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沧海,彼岸红莲》分卷阅读17

    “那么,唐祁,你有什么理由让我留在你身边?”沈故夕没有表情,他苍白的脸上是一片漠然,“就因为我握着你的性命么?”漆黑的眸子直直看进唐祁眼底,如同要狠狠刺穿那深不可测的黑,找到一丝慰藉。

    “呵。”唐祁隔着大红的鸾被抱紧他,淡然与他对视,“当然。”

    沈故夕神色不变,唇色却一瞬间褪了干净,从血红褪成灰白,刹那间竟然如同垂死一般。他仍旧看着唐祁,眸子一如既往的黑,仔细看着他,唐祁甚至可以感到那视线的温度,冰冷又贪婪,仿佛用来描丹青的一支狼豪,总不满足于饱蘸的色彩,恨不能将万里河山都囚困在窄窄一纸生宣。

    “唐祁。”沈故夕突然开口叫他。唐祁竟骤然感到心脏一阵紧缩,这超过他控制的刹那情绪让他感到情况的不妙,他头也不抬,吩咐还在看戏的蓝逸和龙华年去把白图提过来。

    “要快!”他沉声,一双眸子直直看着沈故夕。

    沈故夕还看着他,黑而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唐祁。”他又叫他。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只一双眸子,执拗如孩子般望着他。

    唐祁不由自主的俯身去贴近他,扣着他手腕的手感受着他的脉搏飞快微弱下去。唐祁冷下眸子,“沈故夕,这次你又是用什么方法,来与我同归于尽!”

    “你也该闹够了,你知道,这一切都没有用!”唐祁低声,声音里有嘲讽,还有微不可闻的杀气。

    “唐祁。”沈故夕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接近于白的唇微微开合,“唐祁。”

    “咔”,窗户被撞开,唐祁抬头,“蓝逸!白图呢?!”声音是崩紧的,如同即将断裂的线。

    “老大!白图不见了!”远远的,蓝逸的声音传过来,“我和小年在找,沈故夕没事吧?”

    “唐祁。”脉搏微弱到近乎于无,唐祁死死扣住沈故夕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可以将他的手腕捏断,以此来感受那微弱的跳动。

    如果是以前,这种时候,心脏会如同刀绞一般疼,但现在,唐祁却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

    难道沈故夕没有生命危险么?显然不是。这样无法体会的,无法衡量的危险让唐祁竟然感到了害怕,他盯着沈故夕,盯着他,如同看着一缕握不住的炊烟。

    “唐祁。”清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里面倒映着他,唐祁看着那双眼睛,突然觉得,沈故夕在看的,也许不是他。

    他的眸子看见的,并不是他。他只是透过他如今的样子,看往昔的一个幻影。而他口中的唐祁,是曾经深爱着他的,可以给他的温暖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他。

    “沈故夕!”唐祁终于感受到心脏传来针扎一般的疼,这种疼不是濒死的疼痛,而是更尖锐更冰冷的痛,这种疼痛促使他伸手握住沈故夕的手指,“夕!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然而沈故夕没有回答他,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虚空中某一个点,任唐祁俯身过来将他的身体拥住,苍白的,麻木的脸上,渐渐的,流下一行泪来。

    唐祁,我放你自由。

    温热的水痕,自颊上长划而过,落在唐祁与他交缠的颈间,唐祁先是一僵,如同被烫到一般推开他,看着他木然的脸上那一行明显的泪痕。

    那是他这么久以来,唯一落下的一颗泪。

    夕照灰飞烟灭的时候,他没有哭,血蛊发作疼痛入骨的时候,他没有哭,唐祁亲手折断他的手腕的时候,他没有哭。最绝望的时候,他都没有服过一次软。

    只有这一刻,他神智迷蒙,被困在旧日回忆里,看着记忆里最温柔的情人,他落下了一颗泪。

    他所有的倔强,在这一刻,如玉山倾颓,轰然塌陷。

    唐祁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所有刚才想到的威胁与嘲讽灰飞烟灭,连蓝逸从窗外蹦进来都不知道。

    “……夕。”

    脉搏跳动一下,然后陷入长久的静止。一切只发生在刹那,唐祁眼睁睁看着沈故夕清亮的眸子陡然间失了焦距,里面迷蒙一片,如大雾一场,遮天蔽日。

    唐祁甚至怀疑这是假的。

    他不相信,沈故夕死了,而他却还活着。

    怎么会,你怎么会……死了?

    唐祁怔怔的抱着沈故夕,“……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他垂眼去看沈故夕失了焦距的眸子,“你怎么可能会死。”

    “……怎么可能会死!沈故夕!”唐祁用力捏着他的手腕,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谁准你一个人死?!”

    唐祁猛然转头,站在他身后,带着白图的蓝逸吓了一跳,“老大!”

    “白图!你过来!”身形快得看不清,白图还没有回过神来,脖子已经被大力掐住,唐祁平日一双温和的眸子此时隐隐血红,映着窗外月色,分外可怖。

    “医不好他,我就拉你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很喜欢的一章,从此开始虐姓唐的·这章码得我好难过,,,,,好心疼

    ☆、绝望

    “你与他不同,你的礼物,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慵懒带笑的声线在耳侧,声声句句,言犹在耳,清晰如方才他吐在脸上的气息。

    他说,要送自己与众不同的礼物。

    唐祁极力压着胸中翻腾的怒气,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青年,手指收紧,“喀吧”一声,折扇的玉柄在他手中碎成齑粉。

    谁让你这么做?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同归于尽,现在这样又算什么?!谁准你自作主张?!

    惊与怒绞在胸口,绞出钝痛,唐祁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沈故夕离开了他,自己会怎么样。

    在他的思维里,要么一起生,要么被他拉着一同下地狱。他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他先离开的一天。

    沈故夕的存在是与他连在一起的,所以,无论他对他如何,他终将被他绑在身边。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止沈故夕一人,就连他自己,也存了同生共死的念头。

    而此刻,那个说着要与他同归于尽的青年,却如一朵枯萎的红山茶,在他手中凋落。他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唐祁有一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在沈故夕脉搏停止的那一刻,他也死了。如今这个站在这看着白图医治的人,只不过是他的鬼魂而已。

    世界上会有鬼魂么?那么,沈故夕会不会回来看他呢?听说……头七都会回来的不是么?

    你会回来吧?夕,你会回来吧?

    巨大的恐惧攫住唐祁,如藤蔓缠在身上,越勒越紧,几乎将他窒息。

    白图将手放在沈故夕颈侧,确实感受不到任何脉搏,没有呼吸,温度也开始降下来,他回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唐祁。

    “他死了。”

    白图清冷而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然后如预料之中,唐祁的手捏住他的脖子。掐在颈上的手,比沈故夕这个刚死之人还冷,几乎如冰般没有温度。

    白图不惊不怒,抬起眼睛看唐祁的脸。蓦然,一抹冷笑乍现。他挑起眼睛,挑衅般看着唐祁,“唐祁,他已经死了,你做这副愧疚的样子给谁看?”

    “谁说他死了?”唐祁目色赤红,面沉如水,收紧手指,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他身后与他武功只比他低一些的蓝逸和龙华年几乎不能动。

    “老大!”蓝逸何曾看到唐祁失控至此?他看了眼地上的扇面,焦急的看着唐祁捏住白图脖子的手。

    要是给白图脖子也这么来一下,那白图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捏的。

    蓝逸看一眼床上的沈故夕,咬牙。

    沈故夕呀沈故夕,你好好的寻什么死啊你!你倒好,眼睛一闭啥都不知道了。现在这烂摊子,还让别人来收拾!

    蓝逸这边看得胆战心惊,偏偏那边白图还不怕死的出言讽刺,“唐祁,他是被你逼死的!你不相信也得相信,他死了!”

    蓝逸掩面。白图,你这是嫌活得太长么你……

    唐祁脸上没有表情,手指加力,看着白图唇角溢出的一线血液,听着骨头慢慢错位的细小声音,蓦然,唇角浅浅掀起,“白图,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相信,你想将他带离我身边,门都没有!”手臂抬起,一把将奄奄一息的白图扔向一旁。唐祁走过去,一手摹挲着沈故夕的脸颊,脸上显出极深极诡异的笑意,声音温柔如水,“夕,你怎么会死,我还活着呢,你怎么可能会死?这又是你玩的把戏吧……夕。”他俯身,气息吐在沈故夕苍白的脸上,“你什么时候醒来,我可以原谅你的不听话,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杀了你弟弟……那个孩子,叫魄白是不是?”

    白图捂着剧痛的脖子,看着唐祁自欺欺人般的威胁,冷笑,“唐祁,你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再醒了!”

    唐祁不理他,“蓝逸,把白图扔回到他的地方去。”

    “是。”蓝逸连忙过去扶起白图,心说爷,我叫你爷,您就少说两句了吧,你福大命大,这样老大都没弄死你,今后你就珍爱生命三缄其口吧。老大的自制力虽然强,可也需要反应时间不是。

    白图看着唐祁,,“唐祁,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但是,他已经放你自由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开心么?呵,你将他送到我身边,不就是为了摆脱血蛊么?如今摆脱了,怎么,你又不习惯了?”

    蓝逸惊,这人怎么这么不怕死!他急忙捂住白图的嘴,一膀子把白图扛走了。再呆下去,他肯定这人一定会被老大轰成肉渣。龙华年自然也要溜,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果然还是继续追妻之路比较安全,龙华年深有感触。

    等房间的人都走了,唐祁将手指放在沈故夕耳后,缓缓摩擦。

    他记得,这个地方是他的敏感处,每次抚摸,他都会露出猫儿般惬意的神情。

    室内燃着龙涎香,幽香浮动中,沈故夕苍白的脸僵硬着,没有一丝波动。

    一室寂静,落针可闻。

    这样平静的相处,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步步为营,有多久没有出现了呢?唐祁看着沈故夕的脸,许久许久,将头低下去,埋在沈故夕散发着幽香的颈窝。

    他瘦了很多,几乎只剩下一个骨架,突兀的蝴蝶骨咯在唐祁脸上,凉且疼。

    “……夕。”轻轻的声音,柔和如一声叹息。唐祁闭上眼睛。

    “我认输了。”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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