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之主》分卷阅读26

    那时我的心被困在一个死胡同里,我不知该要怎么办,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同从前那样面对如愿了,我需要谁来救我出去,我不想困死在那里。

    于是当有个人出现并无意间向我伸出了手时,我毫不犹豫地便握住了他。

    离开雪霁山的那日,我与如愿是不欢而散的。那不是我想要的,可我已不知我想要什么了。

    那日我看着他倒在雪地里,咬牙转身离去,却是走得一步比一步艰难。我知道我不能回头,只要一回头,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定会瞬间溃败。

    终于在第十日,我再不能前进一步。

    “你可是后悔了?”羽民那日如是说。

    后悔,是,我后悔了,我不想离开他的,一刻也不想离开。失了千年道行的他如今是那般的脆弱,月晦之时若没人照顾更是不堪一击,我怎能将他一人留在那里?

    我几乎是日夜兼程,原来两天的路程都被我并成了一日,终于在离开的第十五日赶了回去。

    然而,如愿却不在了。

    我遍寻雪霁山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找了整整三天三夜。

    雪霁山只有这么大,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里我曾走遍它的每一个地方,而如今,我熟悉的那每一个地方,却都少了一个我熟悉的靳如愿。

    我倒在最后与如愿分开的那片梅林,梅花已经落尽,就连雪霁山百年不化的积雪也化了,残花掉落在雪水中,只剩下一片狼藉。

    三天后,羽民也追到了雪霁山,他说他喜欢我,从第一眼见到我便喜欢我,他要我和他一同离开。

    我其实早已猜到,他说与我有的那种似曾相识之感我也有,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太多我熟知的东西,但那些熟知会让我一刻也不能停止的想到如愿。

    但我却是不愿与他一起离开了,我想如愿会回来寻我的,我就在这里等他。

    羽民见我坚持便也留了下来,我不愿意让别人住在我与如愿的家里,羽民也不说什么,便依然住在那个洞里。

    我等了半年,这半年间,我每天都同他在时那般日出打猎,日落而归。我总是在幻想着,有哪一天我一推开门,如愿便站在院子里,对我笑,柔声唤我“靳尚。”

    可如愿一直没有回来,但羽民的伤却是因着我而一拖再拖,终是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地步了。

    我终于还是带着羽民离开了雪霁山,带着满腔的怨恨与不甘。我怨恨如愿的无情,怨恨他的离开,甚至怨恨我一心只有他他却满腔都怀着另一个人。

    那时我早已忘了,最先离开的那个其实是我自己。

    羽民的伤因拖得太久而变得十分棘手,楚家请了全国最有名的大夫可终究还是不行,无计可施的我们最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传说上。

    传说这世间有一个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那地方住着一个老神仙,若这世间有什么是他都办不到的,那就没人能办得到了。

    虽我当初救了他,可这半年间若不是他我或许早就死了,那救命之情也就算是抵消了。如今,他却是因着我又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所以最终带着羽民去寻神医的那个人便就只能是我。

    楚家家大业大,人脉自然也是广得很,很快,我们就寻到了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以及传说中的老神仙。

    其实那老神仙并非真得神仙,并且还是个青年人。他只是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医术好,又偶尔救了几个有缘人,就被人传说成了传说。

    他看着羽民,悠闲地摇着蒲扇,缓缓道:“救他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一人待着实在无聊,我想找个能陪我喝酒的人,你可愿意陪我?”

    我不愿意,我还想回去寻如愿,但我看了羽民一眼,他命在旦夕,我只能咬着牙问:“多长时间?”

    传说中的老神医思考了一下,薄唇微启,便是两年的约定。

    于是我与羽民在天涯海角与一个医术很高的男子一同生活了两年。

    两年后羽民的病彻底的好了,而我也终于自由了。我第一时间回到了雪霁山,可雪霁山一如我两年前离开时的模样,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就连我临走前晾干的鹿肉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如愿不在雪霁山,且两年间他也从未回来过。他是当真离开了,离开的那般彻底,那般的没有丝毫的留恋。

    “你说你不能喜欢我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可如今你喜欢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你又在坚持什么呢?”

    那一日,羽民站在我身后,他身后是依然白茫茫的雪霁山。

    是,我又在坚持什么呢?我当真想不到我还能有什么可以坚持的了,于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如愿,与雪霁山说再见,然后我终于答应与羽民相好。

    但所谓天意弄人,往往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刚与羽民一起回了楚家,第二日便就遇见了如愿,甚至还有雪球。

    三年未见,他曾经为了我变白的长发如今又变回了青丝,他笑得那般灿烂,但我却是看到了那笑容背后的疏离,我对他的熟悉其实远远超过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已然不在了的靳尚,可他永远也不会相信。

    “他便是你要寻得人吗?”那日羽民冷冷地看着我,语气也是冰冷,“你是要同他走了吗?”

    我知道这对他不公平,他走了那么多步才达到的幸福,被我一步就击得粉碎了。

    可我已经失了所谓的理智,我满脑子都是如愿,已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所以我做了另一件更卑鄙的事,我抱着羽民柔声道:“怎么会?我才答应与你相好,怎么会那般轻易地离你而去?可是我不能放任如愿不管,我记得你曾告诉过我你手中有忘忧草,只要我骗他喝下他便能忘了我,到时候我再寻个愿意对他好的人照顾他,然后就回来找你。”

    羽民当真把那忘忧草给了我,我却是在接过忘忧草的那一刻就打定主意等如愿忘了从前的一切就带他重新找个没有外人的地方过日子了。

    我想那个时候我们的世界就当真是只有彼此了,如愿从前一直说的一世安乐也定会实现的。

    我按着最初的设想,将药一副一副地喂他喝下,他开始变得记不清很多东西了,他会哭着对我说“我最害怕的事便是忘记你。”

    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当真害怕会忘记我,属于我的那十六年时光于他而言远远比不过他生前的那二十四年时光,他害怕忘记的,是他念了几生几世的从前的那个靳尚,从来就不是我。

    终于到了最后一副药,我怀着满腔的期待,换来的却是他无情的一qiang。

    我在死去的那一刻,忽地想起了最初的那些个日子,我为他堆了一个个叫“卢愿”的雪人,满心欢喜地盼着他回家。

    我们终究是没有安乐的过完这一世,一世安乐终还是成了空。

    ☆、第五章

    漫长的岁月可以模糊了过去的模样,却唯独磨灭不了爱。

    一万年过去了,我有时会想不起来我曾经是否当真下过凡,想不起我在凡间究竟都做过些什么,甚至会时常想不起我喜欢的人究竟姓甚名谁,我只知道我的心上人是画上的那个男子,而我已经太久没见过他了。

    思芷终于从凡间回来了,他从前就是个内敛的孩子,如今,更显沉稳。

    我问他:“你在人间千年,可是有什么人是事到如今还放不下的?”

    气宇轩昂的天之骄子嘴角微翘,仿若是在嘲讽我竟能问出这般的话:“千年间几生几世,人来人往,过去了便就过去了,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不禁哑然,是,几生几世,人来人往,他不是我,他的几生几世中路过了太多的人,所以他才能这般轻易放下。

    他强过我太多,他才是天生的天君,而我,不过是在这位子上混日子罢了。

    一万岁的思芷继位天君,宣告着我对天公应尽的义务终于可以到头了。

    思芷大婚那日,天宫甚是热闹,这地方无聊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乐一乐的契机,众仙自是特别的投入。

    所以我悄悄离开宴会时也无人发现,当我怀抱着画像站在诛仙台上时,内心是久违的兴奋感。

    我缓缓打开卷轴,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连记忆力也跟着好了起来,我只是稍微地一想,便就记起了我那心上人该是叫作靳如愿的。

    我最后一次抚摸着他的画像,从那三千青丝到那丹凤的眉眼,从双颊上的酒窝到笑着时便会露出的两颗虎牙,我轻轻吻了吻他微嘟着的嘴唇,好似还带着一份凉意,一份久违了的凉意。

    两万多年里,我一共爱过三个人,前两个一个叫熊祗,一个叫望月,而望月竟还是熊祗的转世,但我对他们的爱也最终因着第三个人而终止了,这第三个人,便是靳如愿。

    我喜欢靳如愿,从我遇见他的第一世开始,一直到我在人间的最后一世结束,甚至延续至今。

    我们相爱了五生五世,整整一千年,不仅有过夫妻之实,也当真是拜过天地,行过大礼,有了夫妻之名,却终究是没有换来一世的幸福。可见幸福这东西,当真是世间少有的极品,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往往也是不可遇的。

    我重新将画卷收好,最后一次回首望了一眼我早已厌烦的天宫,终是笑着翻身跃下了诛仙台。

    诛仙台的戾气一点点冲击着我的心脉,我知道,落地的那一刻便就是我灰飞烟灭的时候了。

    下落的过程中,前尘往事接踵而至,我忽地明白了当年如愿为何要苦苦地谋划着那一场毁灭。

    果然,对我们来说,只有毁灭才是唯一却也是最好的结局。

    我与他,爱恨从来都是交织在一起的,不在一起时,会心心念念,真正在一起了,就会互相伤害。

    我们就像两只刺猬,贪恋着彼此身上的那点体温而互相靠近,但一靠近就会受到伤害。终于我们为了不伤害彼此而扒光了身上的刺,却发现没了刺的刺猬原来是活不下去的。

    我后来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如愿没有灰飞烟灭又如何呢?

    父君定是容不得堂堂天君继承者与一个怨灵厮混在一起,我们的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如愿灰飞烟灭我被押回来继承天君之位最后像如今一样自己跳下诛仙台,另一个也只能是父君果真对我失望了于是让我与如愿一同的灰飞烟灭。

    若是有的选,我想选第二种,可如愿不给我那样的机会,天宫也不会给我,于是在被孤独寂寞折磨了上万年后,我终于还是踏上了第一种可能的结局。

    天地间,没了你,也没了我,真正的是再也没了那些个前尘过往,爱恨纠葛了。

    当年你对我说“两讫了。”

    你说的还为时过早,如今,这才是真正的两讫。

    ——完——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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