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之主》分卷阅读18

    暗红色的血自琵琶鬼嘴中一点点溢出,我一把扶住她向后倒下的身体:“我送你去神医那。”

    “不了,”琵琶鬼抓住我,堪堪在我的白衣上抓出一片红印。她虚弱地笑着,面色几近透明:“琵琶鬼一生只能反弹一次,而我骗了你,我为你反弹琵琶,不是在预测你的未来,是在看你的过去。”

    万千种疑问堵在喉间,最后只化成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琵琶鬼皱着眉,似是疑惑我怎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就听闻酆都之主了,小时候我便听说过他,那时总是会暗自猜想,他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呢?自两百年前,他就总是来找我,奈何我次次都能逃过,我总是躲在一边看他,那人和我想象中的真是一点也不一样。从前都以为大妖怪总是该长得五大三粗,面目可憎的,可那人即使是带着那样凶狠的面具,也是一副谪仙下凡的模样。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躲,只是喜欢他来寻我,就好似我是他什么重要的人一般。”

    琵琶鬼笑得甚是甜蜜,好似在诉说自己的情郎一般,便忍不住问她:“你喜欢他?”

    “喜欢?”琵琶鬼又露出困惑地神色,语气也是困惑:“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喜欢,可能是喜欢吧,反正我也没喜欢过其他什么人。本来我的确是打算看看你的以后的,可是在他的预测里,我看到了你,你放心,你以后好的很,就算所有人都不好你也会好,可看了那个以后,便想再去看看以前,人的好奇心就是这般的害人。”

    “那如愿呢?他的以后又是何种模样?”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所谓的好结果,我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她还在笑,却是再也多说不出一句话,直至彻底消失。

    ☆、第三章

    整个酆都城中,除了我是人以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我不知他是何身份,只知他叫小白。

    听说他是酆都城的写书人。

    魑魅魍魉也有自己不愿忘记的爱恨情仇,他们都会将自己的过往讲予他听,他听后就会为他们写一个故事。

    听闻,他还写过如愿与我的故事。

    那日我去寻那个写书人,他正在烧一本书,隐约可看见书皮写着的是“黑白苍凉”。

    “你在烧什么?”

    “一本书罢了。”

    “写得是谁?”

    “我自己而已。”

    “写了多久?”

    “五百多年。”

    “那为什么烧了?”

    “因为写不出结局。”

    那写书人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可眼神却实在是落寞。他可以写很多的故事,每天都将自己迷失在那些虚幻的传奇里,命运与巧合,不过是他码字的手法和技巧,到头来,却依然不忍为自己写下个最后的结局。

    所有却又遥遥无期的故事都会让人心生绝望。

    “你来寻我可是有事?”写书人忽而一笑,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与刚才烧书的判若两人,“听说你竟然记得前几世的事?”

    “是,”我微微点了个头,“我听闻你为我与如愿写了本书,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他微微皱着眉,“只是那书的结局是错的。”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故事出了事故,本以为已然确定的结局,笔锋一转,才惊觉那不过是所有人都未料到的一页经过罢了。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玉楼空》。

    听闻这是如愿起的名字,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无人同倚。他起这样的名字,遣词皆是落寞。

    那故事看起来也实在凄凉,一世又一世的记忆,被一点又一点地唤醒,连那些不曾注意过的角落也被层层地剥开。

    但毕竟是用局外人的眼光在看,猜测的心情不一定是对的,看到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

    但大体也就是这样了,终究是个悲剧。

    一日我又去寻小白,他埋头伏笔,不知又在写谁的爱恨别离。

    我无意间向纸上瞟了一眼,竟然看见了“蒋子文”三个字。我觉得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小白有些慌乱地将纸揉了起来扔在一旁,笑脸盈盈道:“你又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指教?”

    我坐在他对面,笑道:“指教说不上,只是来拜托你一件事。”

    “哦?”小白将眉一挑,“不是让我专门写本你和熊祗的爱情史吧?也可以的。”

    “不是,”我不好意思地直摇头,这样听起来就好像我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似的,虽然事实好像也差不多,我清了清嗓子,“嗯——哼,我想让你改写《玉楼空》。”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感觉他眼中扫过一丝嘲笑:“那你说要如何改写?”

    “结局太惨烈了,如愿为何会死在我的剑下?这结局一点也不好。”当时看到这个结局我着实吃了一惊,我实在想不到为何会想到编这样一个结局,本来我还以为会是前世我死在他qiang下的结局。

    “那是如愿告诉我的结局,”小白皱着眉,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难过:“我也觉得不好,你说吧,想如何改?”

    忽地就想起了琵琶鬼以及她死前对我说的话,心里一阵烦乱,我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小白,沉声道:“清歌与靳如愿成亲。”

    小白脸色一滞,再次看向我时却是带着难以置信,“你是说真的吗?还是只不过是而已。”

    “我心自是如此,”我苦笑一下,淡淡道:“若我说我是真心爱他,你会信吗?只怕即使是说与他听,他也不会信吧。”

    那日正值七月十五。

    “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外面看看?”这是我来酆都城后如愿第一次摘掉面具,面具下那张脸永远地停留在二十四岁那年,看着看着就会恍惚,恍惚着就会心痛不堪。见我不答,便哼地一声别过脸,“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愿意算了。”

    我一把拉扯住他的衣袖,急声道:“谁说我不愿意,我愿意得紧。”

    如愿回头白了我一眼,把我的手扯开,又扔了个圆形物件给我,是个银质的小铃铛,淡淡道:“这是从小白那讨来的,珍贵的紧,可以掩住你活人的气息,你别弄丢了,回来就马上还我。”说罢又哼地一声,头也不回的大步跨了出去。

    酆都城的鬼节热闹非凡,繁华不输人间,除了那些长得奇形怪状又不懂得装扮一下的魑魅魍魉有些微的吓人,总体看还是不错的。

    “如愿,没想到酆都城竟也有灯会!”平时乌漆墨黑除了鬼火便什么也没有的街道上竟处处张灯结彩,就连那平时看起来煞是渗人的血池上此时也是放满了河灯。

    如愿回头又白了我一眼,第三次重重地哼了一声,仿若我是个初进城的山村野夫。

    我有些无奈的笑笑,快步追赶上去:“如愿,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放河灯,每年我都会带你去放一盏的!”

    如愿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一时不防直接撞在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又惹来一记白眼。“你今年,多大?”

    “啊?”我没曾想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便愣怔了片刻,有些不明所以地道:“有十九了。”

    “十九,”如愿眯起眼看了我片刻,忽地一笑:“你上一世就是十九岁时被我杀的,转眼竟又是十九岁了。”

    我觉得这个话题不好,便皱眉唤了一声“如愿!”

    “嗯?”他还在笑,只是笑得愈发空荡,看得我一阵阵心酸,“你十九岁,我死时二十四岁,也在这世上活了快两千年了,你说我儿时你带着我怎样怎样,听起来委实好笑了些。”

    “没什么好笑的,”我向前跨了一步,他便向后移一步,直到桥边,他再也无路可退便要推开我时,我牢牢站在原地,任他如何都是纹丝不动,柔声道:“今日我再带你放一次河灯如何?”

    那年他刚被送进宫,没多久便是元宵佳节。那日照旧是一番**,就在我起身穿衣时,他忽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就急忙的在屋中四处翻找,终于是赶在我穿戴好以前将一盏新河灯递给我,他一向是牙尖嘴利地嘲讽嘴脸,那一日却是异常地低眉顺目,他说:“以前每年都会放一盏河灯,今晚的灯会我不能去,这是我前几日做的,求将军替我将它放了罢。”我刚走出如愿斋便将那河灯撕开,里面的布面上写着“靳尚接我回家”,那时我心痛不已,却终究还是将那河灯扔到了一边。

    “我记得那年我让你帮我放一盏河灯,你走后我心里难受便想追出去再看看你,恰好就看见你将那河灯撕开后又扔到了灌木丛里,”刚才还是烦躁异常的表情顿时呆滞了,一向没有血色的脸现在更是惨白,红瞳之中是深不见底的难过,“从那日起,我便知道了你是当真不会接我回家了,从此也便绝了那念头。”

    “那时不是我心狠,是我没有办法。”我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刹那间当真是想放下那狗屁的大义与私情,我离他越是近,越是对他不忍,越是恐惧那可能会发生什么的以后。

    他乖乖缩在我怀里,那种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像是早已融进了血肉中一般。

    我想也许前几世不是对他无情的,只是我爱他始终抵不过我爱熊祗罢了。可我记不起前世的爱恨,那些可能也只能变成永远的可能了。

    不知过了多久,如愿轻轻将我推开,淡淡道:“那便去放一盏罢了。我看不到颜色,你挑个大红色给我吧。”

    虽然不能再抱着他让我甚的不舒服,但我还是很开心地去挑了个漂亮的大红色河灯递与他:“你有什么愿望把它写上去吧。”

    如愿接过河灯,执笔在上面写下了“小白安好”四个字,转身便将它放入了血池。

    我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着那盏越来越远的河灯,道:“再放一盏吧,这一次为你自己许个愿。”

    如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平时他都是一身华服,今日却着了白衣,从前他就爱这白衣,也喜爱我穿玄衣,因他只看得到这两色。如今白衣衬着那白纸般的肤色,当真是个鬼魅模样了。他低头兀自笑了一笑,低声道:“不必了,愿望那种东西,我早就没有了。”

    这句话就仿若是一把刀子,直刺在心窝最柔软处,让人忍不住想哭。

    我执意拉着他又去寻了个黑白相间的河灯,执笔写下“愿靳如愿嫁与清歌为妻”,然后在他愣怔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河灯投进血池。

    “听闻你让小白改了故事的结局?”他还是怔怔地看着我,仿佛就此醒不过来了般,“你是真想娶我?”

    “是。”我忍不住将嘴凑了过去,刚一沾染上那冰冷刺骨的唇便就欲罢不能了。

    唇舌辗转了片刻,如愿将我轻轻推开,嘴角又挂起了素日的嘲讽讥笑:“同是男子,为何要我嫁你?为何不是你嫁我?”

    我苦笑一下:“那我嫁你,你娶我好吗?”

    他眉毛一挑,眼睛一眯,将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是已不知是他今日第几次对我发出地那声哼了:“可我看不上你”。

    随后一阵阴风乍起,风止时人也不见了。

    《宅书屋》om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