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冢》分卷阅读4

    英气的剑眉斜飞入鬓,脸上的线条俊毅得太过鲜明,竟连唇的形状都似雕琢出来的一般。沉慧的眼里满是年轻得志的桀骜,许是这些天记挂窃贼的事情有些累了,眸子里蒙上了些许倦怠。

    十二卫有史以来最年少的总领,江湖上威扬四方的汪云崇。

    京城里最古早的酒馆天天为他留着一席靠东窗的小桌,京城里招牌最艳的青楼里他也算是常客,但是悠莲馆……这个地方似乎与汪大人有些两不相熟。

    芩娘当下吱不出声,平复了好久心情才指着水扬心和那南公子上楼的方向道:“汪……汪大人来得太巧,那位南公子方刚包下了扬心三天的曲子,今日悠莲馆休业一天,明日汪大人若还有雅兴,不妨来点别些姑娘的曲子,芩娘一定给汪大人留座。”

    抬眼望去,但见水扬心皑白色的身影晃在前面,一只手若即若离地牵着后面一个着灰蓝色公子衫的男子。灰蓝色身影听到门口的响动,微微侧了一下头,远远地只能勾出半个侧脸的弧度和挺秀的鼻子。

    汪云崇好生扫兴。

    方才在董之弦住处将自己的布置吩咐完毕后,正伸着懒腰百无聊赖地想怎么打发到晚上的这几个时辰。其时不用再漫无目的通读案卷的董之弦心情豁然开朗,便有闲功夫琢磨起头儿的心思来。韩承希作风甚谨极少出入烟花酒巷,董之弦却是与汪云崇在这点上甚为投缘,于是笑嘻嘻地说起悠莲馆里的水扬心,说他的曲子似有神效,一曲便能叫人即刻神清目明,专治无聊混沌。董之弦形容起来眉飞色舞引人入胜,全然不觉一边韩承希频频瞟来无奈白眼。

    入十二卫六年,也没怎么进过乐馆罢。将信将疑之下汪云崇便逛荡了过来,却不想吃了闭门羹,心下更生郁闷。

    朝芩娘摆了摆手示意留座什么的大可不必,当下便退了出来。芩娘连声赔着笑脸赔着歉一边掩上门,汪云崇又瞥了那两人背影几眼,心下咒骂董之弦千遍万遍。

    退出几尺,汪云崇打量了几眼悠莲馆的门面和二楼窗门紧闭的厢房,在悠莲馆那三个灿灿的大字前站了一站。

    “南公子?京城仿佛不曾有豪族姓南,一出手包下水扬心三天曲子,看来是个阔客……”汪云崇念着念着不由好奇之心大起,“水扬心不奏曲,悠莲馆便闭门,果然是金字招牌。”

    转过身踱向卫督府,挑起一边唇角,俊朗的眉眼间映上三分顽劣:“能引得京外权贵都忍不住跋涉而来一睹芳颜,这热闹本大人又如何能错过?”

    似有若无地扫了几眼两边厢房,水扬心掩上门,任由方才还牵着自己的手自然地抽走,对方之前还是缱绻多情的笑意瞬时凉了下来,变作无可适从的安静。

    眼里波澜一动,水扬心上前两步,抹着浅青色的指尖轻轻划过对方精致不输于自己的下颌,道:“三年了,你这笑怕已不知折倒多少芳心,为何独独不愿分我一丝半毫呢?”

    不着痕迹地略略一退,离开水扬心**蚀骨的纤手拨弄,有些无奈道:“扬心,你这是何苦,这里……”

    “南叠枫!”水扬心忽然加重语气,往门上重重一靠,直直地看着面前清澈的眸子,道:“你休要再提那些亏我欠我的废话,眼下我过得很好,这种日子我自得得很。”

    卖唱,卖笑,堕于声色,这种日子叫做很好?南叠枫垂下眼,不与水扬心继续对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水扬心直起身子,走到软塌边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椅在雕花柱沿上,道:“你也见到了,这里的老板对我也是恭敬有加,我在这悠莲馆内乐得逍遥,确实是半句不假。”顿了一顿,嘴角勾出融融笑意,道:“至少比每天对着你那只有我才有荣幸看到的苦笑可好的多了,不是么,师哥?”

    南叠枫胸口一撞,三年前一别之后,两人之间竟真是未曾相见过。每年三两封简单书信,仅仅只是让南叠枫知道了水扬心做起了京城悠莲馆的招牌,再让水扬心知道了南叠枫开了间香茗茶坊亦是生意隆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这一句师哥唤起来,到底是该释怀领受还是该全当嘲讽?

    “呵,”水扬心倾回了身子,一改原本媚死众生的嫣然浅笑,望着南叠枫笑得云淡风轻:“你这才是何苦呢,枫。”

    “枫”字落地,南叠枫终于长长一叹,心下略感慰藉,眼里渐渐重新亮起了星辰般的光彩,抬起眼来也望向水扬心。四目相交,目光里渐露出彼此熟悉的笑意,然后笑意漫上脸颊,孩子时相依相伴又互不相让的谐趣浮上心来,直引得两人各自怀念了许久。

    半晌,南叠枫回过神来,道:“你不会无故找我来陪你演这么一出纨绔子弟幽会佳人,我可是把茶坊半年的收入都砸进你这悠莲馆了,总得有点值得的理由罢,可是为了那些东西?”

    水扬心不情愿地点点头,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之色。

    虽是难以察觉,南叠枫毕竟与水扬心从小一起长大,任何细微变化都逃不出对方眼睛。  “半年前你飞书与我,不是说十二卫都是些徒有虚名的饭桶么?”南叠枫靠上墙,挑起一根弯眉。

    水扬心无言,脸色阴沉地瞪了南叠枫好久,忽然猛地一拍雕花床柱,床榻上绣枕徐徐而起,底下现出个不深不浅的暗格来。

    南叠枫挨了过去,探头往里面一看,蹙眉道:“龙箫呢?”

    水扬心狠狠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费了半天功夫好容易寻了四件回来,你好歹该感激我为你省了不少麻烦罢?”

    南叠枫直回身子,叹道:“不是我得寸进尺,这可是你自己夸下的海口。‘陵鹤子亲传弟子,难道还奈何不得组建不过三朝的十二卫?’我就是想出手助你,不也得等你勾手指允许么?”

    水扬心“砰”地一声合上暗格,咬牙切齿地后悔方才怎么就这么便宜了南叠枫。无奈确是自己理亏在先,现在有求于他,不得不做出让步。气鼓鼓地平复了心情许久,道:“我在这悠莲馆里足足侯了半年,让这里变成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乐馆往来繁杂耳目通融,确认我们要找的东西确是都在宫中后又一再计划了才下手。我寻这四件东西已是四入馔瑶馆,不敢说挖地三尺,至少内里机关暗格也都验了个遍,却就是不见龙箫踪迹。如我所料所查不差,龙箫应该是在九华宫内。”

    “呵,才入京城就听说宫中连续四天遭窃,看来你早将馔瑶馆闹翻了。”南叠枫退后几步在红木桌旁坐下,眉眼微眯,道:“看来十二卫的确是些酒囊饭袋,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皇帝的寝宫不过再多些大内侍卫,又有何难?”

    水扬心如何听不出南叠枫言语中笑讽意味,气得柳眉倒竖,正欲发作,但听楼梯上传来软软的踏阶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了呼吸不再言语,直等到门口响起一生甜甜的女音:“扬心姐姐,月儿给你送茶来了。”

    水扬心斜了南叠枫一眼,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拉开房门的一瞬换上了温柔巧笑。月儿笑得也甜,端着几个玲珑翠玉杯和一个精雕润玉瓶走了进来,再一一放在那小圆桌上。许是离南叠枫不过几尺距离太过挨近,觉得那灿如星斗的目光柔柔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月儿匆匆摆了杯瓶退回水扬心身边,两颊火一样烧红,心中却是暗羡只有她扬心姐姐这仙子般的人儿才有福分与此等翩翩公子并论。

    水扬心见她这般单纯模样,忍不住刚想调侃她几句,目光扫过桌上的杯瓶,愕了一愕,问道:“月儿,我让你沏肉桂,如何用得着玉杯玉瓶?”

    月儿脸更红了,道:“刚才芩娘来吩咐,说南公子是姐姐的贵客,清茶颇显怠慢,芩娘说她藏了几坛十八年的女儿红,开来请南公子不吝一赏。而且,顺便……”话到此处,未经人事的月儿想起芩娘刚才的一番交待,脸更是烧红到颈根,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女儿红……酒呵。

    南叠枫呆了一呆,眼里星光尽散,抿住薄唇,屋内空气不知何时凝重了起来,饶是月儿简粹单纯,却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抬起俏亮的眼睛望向水扬心,目光里全是疑问:哪里不对么?

    哪道水扬心一向柔媚的眼里也有些涣散的味道,盯着那酒半晌回不过神来。

    月儿何时见过水扬心如此神态,一时慌了起来。想水扬心过惯烟尘生活,好酒量自是少不了的,风月见得多了,只要稍用些心对品酒之道便会逐渐自成一格,想当初水扬心刚来悠莲馆调教伶人时,一番论酒阔谈听得是人人乍舌赞慕,今日良辰美景故人重逢,有十八年的女儿红在手,怎么想都该是锦上添花的妙事,可依面前这二人的神情,这酒仿佛是苦口药浆般令人犯愁。

    “姐姐……月儿……”踌躇半天,月儿终于怯怯地道了一声。

    水扬心牵牵嘴角,摆手道:“把这酒……端回去罢。与芩娘说谢谢她的好意,”望一眼南叠枫,道,“南公子……不喝酒的。”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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