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世无双》第三十三章 豫章行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博陵崔护

    苏琦看着桃花庵朱门上题的诗句,落款正是那位崔公子。

    “这是五年前一位崔姓公子题的诗,说是纪念一位不知姓名的故人。”师太说。

    苏琦想到不久前见到崔公子的情景。

    “崔公子在题下这首诗后,感叹这世间之事,往往在不经意间遇到美好,而当自己去有意追求时,却再也不可复得。”师太说,“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很多时候,错过便是真的错过了。我们回首往事,永远无法将岁月中每一个遗憾都续写圆满,只能留下怅然和眷恋。”

    苏琦默然。

    县衙门口,梁大人与儿子梁旃恭送履行完监察职责的崔护一行人。

    从郊外回来的苏琦路过这里,见到崔护,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崔护见到她,上前彬彬有礼道。

    梁大人与梁旃愣愣地看着他俩,梁旃想说什么,但被梁大人拉住。

    “崔公子。”苏琦欠了欠身。

    “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到茶馆小坐片刻”崔护说。

    苏琦想了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正好小女也有话想对公子说。”

    崔护笑了笑,说:“姑娘请!”

    苏琦与崔护一行人往不远处的茶馆走去。

    梁旃默默目送着他们进了茶馆。

    “她怎会与崔大人认识”梁大人有点不可思议道。

    梁旃也是一头雾水。

    茶馆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苏琦与崔护面对面坐着,不远处属下们坐一桌,小二斟上茶水,不一会儿上糕点小吃。

    “上次见面匆忙,只知道姑娘住在太子庙里,还未得请教姑娘芳名。”崔护说。

    “小女姓苏,单名琦,原是关内蚕户苏氏之女,六年前因为一些缘故移居到太子庙……”苏琦说着看了眼崔护,继而垂下眼帘。

    崔护没问她什么缘故,而是说道:“苏姑娘,有件事在下考虑了许久,一直想征询姑娘的意见。”

    “公子所说何事”苏琦抬眼看他。

    “眼下疫情得以控制住,在下此行的公务也已结束,不日将回长安。”崔护说,“不知姑娘可愿随在下一块回长安”

    苏琦意外地看着他。

    “那日,在下已对姑娘表明了心意。”崔护说,“如若姑娘愿意,在下便即刻着媒人上门求亲,依礼行聘,择吉日迎娶姑娘!”

    苏琦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虽然她已经没有心跳。面对崔护忽如其来的求婚,苏琦一下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哦,在下是不是太突兀了”崔护说。

    “没有没有,崔公子,我……”苏琦说。

    “在下只是没想到还能与姑娘再次相见,实感不易,不想再与姑娘错过。”崔护说。

    苏琦看着他,眼里忽然涌上些许忧伤,艰难地开口道:“崔公子,在小女答应之前,有件事必须让公子知道!”

    “姑娘但说无妨。”崔护说。

    “小女其实……”苏琦将过往的所有来龙去脉逐一跟他说了。

    太子庙前厅,关内书商着人送来新到的《傅玄集》,按照交代过的,把书放到供桌上的一只木匣子里就行。

    后花园里,绳床上的小哪吒手中出现那本《傅玄集》。

    此书共有十五卷,作者傅玄,西晋北地郡宜阳人。举秀才后,选为著作史,撰集魏书。再迁弘农太守。精心政务,忠于职守,数次上书,陈说治国之策,指出弊端。因政见超众,奏章明析,封鹑觚男。

    小哪吒随意翻到一卷《豫章行苦相篇》: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

    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看罢,小哪吒叹了一口气。

    苦相身为女子,地位十分卑微。而男子刚出生就被重视,父母希望他能立下大志,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苦相身为女子生来就不被家里珍视。长大以后,她只能居于深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旦来了客人,就得躲藏起来,羞于见人。到了出嫁的年纪,她含着眼泪远嫁他乡。出嫁后,她就像雨滴从云层落下,从此便成了别家的人。在婆家她总是低着头,表现得很和顺,也不敢随便说话。对公婆、丈夫等的跪拜没有数,对婢妾也要如同对待庄严的客人那样敬重。幸好她与丈夫情投意合,只是二人如天上的牛郎织女星,不能常常相聚。而且女子之于丈夫,也只是如葵藿仰望阳光那样,尊卑悬绝,永远和丈夫处于不平等的地位。男子一旦变了心,就把各种的罪名都强加到女子的身上。随着女子容颜老去,丈夫对她的情意也已不再,又有了新欢。往昔她与丈夫,像形和影一样不能分离,如今彼此却如胡与秦,相隔万里。即使胡秦之地的人,时而也有相见的时候,但她与丈夫却如天上的参星和辰星,永不相见。

    人的命运,难道真的是取决于人的貌相、性别,而不是取决于社会地位和社会的伦理、风尚吗男子当家,由宗法制度所决定。命运这东西,很大程度与经济地位、与社会意识有很大的关系。女子从一出生往往不受欢迎,成长中也备受歧视与约束;待到出嫁,似泼水难收,与家人生离死别;在婆家的地位又卑贱,毫无温暖可言;夫妻恩爱如同牛郎织女相会般难得与短暂,对丈夫的仰赖如同那葵藿向阳,往往也不牢靠;随着玉颜的逐年苍老,夫妻情义也逐渐出现了裂痕,待到势如水火,曾经再品貌端正、温顺善良的女子,如今也是百恶集于一身;君不见,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小哪吒掩面一阵郁结从绳床上翻滚到地上。

    “三弟这是怎么了”木吒疑惑道。

    “唉,大概是入戏太深了!”金吒叹道。

    “他整天看的都是什么书呀”木吒说。

    “半卷书写尽世间沧桑!”金吒说。

    “我见他即使不看书时,也会时不时地神伤一下!”木吒说。

    “三弟也不容易呀,他是这方水土的守护神,既然被人们供奉着,也要听尽世间一切疾苦,久而久之难免会产生共情。”金吒说。

    茶馆里,崔护听完后,一阵默然。

    “小女并非良配,还请崔公子深思。”苏琦说完,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公子,小女告辞了。”

    “苏姑娘!”崔护叫住转身要走的她。

    苏琦回过身来:“公子还有什么事”

    “别的且先不论,姑娘觉得在下如何”崔护问道。

    苏琦说:“公子一表人才、位高权重,实为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姑娘心下觉得可还满意”崔护问。

    苏琦愣了愣,说道:“小女望尘莫及!”

    崔护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问道:“姑娘方才说距离往生的截止期限最长还有十年”

    苏琦点头。

    “我知道了!”崔护说,“姑娘若还有其他的事,便回去吧!”

    苏琦欠了欠身,转身下楼,出了茶馆。

    崔护从窗户往下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陈塘关外,哪吒让昊倾城带着一小队人马例行巡视周边。

    在通往腹地的路上,有马车队往陈塘关方向这边行来。

    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女子清秀的容颜。

    路边繁茂的杂草丛中早已埋伏着一伙贼寇,见到马车队走近,发起袭击。

    人群大乱,家丁仆役不断被砍,护卫与贼寇厮杀。

    贼寇人数占优势,不一会儿将护卫们干掉得差不多了,财物被从马车上搬下,女眷们可要遭殃了。

    那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被拖下马车,这伙贼寇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还在马车上的老爷老夫人看起来绝望得快要晕倒。

    正当贼寇们撕扯着女子的衣服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手起刀落,贼寇们接连倒地。

    巡逻的官兵到,剩下的贼寇见势不好,纷纷逃窜。

    一件红色披风盖落女子衣衫不整的身上,昊倾城掉转马头去察看其他人的情况。

    马车队重整上路,昊倾城人马在旁护送,往陈塘关方向去。

    这是一家金姓大户人家,此番迁来陈塘关落户。

    车上,女子再次掀开帘子一角,刚好昊倾城就跟随在旁,落入女子眼中的是一抹俊逸戎装侧影,束起的长发被风带起,飘逸的发丝间,金色的耳钉映射着阳光。

    昊倾城转头看来,女子猝不及防,公子的盛世美颜就这么惊艳了时光。

    女子脸上一红,慌乱间连忙放下帘子,心头如有小鹿乱撞,那件披风仍然披在身上。

    九天之上,一锦衣华服男子正往陈塘关方向飞赶而去,冲开一层又一层的云烟。

    陈塘关周围以及上空已经撤开火焰结界,白天入关城门正常敞开,供商旅往来。

    昊倾城一行人将金家护送到城门口,与他们告别之后继续巡逻。

    马车队进城,女子又掀开帘子,目送着昊倾城一行人远去。

    “这次多亏了这位公子,咱们一家得以脱险,都没能好好感谢人家呢!”老爷说。

    “看这位公子是军中人士,而且又是那样年轻,莫非就是那位陈塘关总镇大人”老夫人说。

    “如此甚好,改天必定登门拜谢!”老爷说。

    “还不能确定呢,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老夫人说。

    “无论怎样,咱们既然在此落户,说什么也要去拜会一下总镇大人的,是与不是,到时去了便知!”老爷说。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女子。

    “儿啊,到时你也跟着去吧,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老太太握住女子的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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