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一剑知》分卷阅读3

    招亲大会定在巳时,可不到辰时三刻,谢长安便被何万里投胎似的拉着奔过来,他本来还取笑何万里时辰过早去了也是白等,谁知一踏进前院,黑压压的一片,众人早已就位,立刻闭了嘴。

    何万里拉着谢长安寻了青竹派的位子坐下,一边喃喃念叨,忧心不已的模样,掌门师兄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又迷路了,早知这样,就不该听他的云云。谢长安被他咕噜的眼皮打架,他这两天有些魔症,白天忙着翻瓦片,到了晚上才得空发泄一下寻不到人的憋闷,一激动起来踹两脚床顶捶两下床板,整宿不睡,索性直接趴上了桌子,在闹哄哄的会场里打起盹来,他淡定的要命,知道打头阵的往往都是半罐子,压轴的总是最后才出来,秦望昭一时三刻不会现身,他不急。

    何万里自顾自说完一低头,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怎么认识的一个两个的都是爷,他师兄不着调也就算了,他习惯了,可谢兄怎么也这样,大会在即,他占着顶好的茅坑,偏偏不拉屎,多少人想坐上这个视野开阔的位子进一步观摩武学路数,他居然睡的着……

    到了巳时,苗家现任当家苗仁带着女儿苗小妆走上擂台,身旁,还跟了个鸦青衫子脖子上围着同色布巾的高个男人,众人以为是随从,匆匆扫一眼知道台上有这人,便将目光投向主家苗氏父女,没人注意这男人一双纯黑沉寂的眼睛悄然打量过全场。

    苗仁是个气质儒雅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量中等偏瘦,着一身草黄色绸缎长衫,先是拱手对着大伙道声远道而来辛苦各位,再是谢谢大伙捧场,最后才拉了拉身旁一身白色短打的高挑美人,说是小女苗小妆,跟大伙打个招呼。苗小妆台前亭亭玉立,英姿飒爽的一拱手,道声各位好汉多包涵,沉着又不娇蛮,大气又貌美,一身爽利的江湖儿女气,顿时博来一大片的叫好声。

    何万里对着小师弟挤眉弄眼的臭显摆,看看看,师兄说的没错吧,苗小妆是个美人,他本来准备唤醒谢长安也来仰慕仰慕苗小姐的风姿,一低头又觉得火气不打一处来,这厮睡了足有一个时辰,动也没动过,索性不管他了。

    苗仁接下来简单宣布了比赛规则,客人们自行比拼见高低,余下最后优胜一人,要与苗小妆比一场,赢了他女儿苗小妆,便是他苗仁的未来女婿,比赛双方皆不得伤人性命点到为止之类。苗仁笑着端起棒槌捶了锣鼓,响亮一声,比赛便开始了。

    ☆、第 7 章

    谢长安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好声醒来,睡眼惺忪的眯着眼从埋着的手臂里拔出头,下巴搁在小臂上,雾里看花似的盯着台上两个人猴一样窜来跳去。他懵懵的歪头想了会,才醒悟自己这一觉,居然睡过了开场。跟他猜的不差,那两人皆是武功平平,那个使刀的力道勇猛,下盘却不够稳,跟他对打的那个挥九节鞭的,脚上步法不错,上盘却不够灵活。

    他身旁的何万里前倾着身子,一双眼珠随着台上比试的两人移来转去,一副比台上两人还紧张的模样。

    谢长安趴在桌子上可有可无的问了句:“万里兄,那二位是何人?”

    何万里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心胸宽广的也不记恨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头也不回的答话,使刀的是金光门的吴远,使九节鞭的是恒山派的崔易松……谢兄,快看快看,吴远这招单刀赴会使得如何,上步快如闪电,抹刀行云流水…哇崔兄这招登山赶月对的妙,好!!!

    谢长安斜着眼看看一旁起哄起的风生水起浑然忘我的何万里,再扭头瞄一眼台上打斗的吴兄崔兄,私觉万里兄有些激动过头了,越到后头高手云出,现在有甚看头。

    谢长安撑着下巴歪在桌子上,看着台上的那什么崔兄连连击败五人,最后因应战过久累极,一式横扫连环劈稍慢了那么一瞬,被对战的那谁钻了空隙卡住扫出的右腿,横剑挑了九节鞭锁了喉,由此落败。

    这崔易松败下阵,倒也不失风度,拱手道了声技不如人,扬声对着苗仁说有个不情之请,说这比试略失公平,任谁武功盖世,也敌不住连番的车轮战,望苗庄主想个折中的法子。众人一想,也确是如此,苗仁当下道了歉,商议改了规则,连胜五场者即进决战,胜出者两两对战,直至最后一人。

    小风波很快过去,比试接着进行。

    谢长安笑着说这苗庄主是个地道的聪明人,换来何万里一长串的佩服赞扬,直道这苗庄主是个侠义心肠的好前辈,知道他睡过了头,厚道指着苗仁身旁的苗小妆给谢长安做介绍,打趣的问道谢兄要不上台去搏一把,说不定就娶到了美娇娘,谢长安抿着嘴笑,想到,这美娇娘,还是留给你师兄叶清蟾吧。

    一直安静发仿佛不存在的万年跟班小师弟突然开口说了句话:“师兄,苗小姐身边的那个随从不见了。”

    小师弟从来安安静静,谢长安从没注意过他,甚至连人家姓甚名谁都忘了,是以他一开口,谢长安就愣了,满脸的茫然不知所云。倒是何万里朝苗小妆那边看了看,点头说道:“不见了就不见了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长安插嘴问道:“谁不见了?”

    何万里嫌弃的看他一眼,说道:“活该你睡觉,大会开始的时候,上台的有三人,苗庄主,苗小姐,还有一个鸦青衫子的男人,应该是随从之类的,我想想,对了明时,那人脖子上是不是围了条衫子同色的布巾来着……”

    何万里话音刚落,就见一直兴趣缺缺东张西望,手指在桌面上闲闲敲打的谢长安“砰”地一声蹦起来,掀翻了屁股下的凳子都顾不得,脸上满是惊讶和探寻,隐约可见几分急迫和激动,不知是喜是忧,两手撑在桌沿脑袋凑近了急急问道:“万里兄,你想仔细些,那人是不是瘦高个子,大概和我差不多,木着一张脸面,喏就像这样……”

    谢长安说着就将一张常带笑意的俊脸沉下来,刻意绷成他脑子里的秦望昭式的砧板脸,消了表情退了眼神,看向何万里的目光带上叠苍山秦望昭顶看着自己的那种不耐烦。

    何万里见惯了他笑意盎然的模样,他一沉下脸,骨子里换了个人似的,带出一股诡异的压迫感来,将何万里看的一愣。也仅是一瞬,谢长安装完了他想象中的秦望昭,立刻跟撕去一层脸皮似的,换上一股急迫,挑起眉毛咧开嘴,望向何万里的眼睛里都是渴望,追问道:“是不是就这样…是不是…是不是…诶你倒是说呀”

    何万里被他催命似的问法问的脑子都没法转了,他脑门冒汗的翻着眼皮努力回想,耐不住当时也就匆匆扫了一眼,除了那身衫子和脖子上突兀的布巾,实在是想不起来,这老实人跟欠了谢长安多大的债似的,嗫嚅着结结巴巴的说道:“额那个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谢长安转而带着期望的看向一直被忽视的小师弟,居然得到了一个幅度微弱但表示肯定的点头,那瞬间,他心里浮起一股强烈的近乎诡异的恼意,娘的谢长安,你什么时候瞌睡不好,那时,他离你,最远不过五丈距离,偏偏错过了,活该你再等上几天!!!

    ☆、第 8 章

    何万里就是再迟钝,见谢长安一副塌了天的失落悔恨模样,也知道他这几日早出晚归魂不守舍在寻的人,就是刚刚台上那男人,便以为那人是谢长安的亲人或是朋友,于是关怀备至的问道:“谢兄,那人可是你亲友?”

    就听谢长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答道:“是、我、冤、家……”

    谢长安心里悔意滔天,以至于气的有些食不下咽,午饭只是不情不愿的夹了几筷子,便丢了筷子独自回了会场。

    下午的比试未时开始,对决自然要比上午精彩几分。谢长安由于上午那觉错过了秦望昭,再也不敢插科打诨,老老实实的从烈日当空看到夕阳西下,胜出者有三人,分别是英雄阁的王佩生,快刀门的罗久,以及聚仁庄的李梦得。

    初十照例好天光,大会准时于巳时开始。

    谢长安这日也不用何万里紧赶慢催了,大清早的独自出了门。何万里去他房门口喊人无人应答,一到会场,眼珠子差点砸在地上,好家伙,谢兄这是看招亲大会哪,还是来听茶话会哪。只见昨日他们坐的桌子上,摆满了纸包,糖炒栗子山核桃,蒜香花生散松子……何万里万分心虚的挪过去坐下,总是觉得大伙的视线时不时的这桌转悠。

    开场的寒暄自然少不了,只不过今日上台的是苗氏父女,身旁没跟着昨日那男人。何万里留了个心眼偷偷瞟了谢长安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刚舒了一口气想扭回去,就听身旁啪啪作响,谢兄指间刚捏上手的花生被碾成了粉。

    场上那些个仁兄贤弟们嘴上你承认让来我失敬,真打起来,招招直击要害,谢长安最见不得这种虚伪的嘴脸,加上他心里执着于秦望昭,愈发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一直哔哔啵啵的剥着栗子捏核桃。直到临近正午的时候,一斯文俊秀的白衣人执剑翩然落于台上,自报名号,原来是桃源居的裴相如裴少侠。众人起哄一番,就见裴相如仅用了三招,就击败已经四胜的祁连山唐颜,谢长安这才提起些兴趣正了脸色,从这里开始,上台的,那就是揣了真本事来动真格的。

    吃罢午饭稍作歇息,比试继续。

    谢长安料得不错,下午开始上台应战的都是中等偏上的高手,功夫低的丢不起那人,识趣的下头老实望着。裴相如剑法精湛武功了得,在同辈人里,算是翘楚,可偏偏来当苗家女婿的,可不都是同辈人,还有些不要老脸的邪门歪道。这不,刚险胜了迷花宫的长老余连升,被这一肚子坏水男女通吃的老淫货阴着眼睛瞪完,又对上碧墓山山主张秋水,胜了两人,居然用去了一个半时辰。

    又一人上台去,比不得上两人武功高强手法老练,谢长安有些无聊,于是扭了头,一边剥着栗子一边挑起话头,数落那两个老混蛋倚老卖老,何万里正是气鼓鼓的时候,一听这话,大嘴跟开堤泄洪似的,两人躲在下头你一句我一句,将那两老混蛋骂了个浑身通透。

    谁也没有注意到,苗小妆对着身旁的小丫鬟耳语几句,那小丫鬟退开悄然进了后院。

    这局仍旧是裴相如胜,场下喝彩滔天,再胜一局,这裴少侠,那就是苗庄女婿候选人了。裴相如也忍不住有些喜上眉梢,抱拳环顾四周高声说道:“各位英雄承让了,还有哪位愿上台赐教?”

    谢长安正抖索着眉毛取笑何万里:“万里兄,不上去试一试?说不定这裴少侠此时累极,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哟”

    就听的西边传来一粗嗓子:“爷爷来”

    话音刚落,又听这粗人怒极似的暴喝到:“你他娘的谁呀……”

    有好戏看谢长安幸灾乐祸的抬起头,眼光一触到自北面台阶缓步而上的黑衣男人,满面看好戏的笑容便僵在了当场,霎那间,感觉全都锁了上去似的,目光控制不住的死盯住那人侧着的半张脸,连那大汉跳脚骂着的“连老子的场也敢抢……”都给忽视个干净,脑子里止不住的回旋着一句话。

    秦望昭……秦望昭……秦望昭……你他娘的,终于是出现了!!!

    谢长安当场就想蹦起来奔到秦望昭面前,指着那厮鼻子喷发满腔怒气,屁股一离开板凳面,脑子忽然就灵光了,要是自己这么一骂完,那厮恼羞成怒转头扎进人堆儿,爷再花个五年六年的才寻得到人,那不是亏得没边儿了,再说了,自己还要依靠他寻爹呢,谢长安,冷静……其实他心底,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却也无法被自己理解的暗藏心思,他和秦望昭的恩怨,凭什么要摊开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了去。

    谢长安迅速整顿好心思,屁股反坐的更牢实,抛了颗花生接在手里,对上何万里在自己和台上的秦望昭之间来回看的视线,朝他砸了颗花生米,便盯着台上的秦望昭笑的别有深意。

    江湖人都怕被人看低了去,都是怎么翩翩怎么飞上台,再不济的跄踉着也得飞,打死也不能一步一个台阶的爬上去。谁知这黑衣男人,他还就顶着住压力抗的了轻视,稳稳当当不急不躁的迈步上去,恰恰比怒骂完后纵身上台的大汉快了那么不多不少的一步。

    那人站上赛台,大伙这才细细打量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瘦高身量,着黑衣,愈发显得高些,瘦削的五官比起在场众的公子,算不得特别出众,却也棱角分明鼻梁挺直,面容生的中上,扣在身上的腰带显示出这人高处常人的腰线,长身玉立便是如此,年纪轻轻,气势却卓然沉稳,手里握了把没有剑蕙的梅花清刀,面无表情的静静往台边一站,顿时让人生出一种泰山崩于这人面前,他也不改面色的感觉来。

    谢长安抛着花生,看着秦望昭提着刀一步步走向台中,五年的时光,让自己从他看不起的矮小子,变成了和他一般高大的男人,在这人身上却跟没有流淌过似的,依旧是自己记忆里叠苍山顶的那张脸,只是,他看着好像瘦了些。

    被秦望昭抢先一步的赤膊大汉,手腕上箍着二赤红色的铜环,正是关外以力大无穷的臂力闻名江湖的铁臂铜环吴横江,别看那俩环块头不大,分量那是极重的。吴横江闪身奔过来拦在秦望昭面前,沉着脸,一双招子瞪成铜铃大小,怒道:“小子,你别欺人太甚,先应战的,明明是我。”

    秦望昭脚步不停,抬起冷清的眼看了这汉子一眼,不想与这人多做纠缠,若不是苗小妆怕他到了后头胜的险,差人去唤他,他才不愿上来。左脚尖外扭就从左绕过这人朝裴相如走去,说了句:“先上来的,是我。”

    简直是目中无人,吴横江江湖滚打数载,什么时候被后辈如此无视过,愤然怒极,手腕一抖,箍在手腕出的双环便落于手,扭转半身,一环在半空划了个带起风声的圈,使了七分力道,朝背对着他的秦望昭掷去,铜环带着凌厉的力道和速度疾飞而出。

    ☆、第 9 章

    谢长安在朝堂插科打诨久了,耳听四路眼观八方那是毫无压力,加上他练得暗器功夫,目力惊人观察入微,那大汉抖腕的瞬间,落在他眼里,竟然心头一秉,无端生出一股紧张来,桌上那个装着松子的纸袋瞬间就被他探在手里,几乎在桌面上幻出一道幻影般的快。

    他握住那个纸包手腕运劲内旋半周,作了个飞刀的发出式就要掷出去,陡然间想起秦望昭也是个中高手,哪里用得着自己帮,他心里暗道,哼,说不定最后还落得个狗咬吕洞宾的下场,罢罢罢,帮这木头人作甚,凭的没意思,还是当个看戏的,比较划算自在。

    吴横江突然发难,见多识广的掌门长老们自然端坐,只看事态如何发展,初入江湖或是首次参会的小徒弟们,总是情不自禁的或是起哄或是惊呼,这不,台下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细细听来,隐约还搀着年轻女子的惊呼,怕是哪家的刁蛮小姐女扮男装来凑热闹罢。

    秦望昭是谁?在场的除了谢长安,怕是没人知道。

    可早在几年前,这陵国还是李家江山的时候,江湖人不得知其声名,那是因为这人原是朝堂中人,那时,陵国的金銮辉煌殿,平沙的万户纨绔侯,秦望昭三个字,简直堪比催命阎王,那叫一个如雷贯耳声名远播,纵是哪个贪官污吏家的公子再无法无天,见了秦望昭,照样得熄了气焰扮纯良,小媳妇一样绕道走。秦望昭如此可怕,原因之一是有权势,二则就是武功高,朝堂无人能出其左右。他这些年销声匿迹,武功必然只增不减。

    眼见着那铜环在空中旋出一道手掌宽的红影射至秦望昭后脑勺不足一丈之处,连站在台上的裴相如都忍不住急声相警“兄台小心……”,也不见他如何踏步,就见这黑衣男人已经朝右移出肩宽的距离,铜环呼啸着从他左脸旁三寸处擦过,朝着他对面的裴相如飞去,强劲的力道带起他耳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