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太傅》分卷阅读29

    殊不知他这么一讲,慕容时虽笑得开心嘴上称是,凤目看向慕容厉时却又多了几分复杂。

    三人轻装简行,一路由王福护着送出了皇城便不走天街,改行官道旁的小道,倒真与平常人家的俊俏公子相差无几了。

    这时已近中秋,又适逢慕容时生辰将到,因此各国来使俱已住进了邺城,使得这原就繁华热闹的皇城更添几分喧哗。

    好容易到了街市,混入人流中,三人左看右瞧,多是慕容时与郭逸觉得有趣希罕,慕容厉便站在一边守候。倒不是他不图新鲜,只不过他原本就在府中住惯了,时常出门去到军营,对这些市集街景倒是看了少说有数千次,对他而言早无半点好奇了。

    百无聊奈之下,慕容厉黑眸突地扫到一间玉饰店,他拉住慕容时,再顺手一拍郭逸:“郭兄,与我兄弟同去那家玉饰店看看。”

    说话间,慕容时倒像是知道他作何想法,立即当先往里面跑了过去,嘴上则同个少年般连连嘻笑:“厉儿眼尖,时儿脚快,郭兄快来,此间或有些好玩意。”

    看上去实是再正常不过,唯独凤目中那道怒意,纵是再天才的少年,也养不成这般气势——只除了他这少年便登位的天子。

    郭逸却没看到,只笑眯眯的应着,心中想着是顺便为适儿挑些束发的头箍玉带,也好向这哭闹不休却未见着父亲、还被送回侯府的小小少年示好赔礼,免得适儿真要倔起来,又如同去岁一般,几日几夜不饮不食,亦不理他这个父亲,那可就真不好办了。

    三人在店家引导下,倒还真是看着了几样宫中亦不多得的玉饰。慕容时看中了一块天然弯月形的淡白色腰佩,郭逸自是选的一套郭适那般年龄合用的天青色发箍玉带,而慕容厉选的,虽也是一块坠子,却是连在一根红绳上,那坠子形似葫芦,其身光润毫无人工刻痕,模样小巧,玉色雪白,倒也并非十分罕见。

    三人各自请店主将玉饰包好,慕容时便立即嚷着说饿,又向店主询问哪家酒楼菜肴较为出众,倒还真被他问出一家名为洞庭酒楼的去处,立即便拉着郭逸与慕容厉又叫又跳的跑了。

    看他那副样子,不明就里的倒要以为他们是一家兄弟,慕容时才是最小的那个了。

    顺着玉饰店主所指的路线,三人片刻间便已在酒楼二层寻了个清雅的包间坐下。倚着窗栏便可眺望洛川,晌午的日光闪耀在洛川水面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芒,晃得郭逸睁不开眼。

    这家酒楼许是有较多厨子,故此纵然是一楼爆满,二楼收费奇高的包间也几近全满了,倒还是极快的便布了酒菜,便再无人近前打扰。

    第四十九回

    慕容时这时却并未举筷,郭逸也只得与慕容厉一同候着,直到慕容时将在店中买的那块腰佩递到郭逸手上,笑称是孝敬师傅的小玩意,郭逸这才恍觉自己竟从未为席间两人刻意买过些什么。

    一个是天子一个是侯爷,纵然是五年前也都是两个皇子,因此历来便只有这两人给郭逸送东西,倒不曾想过为他们准备任何物事。

    尤其,慕容时眼看生辰便要到了,竟还反过来送他郭逸礼物!

    郭逸不由得手足无措,惊慌道:“这,懿轩实在不敢收,肃谨生辰将至,懿轩亦从未想过要准备什么贺礼,怎能反过来收取肃谨喜爱之物?”

    慕容厉冷眼旁观了好一阵,才出声解围:“懿轩莫要再言,既是肃谨给的,只管收下便是。至于肃谨生辰,懿轩能好生坐在席间,由始至末均无变故,便已是对肃谨最大的贺礼了。”说着又看向慕容时,示意他快些讲话。

    慕容时却板着脸作不愉状:“师傅说的哪里话,哪有师傅送徒儿礼物的道理?自古以来,便是那神怪也只有送法宝的,未曾听说要送生辰寿礼!……不过若是师傅实在过意不去,便将师傅怀中最珍视之物送予肃谨,就怕师傅不舍得?”

    说到后面,竟一半试探,一半玩笑了。

    郭逸脸色变了变,为难不已。他考虑再三,将翠玉笛自怀中取出,摩挲了许久,才艰难言道:“此物乃亡妻所赠,陛下……还望见谅,懿轩不惜抗命,亦不能相让。”

    慕容时原只是说着玩玩,以为郭逸自然听得出他实是玩笑罢了,哪知道郭逸竟如此认真,倒教他乱了手脚:“师傅莫要说这些,吃饭吃饭。肃谨本就知道师傅珍惜此物,故而说笑罢了,根本未曾想过要将翠玉笛,据为己有。”

    郭逸叹了一声,却还是低头不语,只继续摩挲那笛子,也无心品尝桌上的美食佳酿。慕容厉皱起浓眉望望慕容时,举起筷子将满桌菜俱都夹了些到郭逸碗里,又举起酒杯:“懿轩,难得出宫赏景尝鲜,肃恭敬太傅一杯!”

    郭逸不好推辞,这才收起因着翠玉笛引发的一堆心思,举杯畅饮。

    慕容时看在眼里,却只是笑笑,就像没事人一般,偶尔说笑几声,偶尔也端着酒杯抿几口。

    等三人吃饱喝足,已是未时。郭逸见天色不早,便有些担心慕容时不在宫中恐有不便,于是好说歹说,唤出暗卫将慕容时送了回宫,只余他自己同慕容厉一齐,步行回侯府。

    定国侯府,坐落于邺城与皇宫交界之处,隶属于邺城范围,却又直接由城外中军首领——怒将军慕容厉管辖。其府邸占地近百亩,幅员广阔,府中景物多以天然圈地,涵盖了原邺城东门外一座小山坡、一条无名小溪及相关动植物,被邺城百姓戏称为“小皇宫”。

    但慕容厉几乎很少居于府中,亦不爱打理收拾,整座宅子全由那名随从代为处理杂事。至于侯府中的账目开支,他却是直接交给王福遣人去办,也因此慕容时对他颇为信任,凡事俱不生疑。

    两人行至侯府大门所在那条街时,四周便已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整条街上并无人家,也无商贩,街道尽头便是侯府,平素里根本无人来往。

    这时慕容厉却突然将郭逸拉了一下,俩人侧身靠在侯府门外侍卫看不到的角落里,面面相对。

    郭逸疑惑的望着慕容厉,正欲开口相询,却见慕容厉笑了笑,低头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在那玉饰店中买的小号葫芦坠饰。

    “懿轩可将你怀中翠玉笛借肃恭一用?”他浅笑依旧,黑眸中却透出几丝紧张,生怕郭逸断然拒绝,枉废他一路边走边寻耗尽心机才寻得这等无人之处,既免了两人尴尬,也少了慕容时心中不愉,更去了行人观望,还不至回府后被郭适看到,小小年纪说出些教人脸都不知往哪放的话来。

    郭逸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肃恭所选之物,竟也是送予他自己的。他不由笑起来,心道果然是兄弟,出门玩玩随意买点小物什,竟都往太傅身上安,倒真像太傅有多宝贵……

    想到此处,他脸色突地变了变,原就握着翠玉笛快要递出的手一紧,猛然抬头问道:“肃恭,这是何意?”

    “只是见此笛便觉孤单,昨夜它又险些粉身碎骨,今日正好外出,便想要为它配个玉坠子,也好拴于懿轩衣袍上,免得再掉了。若肃恭不在近前,真要是碎了,太傅岂非要伤心难过许久?”慕容厉对答如流,他早在酒楼中见着慕容时的举动便已心中有数,知道他那皇兄是故意先将玉佩送出,引得郭逸此刻心中猜疑。故此他自酒楼吃饭时起,便将那短短几句话默默演习了无效次,可还是被郭逸敏锐的问题惊出了一身汗。

    郭逸这才将翠玉笛递到慕容厉手上,虽说心中还有些怀疑自己所不安的究竟是何事,却仍是抵挡不住好奇,睁大了双眼望着慕容厉仔细将那葫芦玉坠系好,又连忙接了过来,举着左看右瞧,就像个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他自小便由父亲带大,不知生母是何人。郭父当时正忙着随先帝打天下,便将他送到一处无名山中,随一位神秘老者学艺,还特地将家传武学的册子全交给那老者,请其代为教导。

    是以,郭逸虽已二十五岁,却从未得到过自己心爱的玩具,更不曾有过什么欢乐童年,更别提承欢父母膝下。说起来,倒也是与慕容家的皇子们同命相怜,自然就更不愿自家幼子再有此等遗憾了。

    因此当郭逸终又见着郭适时,便放开心中所惑,一心哄着爱子在府中游湖赏景,就连湖中一座回廊,溪边一座小桥,也成了父子二人借自身所学斗智斗勇之所。

    至于慕容厉,则是在一边充作了裁判,始终收起在朝堂之上与军营之中的那份严肃,对郭适和气无比。而郭适似也非常习惯这样的慕容厉,对他更是毫不避讳,直呼其名有之、颐指气使有之、爬背搭肩有之,吹胡子瞪眼之类的小动作则更是多了去了。

    郭逸刚开始还说几句,教郭适莫要无礼。可郭适却瘪着小嘴反驳:“爹爹自打慕容厉出现之后便事事向着他由着他,竟像是比适儿还要宝贝一般。如今只不过与他玩笑几句,又是在他府上,自是有什么事由他去办,爹爹竟又护着他!莫不成,这堂堂侯府还需要我这么个客人小子自给自足了?”

    郭逸当时正想发脾气,却听得慕容厉哈哈大笑,转念一想幼时自己调皮,师尊与父亲亦是严加管教,当时心中自是十分不愉,巴不得离那两位长辈远远的,谁也不见才好。可事到如今,却真是谁也见不着,只得待自己命归九泉之后,还未可知是否有机会再见一面。

    因此,这郭适在侯府中便越发的玩得肆无忌惮了。

    直至黄昏暮色,眼前一切都看得不怎么清楚了,郭适才在郭逸好说歹说之下乖乖的回到正厅里,坐下用膳。

    席间郭逸这才说了要接郭适进宫中居住一事,意料之中的见着慕容厉黑了脸。

    郭适初听说要进宫去住,还有些高兴,喊着说可以与爹爹同住。可待郭逸说是住在皇帝寝宫所在的大殿范围内时,便又鼓起腮帮子,十分不愉的嚷道:“皇上师兄太可怕,适儿不想去!要么适儿与侯爷师兄同住,要么便与爹爹同住,再或者请李侍卫单独照应,适儿也可独居一隅。”

    第五十回

    “适儿此去便是独居一隅。”慕容厉凉凉的开口,终究还是顺着慕容时的意思劝得郭适答应下来。一番准备,又为他收集了不少新奇玩意,还将身上一面轻巧的虎纹令牌给了他,说是随时可以出入皇宫与侯府等地。但其实那令牌整个越国上下一共也只有五面,如今仍是作守护之用,凡越国兵士见此令牌主人有难,俱都要挺身而出,誓死护其性命,保其毫发无损带回军营则重重有赏。

    这规矩,便是郭逸当年定下的。目的便是防着朝中有些老臣及军中部分将领由于当时局势的关系辞官也好,出行任务也罢,为居心不良之人遇着便可使其有个保命符。

    因此,郭逸见着此令牌,心中如遭重锤:肃恭怎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适儿?莫非,在宫中适儿反不能安宁度日?

    他随着郭适坐进侯府马车时仍在考虑这些,眉心间又形成了个川字却仍不自知。就连郭适小手在他面连连扬起,亦未曾察觉。

    最终还是郭适见其面色不对,跳下车去唤了慕容厉前来,才喊动了郭逸。

    慕容厉凑到郭逸耳边,小声说道:“懿轩莫要担心,那五面令牌全在肃恭手上,如今只当是送还一面给懿轩以防不测。毕竟适儿年幼,虽说平素里较为稳重文静,却只是没遇着开心的机会,当真活泼好玩起来,说不准在宫中四处游玩之际无意间得罪了谁尚不自知,也说不准他偷溜出来,遇到什么人也不得而知。自然,这些只是预防,且莫要再锁着眉头,惹适儿担忧了。”

    郭逸皱紧的眉头松了松,抬眼看看车里对面坐着满脸可怜样的郭适,终究是扯出个笑来,抬手将郭适拉进怀里,低声哄着:“适儿莫要担心,爹爹只是看那令牌太过贵重,才有些不放心。”

    “爹爹有何不放心?”郭适转过脑袋,大眼睛里尽是疑惑:“初到京城,皇上大师兄不就给了适儿一块龙佩?当时爹爹还一脸平静叫适儿收下,如今怎么一块令牌又如此担心了?”

    郭逸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倒真是把这事给忘了!

    至于慕容厉,则是又黑了黑脸,却在发觉郭适歪着头打量他时,飞快的换了张笑脸,哄着这小家伙听他在军中遇到的些趣事。

    郭适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便在马车里睡着了。慕容厉便教外面驾车的随从知会宫门侍卫,直接将车驰进了朴宸殿,到得听雨居内的主屋,才停下来。

    郭逸抱着幼子甫一下车,便见着慕容时站在屋前笑望着他们,轻声道:“徒儿在殿中翻看宴客名单,闻得侯爷夜间驾车入后宫,便知是师傅带适儿回来,想着会送来此处,左右是未曾睡下,便先过来等了。”

    他说得倒是好听,但慕容厉在一旁又怎会不知那分明就是嘱咐了全皇宫的下人们,但凡遇着侯爷或太傅回宫,定要立时禀报于他。否则以慕容厉那马车的速度,慕容时又怎会如此快便先到了听雨居?

    郭逸却未曾多想,只轻声谢过,便抱着郭适进主屋去,亲自为幼子宽衣解带,散了头发,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出去与两人说话。

    “时辰不早,懿轩今日辛苦陛下与侯爷相陪相帮,还望两位各自回宫休息罢,懿轩自行回凤鸣轩足矣。”

    慕容时连忙道:“师傅说的哪里话,徒儿为师傅解忧,理所应当。至于肃恭,那是他自愿的,时儿可不曾强留于他。”说着就笑起来,看了看慕容厉,又道:“只不知肃恭今夜留宿何处?”

    说得像是他慕容厉有多少地方可以休息一般。

    郭逸突地又觉得自己站在这两人中间实是别扭,便躬身为礼,口称有些乏累就要离开。

    谁知慕容厉一把拉住他,扭头对慕容时道:“此处虽是听雨居,却也属皇兄朴宸殿,故此臣弟便不远送。既是太傅乏累,本侯索性用马车将太傅送回去,再在凤鸣轩叨扰一夜便是。”

    说完,微点了下头便上了马车,冲车前的随从喝叱道:“还不快驾车回凤鸣轩?”

    慕容时凤目眯了眯,却终不曾说些什么,只眼睁睁望着慕容厉那辆马车载着郭逸与他那皇弟离开了,却还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一路上郭逸几次想开口,却苦于慕容厉神色有异,浓眉微皱,唇也闭得紧紧的,似是十分不开心的样子,又将所有疑惑都缩回了腹中。直至马车停下,慕容厉竟又牵着他下来,一路不放手的拉至主屋里,这才松开,却是按着他坐下,亲自为他解开头顶束发冠带,还终于开口说话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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