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肯尼斯点了点头，“检查完再来见我。”
“是。”
迪卢木多被布鲁克带走，肯尼斯在随行保镖的陪同下回到了主宅。和管家确认了离开期间的情况和待办事项，又和负责魔力材料开发的研究组长见面，了解了研究进度，在简单用餐之后，肯尼斯再次走进了研究室。
休假结束，还有许多事要办，他可不能因为数天的放松就变得懈怠了。
将研究组交予的资料完毕并整理收纳好，肯尼斯打算重复一次研究组的实验，以验证实验结果的可行性和稳定性。
“迪卢木多，帮我……”说出口时，他才意识到，迪卢木多刚才被布鲁克带去人偶研究所补充魔力了，现在并不在自己身边。
他叹口气，迪卢木多总是跟在他身边，任劳任怨，而他也实在是太习惯于支使迪卢木多，以至于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不过现在，他只能自己动手准备实验材料了。清点材料时，发现水银、树脂、几种宝石和金属的库存都不足，于是他拟出一份清单，通知研究所的库房立刻送来。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然后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在门外说：“肯尼斯大人，研究所让我来给您送材料。”
或许是没怎么露过面的小研究员吧。肯尼斯没有多想，他的注意力在手中精细称量的称上，随口便让人直接将东西送进来。
而这份疏忽大意，让他在之后几年中为此后悔不已。
走进房间并反锁房门的黑发男人，用两发消声子弹击中了他双脚的脚踝，在他倒地后，用另外两发消声子弹击中了他的双手手腕，精准的枪法夺去了他的行动能力。
肯尼斯看着来人那张熟悉的面孔，怒火和疼痛让他几乎快咬碎自己的牙齿。这个家伙是毫无魔法师尊严的邪魔外道，破坏他魔术回路的暗杀者，家族内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逃往了国外，不知何时他竟然混进了阿其波卢德家族内部，真是讽刺。
魔术回路崩溃后，他唯一的防身武器就是英灵从者，而迪卢木多此时应该还在人偶研究所里补充魔力，不可能在段时间内赶回来，这个男人说不定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趁机而入，今天他大概难逃一死了。
“哈哈哈……”肯尼斯突然笑了出来，“来吧，还犹豫什么，再给我一枪你就成功了！”
但是黑发的暗杀者却收起了枪，他将胶带贴上肯尼斯的嘴，一把捞起肯尼斯，将他扛在肩上，然后打开窗户，从窗户处跳到主宅后的花园草地上。大概是事先调查过，他知道庄园内的布局，专门挑偏僻的没有道路的地方走，准备离开领地范围。
被扛着走的肯尼斯被晃荡得想吐，然而他的大脑却在思考。这个人并没有直接枪杀他，而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并掳走他，难道他的目标变了？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想以自己为人质向家族索要什么吗？他会想要什么？
阿其波卢德家族的领地并不小，肯尼斯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迪卢木多在发现异常后，能和保镖及其他魔法师在自己被带出领地之前赶到，只要还在家族的领地内，孤立无援的暗杀者就难以肆意妄为，自己被解救的可能性就更大。
*
令咒所连接的主从的因缘线，能让从者感知到主人所遭受的不利状况。肯尼斯被袭击的时候，迪卢木多还在魔法阵中补充魔力，感知到主人有危险，他立刻中断了魔力补充。
“肯尼斯大人有危险！”他高声说道，便调用魔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他知道布鲁克会调动庄园内的保镖和人员，同时布鲁克也能追踪到自己的踪迹，只要自己赶到肯尼斯身边，其他人在之后也会赶来支援。
虽然暗杀者调查了庄园的布局，不过迪卢木多比他更清楚庄园的情况。在追赶时，他察觉到对方一直在走偏僻无人的地方，便猜到了对方想从领地边缘结界突围的地方，因此也预测到了对方逃跑的路径。在距离领地边缘还有几公里处，他成功追上并拦截下了暗杀者。
“站住！不想死的话就放了肯尼斯大人！”他对着暗杀者大声喊道。
虽然迪卢木多补充了部分魔力，但仍是不足以他支撑两把□□长时间战斗，因此他只具现化了红蔷薇。对方的手段和狡诈他是见识过的，而且肯尼斯还在他手上，迪卢木多心里十分紧张，这不会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他没有信心能够赢过这个男人。
暗杀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是放弃了继续逃跑，他对迪卢木多说：“你看清楚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迪卢木多盯着他，看着他将肯尼斯从肩上放下来，挡在自己身前——然后他看见了，暗杀者另一只手，一直拿着一把□□抵在肯尼斯的心脏处。
“你——”
“我知道你行动迅速，不过我的速度也很快。”暗杀者面无表情地说，“在你的□□接近我之前，我至少能在他身上开三个洞，心脏、肺部、大脑……”
迪卢木多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事实，肯尼斯跟他提起过，他怀疑这个男人有着让瞬间时间停滞的能力。事实上，现在肯尼斯在这家伙手上，只要一秒就足够造成致命之伤，迪卢木多不敢轻举妄动。
“放下你的枪。”暗杀者说。
看着手腕和脚踝都在流血的主人，还有那支抵在主人胸口的□□。迪卢木多不得不听从暗杀者的话，放下了手里的□□。根据目前的状况，他也能分析出，暗杀者的目的并不是肯尼斯的性命，而是别有所图。只要不伤及主人性命，他们可以谈判。
“你想要什么？”
暗杀者扫了一眼身后，他大概也知道不久后就会有阿其波卢德家族的援兵，他和迪卢木多都在计算着支援到来的剩余时间——出于不同目的。
还有三分钟。
暗杀者看向迪卢木多，他说：“我要你自戕。”
“什——！？”迪卢木多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现在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我知道英灵从者是怎么回事，所以不要糊弄我。”暗杀者说，“给你三十秒，用你的长□□穿胸口的灵核，否则，我立刻开枪杀了他。”说罢，他更用力地将□□顶住了正在不断挣扎的肯尼斯。
肯尼斯双手双脚失去行动能力，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但是身体还能活动，在听见暗杀者的要求后，他下意识地就开始挣扎起来。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迪卢木多屈从于这个家伙！他用力瞪视着远处震惊又动摇的迪卢木多，拼命摇头，希望对方能够领悟到他的意思。
迪卢木多！你是我唯一的武器和盾牌！如果你死了，我的性命就任人拿捏了！我不允许你自戕，听到没有！你给我意识到啊蠢货！
然而肯尼斯再挣扎，也无法将这些话传达给迪卢木多，或许他内心里知道迪卢木多就是无可救药的蠢货，所以他才会如此焦急。而迪卢木多看见的，只是在听见暗杀者的要求后，着急地挣扎和摇头，并且狠狠瞪视自己的肯尼斯，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被召唤出来后，不满地瞪视着自己的肯尼斯；又好像是被叫去见过索拉后，一边砸东西一边瞪视自己的肯尼斯；也像是在第一次暗杀事件后被索拉纠缠之后，暴怒地瞪视着自己的肯尼斯。
不，不一样，现在的肯尼斯大人和之前都不一样。
“20秒。”暗杀者皱眉，打断了迪卢木多的晃神，他开始倒数，“10、9……”
迪卢木多再一次看向肯尼斯，敏锐的视力让他发现对方眼中似乎激起了泪水。之前他效忠服从于肯尼斯，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只是服从，哪怕有过动摇，也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但是现在，他找到了效忠的理由，他愿意为肯尼斯此刻的泪水奉献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是的，他其实不想死，他还没有亲眼见证肯尼斯研究成功再一次自如地操纵魔法，他还没有告诉肯尼斯他现在发自内心地愿意追随他，而他甚至不是光荣战死。但是暗杀者手里的枪，却不会给他机会。他不知道自己的死能不能换得肯尼斯的安全，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此时不听从暗杀者的要求，那么肯尼斯必死无疑。他的选择，只能有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迪卢木多绝望地嘶喊着，闭上眼，瞬间就将长□□向自己的胸口。
“……0。”暗杀者倒数完毕。
肯尼斯瞪大了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红色的□□没入了迪卢木多的胸口，然后立刻消失（灵核损坏，人偶停止技能，也就没有魔力能够维持宝具的具现化）。在迪卢木多胸口处，只留下一个空洞，那里原本是人偶的心脏——灵核所处的位置。而人偶的身躯，则僵硬地立在原地，再也没有模仿人类的呼吸和心跳，更不会再有所行动。
蠢货，你个不听话的蠢货！迪卢木多！我绝对不原谅你！
肯尼斯眼中蓄积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呜呜地哭泣着。虽然仍然被暗杀者的□□威胁着，但失去了唯一的武器和盾牌，他现在没有任何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何况，被悲伤与绝望笼罩的他，已经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了。
暗杀者对眼前这一幕丝毫没有动容，他移动了拿枪的手，一把扯下肯尼斯右手的手套，看清楚手背上面已经没有了令咒，确认迪卢木多的确破坏了灵核，这才将没有劫持价值的肯尼斯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而然，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暗杀者打算回收人偶躯体的时候，迪卢木多突然又睁开了眼。他的双目如恶魔般充满了血色，暴走的魔力让他全身笼罩着暗金色的光芒，狂化后的他动作极快，手里握着迅速出现的红蔷薇，刺中了暗杀者的右肩。然后迪卢木多就挡在了暗杀者和肯尼斯之间，发动了下一轮攻击。
已经确认令咒消失，灵核毁灭性受损，英灵应该已经从附身的人偶上消失，所以暗杀者才没有防备地靠近了迪卢木多，然而却被突然暴起的从者刺中肩膀，接下来是更为激烈的攻击。眼见着支援就快到来，而这边自毁灵核后却还能行动甚至狂化的从者已经让他应对不暇，这里还是对方家族的领地，他也无法再接近肯尼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撤退。
躺在地上目睹了这一切的肯尼斯，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他想，只要撑到布鲁克赶来，迪卢木多说不定还有救。
暗杀者撤退后，迪卢木多没有追击。支援已经赶来，却围在一旁不敢靠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狂化的从者，这强烈的威压让他们无法靠近。迪卢木多走到肯尼斯身边，手里的红蔷薇随之消失，他跪下来，扶起无法起身的肯尼斯，帮他撕掉了嘴上的脚步。
“迪卢木多，你这个蠢货！”肯尼斯流着泪斥骂道，他注视着对方充满血色却失神的双眼，害怕下一刻对方就会闭上眼，他颤抖着说，“赶紧回研究所，让布鲁克给你——”
迪卢木多没有回话，他第一次，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吻上了肯尼斯的唇。
在惊讶之后，肯尼斯感觉到自己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正在逐渐消失。蠢货，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给他疗伤吗？明明都狂化了，明明只剩下本能在行动……
一直没有闭眼的肯尼斯，发现从者的眼中，流下了暗金色的泪水，像是狂化之前他的瞳色。如果说肯尼斯之前心里还有一丝希望，现在希望之火已经被这些泪水所浇灭。
——人偶没有眼泪，只有在生命终止的那刻，残留的魔力会具现化为液体，从眼中落下，因此被称为“最后的眼泪”，宣告着从者生命的终结。
双手渐渐恢复了知觉，肯尼斯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从者。他不敢闭眼，也不想闭眼，他贪恋着那双总是映出自己身影的清澈透亮的双眼，即使现在他只能看见一片血红。
这个吻，充满了留恋和绝望的味道。
“肯尼斯大人……”
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肯尼斯又一次听见了从者的呼唤。而他怀中，留下的是已经失去了英灵和生命，冷冰冰的无机质魔法人偶。
不知何时来到肯尼斯身后的布鲁克试图将他扶起来：“肯尼斯，放手吧，他已经走了。”
“不不不，他还有救！”肯尼斯不肯承认事实，他摇头喊道，“灵核损坏明明就不能行动了，可是他刚才还在战斗，还给我疗伤……你也看见了的！一定有办法，一定……”
“肯尼斯！”布鲁克猛地将他拉起来，吼道，“你也知道灵核坏了就完了！他能行动是因为这个吊坠里还有魔力，但灵核碎了就不可能修复了！他为了你用这可怜的魔力挣扎着继续战斗，那是奇迹！奇迹只会发生一次！醒醒吧肯尼斯！”
“奇迹……”
肯尼斯喃喃着，抱紧了怀里的人偶。
*
作者有话要说： 虐之章。自带苦逼气息的主仆二人。
这章之后就是撒糖了，毕竟是he文嘛。
☆、第十四章
*
五年后，阿其波卢德家族人偶研究所。
“布鲁克，最后再检查一遍，确保各个环节没有任何差错。”肯尼斯站在召唤法阵前，对身旁的布鲁克下达指令。
“是。”布鲁克应声道，转身便指挥手下的研究员，再一次对魔法人偶、召唤法阵、地脉中的魔力强度进行检查和确认。
《宅书屋》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