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分卷阅读42

    当夜崔无欢倒并未在夜来楼下榻,只在忘舒房中喝了盅茶便起身走了,一言都没有。

    次日清早,忘舒刚起身,便听得外面吵嚷,甚至有器物摔砸的声音。忘舒批了衣服推门来看,刚探出头便被一双手掌握住手腕再度推进来。

    “呸!祖宗,找你的!还敢往外跑,你可老实些吧!”墨竹急的脸色通红,忘舒腕子上已经被他抠出一排深浅不一的指甲痕。

    忘舒抬眼,看她气喘吁吁地在桌旁坐下,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凉茶来灌,忘舒想上前去拦,她却手忙脚乱哪里拦得住。

    “你又得罪哪家大人了,一个崔无欢还不够你烦的?”墨竹灌了茶,气稍微平了些,半坦的酥胸依旧时上时下。

    “我已叫人去知会候府了,你怎么就这么招人惦记。”墨竹兀自嘟嘟囔囔,话音未落,粗暴的叩门声已然响起。

    忘舒一怔,再抬眼墨竹已经起身,轻纱的帕子自衣襟里扯出来,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风。忘舒从前还笑过,说墨竹这香料闻着令人生畏,连气味儿里都带着点儿鸨儿的气势。而如今,竟真的领略了,墨竹挺了挺胸脯往门口走,确不似当年清高曼妙的红楼花魁,而是个勾栏里食尽人间烟火的鸨儿。

    “你……”还未意识已经出口,忘舒怔怔地看她,恍若从未认识过面前这个摇身百变的女子。

    “躲起来啊!”墨竹听见他声音回头,霎时一脸的气急败坏。帕子甩了几甩,遥遥指着床榻后的帐子。

    “磨什么!快去!”墨竹边骂边往门口走,敲门声已经几近不耐,叫嚷声混着几句不堪入耳的低咒,墨竹豁地打开门,门外那一群官兵反倒目瞪口呆起来。

    “怎的?我前厅的姑娘小倌儿们伺候的不好,直接杀到这后院儿里找我墨竹来了。”墨竹巧笑嫣然,一卷帕子似挥动了氤氲流转,那带着蛊惑的香气似是总也散不完,反而越挥越浓郁。

    打头的官爷蹙了蹙眉,却是直接避过墨竹往屋里看,被墨竹挺胸拦住,酥胸坦荡荡地堵在面前,饶是再霸道,那官爷也退了半步。

    “呦!官爷对墨竹鄙闺感兴趣啊,虽说我墨竹而今年老色衰,可好巧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难道彼时年华尚好,还和官爷相好过不成?”墨竹笑着,帕子滑过一溜香风停至嘴边,那官兵的额角抽了抽,终是恢复了平静。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行个方便。”那官兵竟是低头作揖,面上的微红一路泛至耳根,墨竹盯着他微红的脸颊看了看,本是不屑这帮匪盗般的官兵,却没想到遇见这么个人,一时间倒也多留意了两眼。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难道是哪位官大人也想找墨竹重续旧情不成?呦!今儿吹得是什么风啊,老树开花又逢春哪!”

    墨竹这厢话音未落,屋里忽的传来一声瓶器跌倒的声音。墨竹霎时黑了脸,那领头的官兵霎时抬了头。墨竹心下将忘舒骂了千万遍,早知便不帮他,如今害了自己恐怕也保不了他。

    第二十二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中) [本章字数:17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7 22:41: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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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竹挤在一大群官兵后面冲进屋里去,却见一只肥胖的花猫蹲在窗楞上,桌上歪七扭八的倒了一片茶碗儿,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墨竹左右看看,长吁一口气,顿时五脏六腑都归了位,一只手帕又舞的天花乱坠。

    “呦!我说官爷着急什么呢?原来喜欢我养的猫啊,不过这畜生好说也陪了我多年,我可舍不得送人,那以后官爷时常来看可好?”墨竹说着便要往为首的官兵身上倒,吓的那小官兵霎时后退一步,像面对的是毒蛇猛兽。

    此时墨竹却强忍了笑意,忽的严肃起来。

    “官爷可看够了?夜来楼打开门做的都是迎来送往的生意,青天白日的闹这么一出,可不就叫人看了笑话去。”墨竹收了帕子握住腰,颇有些街口巷里彪悍妇女的意思,变脸之快连那小官差都吃了一惊。

    “走吧。”官兵的小头子叹了口气,手一挥,一群人便有序的撤出去。

    墨竹亲自送出门去,好一会儿待那些官差走远了,才转回后园儿,寻到忘舒房里。她那么急急地去看,可房里除了那只花猫,却再无他人。

    “忘舒?”墨竹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可空荡的屋子里却无半点回音。还没来得及去寻,那边崔无欢已经找上门来。

    忘舒丢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每一次都毫无预兆。若说以前的崔无欢是无奈和抑郁,而如今更多却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怨怒,那怨怒叫人难以自持。总想着不再找他,就随他这么去了,就算再在意,他也还是他,成不了谁的。可又想快些找着他,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甚至想揉碎了捣烂了吞进身体里,那最安全,也最丢不了。

    这次他不找了,到了如今,纠纠缠缠了那么久,若他有心,总会自己回来,若他无心,那找也无用,除非他真能把忘舒拆吃入腹,否则他再要走,那以往的一切还是没有意义。

    此夜,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女真部挥军南下,遥指皇城。皇帝连夜召崔无欢进攻商议此次遇敌之事,却不料崔无欢当即请命带兵前往,皇帝遇阻,它却搬出崔家先祖来请。

    夜深,崔无欢徒步出宫,皇帝只说要思量,可陆诩却看得明白,尾随而出。

    “侯爷。”

    夜阑尽处,菊香无度,崔无欢疾步而走,却并不回头。

    “侯爷。”陆诩叹口气,疾行几步追上,挡在崔无欢前面。

    “陆大人可是有话要说?”崔无欢抬眼,月色映的脸色清朗,眉心却几道深川未平。

    “忘舒……可好?”陆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哼,好?若要他好,就请你的皇帝陛下放过他。”崔无欢笑笑,欲绕过陆诩而行,陆诩却忽的脸色一变,伸手扯住崔无欢衣袖。

    “你说什么?”

    崔无欢顿住,脸色却愈发阴沉,一双眼隐匿在睫宇的阴影里,嘴唇抿成一线。

    “我说,告诉你的皇上,这次我会带忘舒走,请他手下留情。”崔无欢一把甩开陆诩紧握住自己衣袖的手,那衣袖已被汗渍湿了一角,泛着灰暗的颜色。

    陆诩怔在原地,月隐于云,忽的万物便失了颜色。他没想过朱见深动手如此之快,他早知他视自己为禁脔,不容他人浅沾。若是如此,怎容他枕侧还有一个万氏,而他心里却不能有一个忘舒。

    他怕了,他本就怕这样的泥足深陷,却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拖下忘舒来。这一切是因忘舒而始,却不该由忘舒而终。

    他永远记得,无论那之前或者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还永远记得那个月夜里他与他共饮一壶鹅黄,讲南国的红豆,甚至家乡的小河。这是他与朱见深没有的,太多东西他不愿分享,在他心里就像一株病梅,那样畸形的长着,却不容别人靠近半步,哪怕朱见深也不能。

    陆诩终是再次转身,向皇帝寝宫行去。前方墙下的阴影里,崔无欢回头,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浅笑,那背影一去而不返,此情此夜,他该去拜访一个人,一个早该去拜访的人。

    乾清宫。陆诩缓缓而至,皇帝却如同早料到一般而亲自煮了清酒以待。

    清酒不知滚了几趟,愈发馥郁清洌,皇帝举目而笑,弹了弹衣袖为眼前的陆诩添上一杯。

    “尝尝,六月里岭南供的荔枝酒,甜到骨子里了。”皇帝拿了复又低头拿了竹构翻搅,那甜腻的香味儿便愈发散出来。

    陆诩举杯轻抿,恍惚间却如劫火入喉。

    “呵,怎样?”皇帝轻笑,看陆诩蹙起眉头,这酒味儿甜而入唇辛辣,他早知道,却偏要逗了他蹙眉一哂。

    陆诩紧闭了眼,剩下半杯直接仰头入腹,忽的如一股子劫火穿胸而过。皇帝忙急了去抢,动作间却将他激的咳嗽了起来。

    “子言。”皇帝一把将他揽在怀里,竹构扔在酒里溅起一溜水花,陆诩狠咳不止,那咳嗽声里似乎带了狠戾,每一下都叫人心胆俱裂。

    “我莫不是洪水猛兽,要你每次见了我都如此?”皇帝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知道那馥郁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去,他便毫不犹豫的吻上来,那吻里甚至还带着一种乞求的意味。

    第二十三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下) [本章字数:166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9 00:1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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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嘴角微翘,他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纵使百花尝遍,依旧贪恋这一点儿仅有的味觉。好像从未如此迫切,他低眸,神色里带着惶恐,语气里盈了温柔,浅笑的眸子微微勾起,就这么一勾一挑,勾动了最深处的欲。望与思慕。他要什么他便给什么,除了离开,那令他自己恐慌。

    所以他恨,恨到想要摧毁陆诩心里那块儿依旧圣洁的地方,摧毁他心里那个一直圣洁的人。既然他们已经如此,那就必须一起堕落,他会护着他宠着他,可他的人绝不容许别人染指。

    他要毁了顾忘舒,那种怨怼那怕千刀万剐也不足惜,他知道这不该是一国之君的肚量,不该是一国之君的思虑,甚至不该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情谊。他该是稳重的,冷漠的,甚至高高在上的,他的心里该是天下,他的眼里该只有天下。可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顾忘舒跑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的事情他没做到。他从前到没这么觉得,可现在却觉得顾忘舒的影子总像蚊蝇一般在眼前挥之不去,叫人恼恨。那怕见不到他,那怕他再不出现,他依旧像道天堑一样隔在他和陆诩之间。

    他无辜,可是他该死!

    他派人去捉,他要把顾忘舒这只蚊蚁捏在手里,他想要羞辱他嘲讽他毁了他,将他的一切在这世上连根拔起。

    但其实这何尝不是在羞辱和讽刺他自己,他要靠如此才留得住枕边的人,他靠陆诩来尝尽了回忆,然后陷在这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拔不出来。现在又要靠毁了另一个人来将这谎言留住,若留不住,他这隔世经年的梦怕是就要坍塌,他别无他法。

    这具身子还在微微颤抖,可那种**蚀骨的滋味儿永不会变。皇帝用手指轻轻揩去陆诩额头细密的汗,眼神里带着珍而重之的虔诚。

    他们相拥着,似是乘着风浪扶摇直上。陆诩在他的掌中低喘呻。吟,每一次都叫他满足,这种满足的味道越浓郁,他越是不会放手。

    “皇上,放了他吧。”陆诩的声音里带着叹息,就这么将他的满足他的幸福瞬间打散。

    他在床笫之间开口求情,他当他是什么?当他自己是什么?

    朱见深被他弄红了眼,狠狠拗着他的身子大加挞伐,要我放了他?你倒不如求我放了你!可惜了,放不了了,我就要拉着你一起堕落,一起在这虚幻的欺骗里永不超生。

    “死了,放不了了。”皇帝俯身在他耳边说,那声音里还带了笑意,似漫天牛毛细雨细密的散在神经里,忽的就彻骨的寒。

    他忽的向上一撞,陆诩的身体弹起来又重重落回床上。

    死了?

    死了……

    死了。

    这一瞬间就像是坍塌了脊骨,陆诩周身的生气一下子挥散殆尽,那生气像是撤网而逃逸的鱼,再无从寻觅,它们一瞬间在这幅躯体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种改变太明显,以至于正陷在迷乱里的皇帝终于有所察觉,他掐着陆诩的脸,强迫他放亮眼睛看自己,可那双终日温柔的眼里此刻却只有晦暗。

    朱见深怕了,可他又安慰自己。他会回来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他的梦本就是为了顾忘舒做的,那顾忘舒存在不存在又有什么关系,有他自己不就好了。

    这一夜他将陆诩抱的很紧,两具长久契合的身体此夜却像是隔了千里万里。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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