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萧鸾霍然抬首,却见萧竞身后缀着一队随从,大跨步而来。
帝王尚穿戴着冗沉的朝服,步履带风,匆匆而至。
他沉着脸,喝问道:“怎么回事?!”
有婢女哭着跪倒在地:“娘娘逛御花园,偶遇摄政王,才说了几句,就争执起来……王爷推了娘娘一把……便,便这样了……”
萧鸾苍白着脸,看着兄长,抖了抖嘴唇,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萧竞眉眼如刀,扫了萧鸾一眼,便径自望向太医:“如何?”
太医把完了脉,正在施针,也不曾抬头:“伤了胎气,恐要小产。”
顾沐容躺在地上,整张脸白得毫无血色,哆嗦着唇,半晌气息奄奄地吐出两个字:“萧郎……”
萧竞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侍从,半跪在她身旁,伸出手却不敢碰她,指尖兀自在空中颤抖着:“不要怕,朕在这里。”
有软舆抬了过来,恰好老太医施完针,擦了擦满脸的汗水。
萧竞一把抱起沐容,小心翼翼地放在软舆上。
顾沐容扑簌簌地淌着泪:“萧郎……”
萧竞握着她的手,眉眼深刻如刀,说出的话却温柔不已:“不要怕……纵使没了,我们还有下一个孩子。”
侍从抬起软舆,往椒房匆匆行去。
萧竞转过头,看着太医,面沉如水:“保得住么?”
老太医抖着花白的胡子:“回禀陛下,臣罪该万死……皇嗣是否留得住,还得看天意。”
“混账话!皇嗣留不住,朕留你何用?!”萧竞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两步。然后蓦然转首怒喝:“萧鸾!”
萧鸾从混沌中惊醒,上前两步,却不防萧竞一个耳光扇过来。
这耳光力道很重,萧鸾又不闪不躲,结结实实地砸在脸上,立马肿起五条红印。
“兄长,”萧鸾直愣愣站在那里,神色却异常认真,“我犯不着跟个女人过不去。”
“朕看你偏生是跟她过不去!话说得倒亮堂堂得好听!若沐容跟孩子有个一二,朕饶不了你!”萧竞说罢,甩手而去。
急匆匆走了几步,一回首,见萧鸾依旧愣在那里,怒喝:“萧栖梧,给朕滚过来!”
萧鸾方跟上。
兄弟俩追着那软舆匆匆走着,半晌无言。
萧竞狠狠皱着眉,冷不防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亦不知。”萧鸾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转头巴巴地看着兄长,“我只轻碰了她一下,她便喊痛,倒在地上。”
萧竞一声冷哼:“轻碰?”
顿了顿又问道,“你无事碰她作甚?”
萧鸾硬着头皮,只憋出一句话:“起了些争执……”
“混账!她是女子,又有孕在身,你竟心眼这么小,不知好歹!”
萧鸾咬着牙,低低应了声:“是。”
☆、光天化日
言语间,椒房已到。
顾沐容被侍从小心地抬到床上,一群太医轰然而上,纷纷轮着把脉,然后围作一团,低声交流着。
萧竞看得心烦意乱,索性坐在了偏殿,静候消息。
萧鸾站在他身侧,微垂着头。
这大殿中也不知燃着什么香,沉郁地盘在半空,压得人心中沉沉。
萧竞忽然一把扣住身侧人手臂。
萧鸾低首看着他,轻声问:“兄长……”
萧竞低垂着眉眼,面色沉沉:“这孩子……不能走。”
萧鸾指尖一颤,答道:“自然。”
“孩子已有三月……自朕知道他一刻起,朕便盼着他诞下来。”
“嗯。”
然后一片静默。
萧竞抬起头,望着身侧站着的小弟,眉眼是莫名的哀恸和爱怜之色:“他……该像你多些。”
萧鸾心中猛地一痛,便想拥他入怀。
忍了忍,没忍住,于是狠狠地抱住他,偷偷吻着他头顶的发:“像你才好。”
他用力地抱着,恨不得将对方剥皮卸骨,一股脑勒进骨肉里。
他们兄弟,本就流着一样的血,长着一样的骨一样的肉,合该只属于对方。
这时有太医躬着腰进来,跪在地上:“启禀陛下。”
萧鸾恋恋不舍地放开兄长,看着脚下匍匐的人。
“如何?”萧竞很急切地问。
太医不敢抬头,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娘娘和皇嗣已暂时无恙……但是这次小产,恐另有因由。”
萧竞皱着英挺的眉,沉声问:“是何因由?”
太医愈趴愈低,几乎整个人贴在了地上:“乃是娘娘身上的熏香……”
萧鸾斜眉,心中竟觉得有趣。
“那熏香……乃是麝香。麝香催产,才致使娘娘险些发生意外。”
萧竞霍然站起:“混账!”
殿内太监宫女立马跪了一地。
萧竞拖着冗长的朝服,孤兽般转了好几圈:“分明有人心怀不轨,竟设此毒计。全聪明!”
全聪明在地上跪行几步:“奴才在。”
“朕让你速速查明此事,若有差池,提头来见朕!”
“是,是!”
萧竞转身走向内殿,然后坐在顾沐容床边,静静看着她。
她原本阖着双目,此时仿佛感应到了似的,颤着长睫睁开了眼。
双眸一片黯淡虚弱:“萧郎……”
萧竞握住她的手:“我在。”
他捉着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一吻:“安心养胎。”
顾沐容微微哽咽一声:“你陪我。”
萧竞温柔一笑:“好。”
萧鸾远远站着,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醋海淹没。
但他偏又伫立在那,不甘心就此离去。
顾沐容元气大伤,不久便沉沉睡去。
萧竞松了她的手,又在旁边怔怔看了半晌,才起身离开。
萧鸾跟着他一起回了未央殿。
帝王换下朝服,坐在宽大的沉香木案牍后头,几乎要埋在堆积成山的奏章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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