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戮江湖》分卷阅读51

    下山之前,他是发誓要阻止昭业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梅山必须保全,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攻上山去,不论如何,这次不能输,不论如何

    一时,相视无言,愤怒让人不能理智,昭业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冲出来阻拦自己的会是张毅,同时又觉得这是一个必然,张毅,是梅山的人。

    可是他记得,张毅说,永远不会与他为敌。

    爱恨,一线间。

    神智回归大脑的时候,张毅一怔,之后心猛地被揪了起来。

    昭业,你怎么了

    倾覆,一刹那。

    殷红的血水不断涌出,张毅看着,只觉脑中一炸,之前所有的决心瞬间崩塌成灰,他本能的向前两步,急切喊道:“你”

    他是想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不想那人却向后一退,抡枪便指了过来,转眼,枪头直抵脖颈。

    张毅不得不顿住,但他仍然不去防备,而是任由金枝戳着喉咙,怔怔的看向昭业。

    昭业顿时气急,在他看来,张毅是在不断挑战自己的底线,他站在那,就是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下不了手,可是对上那双眼睛,他心中杀意登时消逝。

    昭业不言,闭上双眸,感到一阵眩晕。张毅覆手握住枪头,向外一推,便又要冲过去,昭业退后,再扬臂举枪,指向那人如此几个来回,他始终没有下得去手,张毅却步步逼近。

    “昭业!”张毅怒吼道:“够了”

    昭业原地不动,冷冷看着他。

    “你要上山,立刻下手,不然,你就罢手。”张毅决绝说道。

    昭业闻言一呛,张毅的话犹如灌顶之雷,他亦无比的震惊和愤恨,想自己多次放过了他,为他倾尽情愁,他却如此决绝半晌,昭业平静答道:“我,没有退路”

    张毅怒火攻心,一把猛力揪住金枝,吼道:“你他娘的醒醒!”

    昭业麻木站着,避开张毅的眼神,想提枪刺过去,却感到手上无力,这时又听张毅咬牙狠狠说道:“你休想上山,我,也不会让你走”

    “我纵死,不会成为梅山的俘虏。”昭业颤抖着打断他道:“一刀出刀。”

    张毅怒不可恕,用力一扥枪颈,两丈金枝霎时被他夺了去。昭业只感到手上一空,再没办法强撑,身体即刻向后仰去然而,他却没有如期摔到地上,而是靠上一条铁一般坚硬的胳膊,那一刻,他有些恍惚,更多的是无力。

    张毅近身便看清了怀中人,以及他身上那些伤痕。衣服几处被刮破,肩膀,腰腹,腿上,布满巴掌长的伤口,足足几十处血在不断外涌,搅合着褐衫上的雨水,被冲淡,再重新涌出而他手触之处,全是棱角分明的骨头。

    他不敢去揭开薄衫看他的伤势,随着视线一路游走,他看到昭业被雨水打湿的脸上,苍白无色;发簪早已掉了,黑发披散下来,几缕贴在额前,脸颊嘴唇微微颤抖,那双眯起来的眼睛,也还在看着自己看着这样的昭业,张毅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曾经手持金枪直抵自己喉咙的黑衣少年,心中滋味无可言语。

    昭业没有抗拒,他全身脱力,神智不清,早都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恍惚中只感到似有一丝温暖自身周传来,那个拥着自己的人的气息,很熟悉

    雨掺着冰雹,透过破碎衣衫砸在身上,融化成一片冰凉。

    “好冷”一声昵念自昭业口中传出,张毅顿时哽咽,连忙收紧臂膀,将人楼进怀里,再颤抖的伸手去为他拭去嘴角鲜血。

    “疼”昭业本能的在张毅怀里缩起身体,想伸手去握住什么,却发现根本抬不起胳膊。他看不清,甚至只能凭借全身传来的麻痛得知自己还是活着的,而且用不了多久便要死去。

    头脑混乱,意志崩溃,思维在信马由缰可是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形下,他居然清晰地想起一个人,继而这份念想占据了整个大脑。

    那个,他觉得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那个,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人;

    那个,潜伏在他身体最深处的人。

    直到那个人的形象,和模糊视线中的身影相结合昭业一下子竟有些激动,不顾一切的努力抬起胳膊,去抓他胸前的衣襟。

    张毅看来,那只手臂只艰难的扬到半空,颤了颤,便再度落下,然后他听到那昏迷的人含混不清的叫着:“毅哥毅哥”

    他在他怀里想他

    这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被他埋藏在身体最深处。

    眼泪就再也压抑不住的流了下来,张毅一把抄起昭业的手,把他整个身体揽到胸前。

    雨,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遥远,热泪滚烫,风吹愁如浪,卷走爱恨,心中情伤如潮,湮灭一切然而此刻,紧拥着昭业,张毅依旧感到空,声声唤念就像划脊刨心的刀,即使逃至天涯,他亦无法摆脱。

    渐渐的手,在他掌心中放松,身体,在他怀里静止。

    张毅醒悟过来的时候,昭业已经完全松懈在他身上,他不敢去摸他的脉搏,只颤颤巍巍的将那具还带着温度的身体抱起来,横架金枝,翻身跨上狻猊,单手缠上缰绳绕了几下,将厮缰拉紧,便纵马奔驰向山外镇上去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论如何,昭业,你还不能就这样消失。

    ☆、归途

    连营。乌云密布的压向谷地,大雨瓢泼,几十座空荡无人的营帐全被打了个湿透,有些布棚完全坍塌,皮革家具凌乱不堪的散落泥地;麾下炙火被大雨浇灭,坑中黑炭冲到路上,混淆着雨水,洗刷了一地血污。

    逝者已逝,一场雨渡尽千计罪孽的亡魂,一场厮杀,惨烈的撼动苍天落泪,雨带走了堆砌成垄的尸体上最后的温度。一片颓败中,只有桅杆哨岗还顶着轰鸣雷声笔直屹立,向群山昭示着十里连营曾经的威风。

    暴雨,坍塌,断刀残矛,尸体遍地而在这一片破落中,还矗立着两个人,一个,以铁一般的臂膀紧紧锁住另一个,像是要把那人按进自己身体,被紧紧抱着的白衣公子,浑身榻透。

    很久,英姿才动了动,把快要窒息的千亿从怀中解放出来,看了看那张苍白的脸,像想起什么似的两步迈进旁处营帐,将里面帷帐扯下,披在湿透的千亿肩上,用心将他全身裹住,又不待千亿反应过来,便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迈开步子,向帐外走去

    双脚突然离地,千亿有些错愕,而将头靠上英姿臂膀的时候,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融化了他数月来的压抑,仿佛只有在这怀中,他才能彻底摆脱压在心底的负担。

    此刻他也终于明了,英姿,既是他的归宿。

    突如其来的感动满溢胸中,千亿不由自主抬起头,去仰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归宿。

    面容何其熟悉,却带来异样的感触英姿,是十年前闯入孙宅的飞贼,是栖于三丈梁上的幼年鹰隼,是十年后,雨夜小筑中的意外来客,是迎着一室风卷雨,将他灵魂贯穿的梅山刺客。

    只有在他怀里,千亿才觉得安全,可是转念之间,他便能想到自己获得这份安全的代价,是半座梅山,一座连营,三千条人命千亿扫视周围的十里萧条,一时心中痛惜,将脸埋在英姿宽厚肩头。

    “闭上眼睛。”耳边传来英姿低沉的声音,千亿垂眸,眼泪扑欶而下,听着英姿的心跳才稍作安心,然而就是同一时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得来不易的安逸,还和一个人有关,他是六弦儿。

    他很想问英姿六弦儿是不是死了,可是不敢,他亦是无比清楚,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提起六弦儿。

    走了很久,两人才于傍晚时分到达十八峰上,届时暴雨已停,一日以来满布天空的阴云尽数散尽,青峰迎晚霞,披上玫瑰色的薄纱,狂风滞,微风吹拂下,丝丝霭氲犹如冰霜轻舞,把墨青峭壁擦拭得更加明镜。

    为了减少路上的颠簸和眩晕,英姿是单手抱紧千亿,尽量稳当的攀上梅峰。

    一路上,千亿只闻耳畔风声阵阵,将头深埋在英姿胸间,有些恐惧的盯着远处青峰夕阳,那□出赤红的一道天际,余晖隐藏山岭之后,万壑迎残阳。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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