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心》分卷阅读19

    “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吗?”

    “不是,”萧鸾看着他,眼神霎时明亮,“我才舍不得死。我还要看着兄长登上皇位,创下不世基业。”

    萧竞几乎被他眼里的光芒灼伤。他没想到常年千篇一律的浓艳阴寒的眼里,还会绽放出这样温暖明亮的光芒。

    他觉得,他有很久很久,没有透过小弟的眼睛,看到他的心了。

    他撇开眼,不自在地说:“那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你被柔然围困生死不明,而朕远在盛京,都快急死了。朝廷里那群废物,已经围着父皇,讨论你的谥号了……”

    萧鸾听了,竟不正经地开起了玩笑:“那他们打算给我个什么谥号?太寒碜的,我可不要。”

    萧竞却没有回应小弟难得的玩笑,只深深地看着他,说:“自那以后,我几乎不敢把你往战场上放了。”

    萧鸾却莫名想起来外头纷纷扰扰的流言,说什么功高盖主,嫌隙渐生,弃之不用……于是眼神不禁黯淡下去:“兄长的心意,我当然懂。”

    萧竞会错了意,连忙说:“朕知道你是梁国战神,一生志向,只在战场。宁可马革裹尸,也不愿富贵淫乐……但朕总希望你平安。”

    “谁说我不愿富贵淫乐。”萧鸾说着,然后声音低了下去,“我巴不得……”

    萧竞大笑,抱住他:“你说什么?嗯?朕最多的就是泼天富贵,都给你好不好?”

    萧鸾转过头,桃花眼弯了起来,眸中是似笑非笑的水光:“我不要富贵,我要淫乐。”

    萧竞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孩子似的挠他的胳肢窝,两兄弟笑闹成一团。

    良久两人喘息着并排躺着。

    萧竞用肘支头,看着他:“太医说你胸气郁结,伤病之外,是心病。”

    这句话实在是意有所指。

    萧鸾一时滞住,心紧张地砰砰直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侧头看着自己兄长。

    “朕想,朕既为病因,也应为药引。”

    萧竞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下,然后继续道:“你我为骨肉至亲,应相持一生……我萧竞在此发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若违此誓,当受剜心之苦。”

    这样信誓旦旦情深意笃的话,由一个帝王说出来,本应该是让人极其感动感怀的。

    萧鸾实在应该涕泗横流地谢主隆恩。

    但他反而觉得痛苦。

    帝王的兄弟之情愈浓,他就愈痛苦。

    求而不得,弃而不甘。

    骨肉亲情,放不下;男女之情,求不得。

    这帝王的温柔,就像一张网,将他牢牢束缚,无法挣脱,寸步难行。

    “天下人皆谓帝王之言,重若九鼎。萧栖梧,”帝王清楚地唤着他的名字,“你信不信朕?”

    萧鸾却莫名地想起,他的字,栖梧,还是在他冠礼上,萧竞为他取的。

    取凤栖梧桐之意,应着“鸾”字,自是贵气无匹的名字。

    如果自己真是凤凰,他默默想着,是甘为萧竞当一只落水鸡的。

    但无论是凤凰,还是鸡,都是无法获得那人的感情的。

    哦,能获得,兄弟骨肉情嘛。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心绪又大乱了,于是强自收回心神,轻声说:“信的。”

    “但朕看你这幅样子,似乎颇不信。”

    “我信你。”

    “那你证明给朕看。”

    萧鸾万万想不到自己兄长竟会说出这样近似于耍赖的话。

    于是他抬眼看着对方,有些无措:“怎么证明。”

    萧竞笑着,低头亲上他的眼睛。

    萧鸾感觉的湿暖的呼吸触到了自己脸颊上,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传来:“快点把身体养好。”

    然后他听见自己心中极深处传来一声叹息,是心甘情愿的沉沦和无奈,还带着一点难以言语的欢喜。

    兄弟情就兄弟情吧。

    至少打败了顾沐容的男女情。

    至少自己占着皇帝的心——凭着自己是他的胞弟。

    很显然,在打败顾沐容后,自己在帝王心中是独一无二并且位居首位的重要。据目测,会继续独一无二且位居首位下去。

    他暂时在不甘心中心满意足了。

    ☆、大婚

    或许真是心病,自从和兄长和好后,萧鸾的身体一日千里地恢复着,眼看腊月十五就要到了。

    萧鸾正在摆弄着窗口的那瓶梅花——那两朵插在花瓶上的梅花早已枯萎凋零,光秃秃地伫在花瓶里,但萧鸾根本舍不得扔,每日抚摸摆弄,一副恨不得将它们裱起来上供的架势。

    毕竟是兄长大婚,自己身体也愈合了大半,或许自己应该出席?

    既能显得自己得体大度,又能刺激顾沐容那个妖女。

    哈。

    他颇有点自鸣得意地想,自己如果是后宫女子,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厉害角色。

    他再次将那两株光秃秃的梅花从上而下自左而右地抚摸了个遍,然后心满意足地一口喝干一大碗药。

    他决定出席兄长的婚礼。

    萧鸾向来务实,心意一决,便披上斗篷,踏着残雪往王府府库中走去。

    他要亲自挑一件礼物,送给兄长。

    这一挑,便挑不出来了。

    萧鸾埋首于库房中,一直搜罗到夕阳西下。

    有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殿下,您找什么呢?”

    来人是王府总管裴老。

    萧鸾常年不在王府,裴老虽是总管,但两人接触不多,很是生分。

    萧鸾直起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找礼物,送给陛下。”

    裴老看他喘得厉害,连忙心惊肉跳地扶住他:“殿下您身子尚未痊愈,外头又冷,万一又伤了身体怎么办?”

    萧鸾厌恶地甩开他。

    裴老尴尬地赔笑,半晌方小心翼翼地说:“其实……礼单,府上早就准备好了。这不,老奴身上恰好带了礼单,给殿下过目一下。”

    说着,使劲往袖子里掏,然后掏出个折子。

    萧鸾接过,打开一看,长长一串,全是富丽堂皇的珍玩珠宝。

    于是狠狠一皱眉,道:“俗。”

    裴老一下愣住,诺诺应承。

    萧鸾挑起一边眉,抬手指着纸上一行字:“并蒂白玉莲、永结同心龙凤玉佩、鸳鸯交颈金莲都给我删了。”

    “这……都是寓意十分吉祥的礼物啊。”裴老难为地反驳,却莫名地发现自家王爷的手指实在漂亮。

    白玉似的指尖戳在墨黑的字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根本不能将它们与战场上执剑厮杀的猛将联系起来。

    “啰嗦!”萧鸾斥道,“叫你除去就除去!这富贵珊瑚树,翡翠如意什么的不是很好么?世间仅此一个,价值连城。”

    裴老很为自己走神儿羞愧,于是忙不迭地应和。

    萧鸾骤然间感到无趣,把折子又扔回给他,只满眼阴鹜地瞧着满库的金碧辉煌。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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