文武双全,情勇俱到的豪杰!”

    王飞豹想把女儿许配给张机,又不知女儿心中怎麽想的,又不知道张机是否有了亲事,又不知哪个女儿肯嫁给张生。她们姐妹二人心中也有此意,但都不好开口,各自点头会意,却不说出口。

    却不知何抚台和许总兵二人已经有了此意,问张机可有亲事吗?张机道:“我有誓言在先,必须是像我一样文武双全的,我才会娶。”

    何抚台和许总兵更加会意了。

    第二天,王飞豹亲自来叩辕门,门上人通报了,何抚台将他召进来。王飞豹上前跪禀道:“王飞豹自不量力,前来投献,如今才知道我才艺卑陋,不堪大用,特来向老爷请辞。但是我不敢擅自离开,请老爷发话。”

    何抚台道:“你既然千里来投献,岂有空回之理?昨日之战,我不过是向见见你们的功力如何,也好看能力来授职,原本就无他意。我不日便会起兵援辽,正想要借重你为先锋。有功之日,向圣上请求,自当对你重用,必定不会枉费你的来意。”

    王飞豹道:“老爷这里有张机这样的人物,何攻不克!何战不胜!小的父女三人,乃是败军之将,怎麽能被起用?只求老爷行个方便,放小人回去,我便深感你的洪恩了。”

    何抚台道:“张机乃是本院的得意门生,文武双全,慈勇两备。他虽然胜了你们父女,却在本院与总兵面前,著实称赞你们父女之才,可堪大用,不可因为一次失败而失去了上城之将,你不必推辞了!此去援辽,剿退了囚虏,收复了辽阳,你封候之日,指日可待。正是树奇建功之时,你不可错过了。”

    王飞豹见何抚台言语真诚,只得应允了。

    何抚台又问道:“你的两个女儿可曾许了人家吗?”

    王飞豹道:“小女有誓言在先,必然有才艺相当之人,才会和他结下姻眷,如今她们还未有主。”

    何抚台道:“昨日的张舍人如何?”

    王飞豹道:“他是贵族公子,文武全才,小女怎敢高攀?”

    何抚台道:“张舍人也有过誓言,要才艺相当才会娶。昨天一战之後,他对令爱是赞美绝伦,甚有倾慕之意。本院与许总兵商议,问过你後,也好成就了这段姻亲。”

    王飞豹谢了何公,回到住处,把这些话对他的两个女儿说了一遍,他的两个女儿低头不语。

    且说何抚台差人和许总兵一起,打轿径直去了张家,张家父子连忙穿公服相迎。茶毕,何抚台说及了做亲之事。张父问是谁家的女儿,何抚台和许总兵两人异口同声道:“就是昨日比试的二女。我看她们才色俱妙,堪为令郎之配。”

    张父道:“这个使不得。他们乃是远方小民之女,我儿乃是名门阀阅之儿,良贱既分,尊卑有别,怎好商议亲事?”

    许抚台大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令郎有愿,非才艺相当者不娶,除了此二女,哪里再寻这样的女子?况且王飞豹道,他们的儿女也发了誓,不嫁康夫。如此看来,岂不是天造姻缘?况且令郎文武超迈,必能建功於世,得到这样的内助,真是家门有幸,国运兴之兆!你乃是世间的奇男子,何必效仿那些俗子拘儒的说法?自古英雄起於微贱的,从来不少。到时王家父女领兵援辽,封侯拜将都是一定的事了。况且太原王氏,原本是一个世家。他的两个女儿的仪容,也不是村俗之类的。佳配难得,岂可当面错过了?”

    何抚台道:“此言极是,张公休要固执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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