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抄》分卷阅读98

    少昊觉得胸闷,一阵呛咳,旋即便醒了。

    这便是他白泽想要的。

    天下大乱,群魔乱舞,所有规条都被打破。作为附赠,最好是尊贵的白帝大人折进烂泥塘里,被人踩着脸面而过。

    求仁得仁,他现在,该是去见青鸾了吧。

    只可惜,命批上他们再也无缘。

    虽然自己并没做手脚,但无论如何,少昊都无法抑制自己对这个命批隐隐的快意,掩着胸,不知怎的,咳嗽竟不能停止,一直咳到满面绯红,连双眼都涨出血丝来。

    而那绪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殿来,微微施礼,而后一直静默,等他平过这口气。

    “贫僧为太岁而来。”等那阵绵长的咳嗽结束后,那绪直接切入正题。

    少昊咳嗽虽平,但还不能说话,于是示意他继续。

    “那绪想请白帝大人将这颗魂眼复活。”那绪掏出那枝上上签:“再请各位上神联手,将太岁魂魄逼出莫涯身体。”

    “怎么你以为太岁会这么听话,站在那里,等着我们起阵,将他魂魄震出去?”

    “那绪有一曲春抄,能够唤醒莫涯。”

    少昊略顿了顿,旋即矮下身来,看着那绪双眼,道:“魂魄被逼出后呢?怒魄已毁,它这魂魄已不可灭,很快便能找到新的宿主。我知道莫涯是你所爱,但我等已受重创,不会再耗费元神,去做这舍本逐末之事。”

    言语间极尽克制,但少昊性子淡而刚强,这已经是无有转圜的拒绝。

    “太岁之乱,一切本由我而起。”那绪缓声,“所以那绪会为此事负责。”

    “你如何负责?”

    “魂魄被逼出后,那绪会将他逼进第九重门,将他永远封印。”

    少昊旋即沉默,凝住双眸,深深看他。

    “那绪将挖心为咒,将他永久封印。”那绪迎着他目光,声线坚定。

    “为这魔物,在这一世,你还愿意将两颗心都挖给他?”

    “那绪和他早已缘尽。在这一世,第一颗心,第二颗心……,都是挖于莫涯。所以,那绪愿意。”

    那绪淡淡,平静而冲和,将那颗镶有莫涯魂眼的上上签朝少昊递了过去。

    鸳鸯比翼,连理缠枝。

    签批姻缘,上面如是写道。

    那绪伸出食指,略微有些流连,在这八字上轻轻扫过。

    一月之后,天也疯魔,依旧冬景。沙漠中央,月光族天坑所在,黄沙蔽日。

    献明鸟扇动翅膀,虬风激荡,在半空横扫,跟随太岁的小妖们再次溃散,退出百米开外。

    而沙漠之中,这时突然出现了诡异的静谧。

    风止云住,连沙漠一直蒸腾的热气也好似被凝冻。

    一线天光投射下来,细小的沙尘也似被镀了金,缓缓流泻,几经折射,最后照进天坑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平台。

    第九重门打开了,依照以往经验,会开至多两个时辰。

    在平台正中,太岁右臂微创,跟前站着那绪,而少昊则领着六位上神,站成七星之势,将他团团围住。

    太岁颓肩,右手食指轻轻搁在唇边,笑得恣意而又轻蔑。

    “一众手下败将,今天的新花样,是要将我打进第九重门?”他道,环顾四周,最后看住了那绪,“然后呢,你要再次挖心,诅咒我永不得出?!”

    言犹未落,他已一脚踢起沙尘,而后赴全身之力,向那绪压去。

    一击杀之,而后速退。

    太岁拿定主意,通身气息涌动,血液升温,似在燃烧。

    青鸾的歌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用上青鸾的声音碎片,躲在暗处的观开始吟唱,倾尽全部身心。

    春抄。

    袅袅间天地静寂,这声音柔若无骨,却无处不达,穿越一切缝隙。

    夜尽,但黎明却未到达。

    血涂一地,一个人孤独跋涉,走到时间都成了尘灰,路却永没尽头。

    可为了什么,自己却不肯放弃。

    是什么,在亘古寒冰下脉脉涌动。

    又是谁,在天地那头,白衣皓首,终等他来。

    曲调婉转,不急不慢,似一盏烛火,并不强烈,却慢慢照亮了那人的眉眼。

    一刹那间,春回大地。

    “那绪。”

    莫涯轻声,从长梦之中醒来,伸出手去,似乎穿越万水千山,摸了摸他脸。

    历经万苦,两人终于相聚,虽然只有一首曲子的时间。

    那绪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拿出了那枝上上签。

    少昊滴心血浇灌的魂眼放在签头,隐隐生光。

    “人的这三只眼,和心脉相系,少不得。”看魂眼没进莫涯额头后,那绪轻声,“你以后要清心寡欲些,毕竟这魂眼受过创。”

    言语很平淡,和平素的他没有什么差别。

    “你试着集中意念,白帝大人会帮你运阵,内外结合,应该能把太岁从你身体里赶出去。”

    再一句,还是很平淡,调子是根直线,所有情绪起伏都被克制。

    说完他就抓住了莫涯的手,不紧不松,十指相扣。

    春抄唱到酽处,青鸾的声音低回婉转,万物萌醒,脉脉绽放。

    莫涯的眼圈莫名有点湿,道:“如果真能赶出去,我们跟高守回他的横山,据说那里地肥,獾子满地窜,山后还有一片杏林,水边芦苇八尺高,适合野合!”

    那绪仍握着他手,低声说了句好。

    “我也不再穷究我的过去,不再犯贱,像文艺片里说的,就活在当下。”

    那绪又说了声好,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第九重门,你选在这里,是找到法子把太岁再关进去了吗?”

    那绪一顿,抓住他手的五指微微颤动。

    “这个法子是什么?”莫涯勾了头,深深看他。

    一直以来,他都不算聪明,但要看透和尚,却还是绰绰有余。

    那绪答不出来,本来编得再圆满不过的假话,在这时这刻,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于是那个答案,就在他的沉默间昭然若揭。

    曲子仍旧在唱,故原风来,恬淡美好。

    就好像他们真的到了横山,摘杏子酿酒,烤獾子肉,醉倒在水边,芦苇荡漾,春风挠着脚心。

    莫涯觉得嘴里发苦。

    “闭嘴!”片刻他道,声音嘶哑,想也不想,便一记掌风朝远处的观拍了过去。

    “不要!”

    那绪脱口而出,毫不思量就闪身,过去接他这一掌。

    掌风回旋,莫涯收势,但这一掌不轻,还是将那绪震开了几步。

    咫尺开外,那绪欲言又止,万般纠结,无从说起。

    “如果这曲子停了,你可能永远不会再醒来。”

    终于,他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开头。

    莫涯静默,看着他,鼓励他继续。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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