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分卷阅读87

    第三天的时候,老太后正抱着自己被戳了十刀的爱犬撕心裂肺嚎哭,苍天素给她送的梅花糕盘子底下压着张纸条,上书“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俊杰老太后从佛堂里走了出来,她本来憋了满肚子火气要找机会在天下人面前控诉苍天素灭绝人性的行为,天帝陛下十分孝顺地亲自搀扶着自己的老祖母游览了一圈皇宫,老太后看着龙床上四肢捆绑着婴儿手腕粗细铁链、昏迷不醒的大儿子失声痛哭。

    当正式跟京城命妇见面后,她露出一个激动万分的表情,通红着眼眶慷慨陈词,大肆宣扬了一番新帝对她的孝顺恭敬,极尽赞美。

    “她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傻女人,你闲着没事跟她较什么劲儿?”苍景澜舒舒服服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被牢牢捆绑在庞龙殿,又一听刘权说老太后来过,他立刻就知道苍天素又在使坏。

    苍天素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并没有帮他松绑,轻笑一声,回答道:“有人告诉我,当年皇后刘氏诬赖我母亲同侍卫有私之前,往她的佛堂里跑得很勤。”

    苍景澜的好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不介意苍天素跟他睡觉只是为了在身上留痕迹作为今日刺激老太后的筹码,可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停提到艳姬提到李宓,每一句话都化成尖刀在心口处刮刺。

    苍景澜听完半天没有出声,他不想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辩解,说实话,也没啥好辩解的,这种事情在苍天素面前只能够越描越黑。

    他当年做了傻事,就要拿往后的半辈子时光来弥补,比起刚刚被囚禁的痛苦时光,苍景澜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种种事端表明,起码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对苍天素还有利用价值,这代表了他暂时不会被心上人抛到脑后。

    ——苍景澜偶尔会在望着屋顶发呆的间隙扪心自问,他的爱还能够更卑微更低贱一点吗?他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只可惜苍天素偶尔心血来潮,都会让他明白其实答案还是肯定的。

    苍天素也没有在意他的反应,抬手抚摸了一下那个粗壮结实的铁链,笑得眉目弯弯:“儿臣觉得这玩意跟父皇您的气质很匹配呢。”

    苍景澜十分配合地露出愉悦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对着他眨了眨桃花眼:“既然你喜欢,朕就一直带着它好了,就当是朕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看来是前段时间三个暗卫试图冲击皇宫的举动刺激到他了。

    苍景澜的这句话反倒提醒了他,苍天素眉梢一挑:“您说的是呢,今年儿臣过寿,承国连庆贺的使节也没有派来,实在该死。”

    这句话他虽然是笑着说的,言谈间却有止不住的冷意,苍景澜听了一耳朵,心中有数,这是要跟承国翻脸的前兆。

    ——不过,那并不是他感兴趣的话题。苍景澜现在对啥啥王朝争霸、你死我活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当然,他也不能够提起兴致来,苍天素对着他说这种话,多多少少含了试探的意味。

    苍天素面无表情,他确实没有在苍景澜眼中看到野心,不过这也不能代表老狮子已经被拔了牙,他还需要谨慎行事。

    原本锦州云州的编制被他一举打乱了,按照常理来判断,皇叔苍景澄的班底应该也所剩无几,苍天素舒了一口气,写信把人召了回来。

    对于苍景澄,苍天素难得没有多少戒心,不过他同样不会放松丝毫的警惕,要是在皇朝争霸就差最后一哆嗦时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那他真成了贻笑大方的笑柄了。

    苍天素并不多在意自己究竟会是传颂百代还是遗臭万年,可是总不能是被当成笑料当成反面典型,因此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开始考虑苍景澄的安置问题。

    只可惜,他的皇叔并不是很了解他的良苦用心,苍景澄被宣召回京后,一门心思催促着他抓紧给艳姬正名。

    苍天素十分的无奈,那是我亲娘,难道我能不期盼着她恢复清白无暇的名声?我比你还想呢,可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苍天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奉行要么就不做,要做就把事情做到最好的原则,要让天下人都相信艳姬确实是被污蔑栽赃,而不是他功成名就后给自己扯的一块遮羞布,那就需要大量而完备的证据,最好还能有熟知当年阴司身份也过硬的证人,而准备这些都需要时间。

    苍天素抬眼看向又来找他叽歪的苍景澄,淡淡道:“如果皇叔能说服老太后出面作证,那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一个不怎么得老太后喜欢的大儿子就能够让她自觉当苍天素至诚至孝的标杆,天帝陛下相信,一个深得老太后喜爱的小儿子,足够份量让她乖乖帮着艳姬说话了。

    苍景澄却反常地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倒显得十分犹豫,半天后才道:“她毕竟是我母后,我身为人家的儿子,看着你这样欺负她也就罢了,我再上去帮着你踩一脚,那真是拿着刀子往她心口上扎了。”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如何糟践自己都甘之若怡,可是要拖累自己的母亲,苍景澄还没有灭绝人性到这种地步。

    这也是苍家一个十分特殊的现象,他们不把自己的父辈及兄弟当一回事,也压根不在乎姐妹妻子,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随时牺牲,唯独对母亲,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宽容和耐心,许多苍家先祖管这个叫苍家人仅存的人性。

    苍天素听完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才点点头:“朕明白了,既然皇叔不愿意,朕就亲自跟老太后交涉。”

    苍天素没有告诉苍景澄他的母亲在给他心爱女人泼脏水事情上出的力气,就算说了,也许确实能让苍景澄母子离心,不过必然也会引得苍景澄迁怒,并不是聪明人的做法。他开始考虑能不能借助不动声色漏点蛛丝马迹,让苍景澄自己发现其中的蹊跷。

    第105章

    在大苍国天帝陛下第三子出生的天帝六年,苍国正式撕破两年前同承国签订的停战书,大举发兵攻向承国。

    这一次,苍天素并没有玩御驾亲征的把戏,他需要坐镇京都,防止贼心不死的岳国乱党再次密谋造反,同时,也为了防备当年的寿辰事件再次发生。

    要是苍景澜再掌控一次净京,未必会如上次那样傻乎乎地只是用来逼迫他还朝。

    经过苍天素这两年的观察试探,苍景澜可以接受的最低频率是两人一个月见一次面,如果苍天素连着两三个月不去见他,曾经的苍景帝就会展现出明显的烦躁不安情绪。

    作为相互敌对争端了上百年的老对手,承国的综合国力同岳国不相上下,不过苍天素对承国皇帝的评价远高于对岳国的岳礼,他推测如果不使用特殊手段,解决承国需要的时间至少是跟岳国交战时间的两倍。

    苍天素把徐偿和李仁锵尽数扣在京城,派遣大将章广闻和长公主驸马段羽前往承国作战。

    赵六和张戈七八年的制造成果震惊天下,轰隆隆的炮火声敲开了无极大陆热兵器时代的大门,在火药刚刚应用于战争的第一年,段羽率领的远征军没有遭受到一次成气候的抵抗。

    五十万大军如同削铁如泥的绝世匕首,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插入承国的咽喉。炮火下的承国举国动荡不安,虔诚无比崇敬膜拜无极风雨雷电四神的臣民畏惧至极,都认为这是暴怒的雷神降下的惩罚。

    “你知道吗,我以前的导师曾经告诉过我,拥有不可怕,可怕的是使用。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火药就如同核武器,只要使用,带来的就是压倒性的优势。”张戈被变相软禁在净京郊外偏僻的院落里,她看不见火药爆炸带来的肢体乱飞的惨状,耳边却仿佛回响着凄惨的哀嚎哑哭。

    这几天这女人的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赵六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告诫道:“你别一时头脑发热乱来。”

    张戈听出话里的担忧,心头一甜,忍不住苦中作乐地弯了弯唇角:“你放心吧,我并没有那样高尚,为了天下苍生,敢于反抗残暴统治,我跟人家也不沾亲也不带故,而且对于苍天素来说,亲故都不作数——你看看,连他弟弟都落了一个那样的下场。”

    了解得越多,张戈对苍天素的畏惧就越深,虽然她曾经觉得曹操是缔造三国时代的枭雄灵魂人物,刘备什么的真得弱爆了,属于狗屎运钻了时代的空子。可是当真正身处乱世时才明白,一个像刘备那样注重脸面功夫的君主确实比一个不管不顾谁都敢杀的君主要好得多。

    赵六倒是没什么感想,他是土生土长的乱世人,自小就生活在人命不如草、连年征战的鱼兰边陲小镇,早就对死人安之若素了,因此不但没有情绪波动,反而帮着宽慰张戈:“你要是不想在这待着了,最多再等个五年,我带着你四处玩玩去。”

    “……六年前你就说要带着我走,结果这都六年后了,怎么还要等五年?”张戈不是很高兴,每待一天她都感觉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的,脑袋放在屠刀底下的生活真不是人过的。

    “难道你想让我现在就带你走?我倒是想啊,关键是庞龙殿里的那一位不同意啊。”赵六一指门外,苦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现在连我也软禁了,就是为了防备我带着你胡闹,万一被承国抓住泄露了秘方,咱俩保准死得渣子都不剩。”

    苍天素这一举动,固然有监视警告的意思,不过也未必没有保护他们安全的意思。赵六不小看承国皇帝的能力,留在他跟张戈的小屋子里就是等死,人家早晚能够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他们这对制造了将近十年凶器的罪魁祸首。

    张戈白了他一眼,想想后却也能明白他的难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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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国同承国正式开战的一年后,打得承**队溃散而逃的段羽亲兵围拢一千余名败军部队,将其逼至死角。

    这里离承国另一波驻扎的军队并不远,只要翻过山坡奔波几百里路程,就能够跟承国现如今剩余的最大一波军队正式交锋。

    承国这帮子残部原本打了败仗想要去投奔大部队,只可惜跑到半道上就被苍国的斥候发现,苍**队围追堵截,在他们回合前就把人给拦截了下来。

    残部的带队人是一名高壮无比却相貌狰狞丑陋的汉子,他毫不畏惧地一指骑在马上的段羽,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声骂道:“无耻苍狗,你们装神弄鬼、亵渎神明!什么天命所归,不过是苍天素耍出来的江湖把戏!”

    段羽居高临下懒洋洋看着他,并没有当真生气,这样的话他听了没有一万遍也有八千遍了,这帮子承国将军也只能通过这样的叫骂来给自己打气。

    段大将军抬手举到半空中比了一个特殊的手势,最前方的神羽营弓箭手立刻放开了拉紧弓弦的手,箭头带着青白色的烟一箭插在了那汉子拿着兵器的右手上,立刻发生爆炸。

    汉子一声惨叫,整个右手血肉四溅,露出森森的骨掌,他发出一声厉叫,旋即硬生生止住了痛呼,赤红着眼睛愤恨地瞪视着好整以暇的段羽,怒骂道:“滚回去跟你们的狗皇帝说,老子李明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笑话,要是厉鬼讨债真的能够成真,当年参加瓶夜城屠城的西北军一个都活不了。段羽十分不以为然,过刀口上舔血生活的人,怎么可能还把因果报应放在心上?

    他把刚刚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正想出言讥讽,突然心头剧烈一跳,神色大变:“你说你叫什么?”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我叫李明!”李明直着脖子叫嚣着,因为手掌极端的疼痛,额头上冒出了阵阵冷汗,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下了。

    这样有骨气的表现搞得段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露出惊讶的神情,为了保证不出差错,特意问了一句:“你是从囚兵营被一步步提拔上来的那个李明?在承国任正二品驻防将军的李明?”

    李明眉头一皱,硬声硬气道:“正是你爷爷!”他虽然没有多少心思,在军队中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多少也有了点发现端倪的能力,隐隐觉得段羽的反应不同寻常。

    段羽一改刚才漫不经心的态度,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半晌,突然一挥手:“退兵,本将军放你一条生路!”

    “什么?!”这句话一说出来,别说李明和承国的残部诧异到了极点,连跟着段羽的亲兵都愣住了,傻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人选择让道。

    好不容易把敌人逼到了死路上,为什么大将军不乘胜追击,一举把他们彻底消灭呢?张坤同样是愣住的人群之一,不过眼角的余光扫到段羽看过来的目光,立刻就回神,指挥着手下让开一条通路。

    “你想搞什么鬼?”李明丝毫不为所动,看一眼身边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的生死弟兄,坚决道,“我与我的兄弟们共存亡!”

    段羽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扯了扯头发:“真是麻烦,那好吧,我把你们这些人都放走,好不好?”

    “将军,您这是?……”张坤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明,你还记得当年你承国趁着澄王爷谋反,大举入侵我苍国的事情吗?”段羽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声音又响又亮,确保李明同他的所有手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明听得更摸不到头脑了,那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他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囚兵营小队长呢,过着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好端端怎么就跟这个苍国将领有了牵扯?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所在的囚兵营小队跟大部队分散了,四处流亡,曾经收留了一个叫做张流的承国大夫,他还带着自己重病在身的妻子?”段羽见他一脸茫然,便有意引导。

    这样一说李明有了一点印象,却仍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因此只是看着他默默不语。

    段羽对他露出十分感激的微笑:“那个劳什子张流,根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承国人,他是我大苍国的天帝陛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不可能!他会说承国话,而且还是方言,还懂得不少民间土方!”救助敌国皇帝,这条罪名李明可是承担不起,赶忙一口否定,心头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在酝酿。

    那个张流在逃离之前曾经给他展示过一封信件,似乎来头并不简单,而且他走时还给李明留下了一个玉佩作为信物。

    那块玉佩李明至今还留着,此时就别在腰间,因为他发迹后专门找人看过,是上等端方的美玉制成,价值连城。

    李明偶有闲暇的时候也曾经专门拿出那块玉佩来把玩,也隐隐觉得不对劲,这是个绝世稀品,怎么会是由一个那样落魄的乡土医生当作谢礼赠送给他呢?

    “天帝陛下原本藏身于尤里谷,后来那地方被你们承**队占领,天帝陛下才被迫进入了承国。”段羽回忆着苍天素来时的交代,把他的话重复一遍,“你知道张流背着的那个伤重的人是谁吗?那是我苍国的先帝景帝陛下!”

    李明听得面如死灰,那样的小事本来不值一提,查也查不出有用的情报,对方却说得头头是道,显然确有其事。

    段羽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仰头哈哈大笑了一番:“你是我苍国的功臣,大功臣!今日我放你一条生路,你救助了我苍国两任陛下,下次在落入我的手中,我也不会伤你性命!”

    段羽说完,不待其他人反应,转身道:“把通道让开,恭送李将军离开!”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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