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的是兔子(gl)》分卷阅读5

    我想到经常在电视上和网上看到的无痛人流广告,似乎还要更贵一点,“三百块够吗?不是还要押金什么的……”

    她没说话。我把目光往下移一点,看向她的腹部。校服太大了,看不出有没有隆起。不过听说三四个月是不怎么看得出来的。我想问她几个月了,又觉得问不出口。想了想我对她说,

    “花英,我身上只有两百块,要去银行取钱才行。你跟我一起去?”

    她点点头。一瞬间我眼前闪过黑色的眼睛和粉红的嘴唇。我眨了下眼,眼前又只有兔子脸了。

    我的钱存在建设银行里,走路过去大概十分钟。一路上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花英,可是实在难以启齿。我想问她孩子的爹知不知道这件事,她的女朋友知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问她打算去哪个医院堕胎,怎么瞒过所有人。最后只好挑了个不那么敏感的问题,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的。她说那天在二舅公家吃饭的时候听我说的。

    “表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天你看到了吧?”

    我愣了一下,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由一阵脸红。“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能告诉她我怀孕了。”她的声音有点抖,“我不能告诉她我和男生交往过。”

    五点,天还很亮。我想起一件事:花英女朋友家里应该比较有钱,她穿的衬衫我在大厦一层看见过,当时还眼热了一下。试想,如果是别的地方有急用,花英大可向她借钱。但怀孕这件事花英是瞒住的,所以她只能想到我了。

    到了银行里,我查了下卡里一共还有400多块钱(说起来和韩樨交往了一年多还能攒下钱我也不容易啊),全部取了出来,加上包里的200一起给了韩樨。她说不用这么多,我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为了省钱去那种小诊所,啊,容易得后遗症,对身体不好。做完人流,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花英想了一下,接过钱,很轻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我很想叫住她再问一些事情,但她瘦小的背影让我不忍心这么做。

    回到家,我看见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吓得差点没叫起来。一问才知道,不是死去的红宝石复活了,而是我爸又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回来。

    “红宝石,过来,过来。”我爸拿着片湿搭搭的菜叶子很亲热地喊着,“到这儿来。”

    “怎么还叫红宝石啊。”我说。

    “这名字好听么。”我爸回答。没想到他这么喜欢兔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把兔子病传染给他。

    “用死掉的兔子的名字,多不吉利。”我说,“叫条子吧,你看这只兔子挺细挺长的一条。”

    我妈端着一盘炒茄子走出来,抱怨说条子太难听,好像我们是黑道家庭一样,“叫小花吧。”

    我差点栽倒,我妈这思维,哪有叫一只白兔子小花的道理。很快菜都做好了,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席间我妈提到二舅公生病了,要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二舅公,花英,生病,怀孕,我很自然地展开联想,怀孕对女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再进一步说,怀孕对女同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天上班,我用办公室里的电脑搜索人流相关网页,结果一查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怀孕不知堕胎行情。网上有人问做一次人流要多少钱,很多热心网友回答说前期检查中期手术后期消炎各种费用加在一起,四百八百一千两千不等。xx的,为什么广告上说只要四五百呢?

    我马上给花英发了个短信,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这时秘书小姐像个幽灵一样飘到我身边,

    “呦,芳台姐你怀上了啊?”她大惊小怪地看着我的电脑屏幕说,“这是什么啊?无痛人流?”

    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向我这边望,我镇定了一下,决定不理她。她肯定是为了报复我上次瞪她的那一眼,这个小气又嗲得要命的贱人!她把一张报表放在我桌子上,说,“这个下午经理要用的,你赶快做。”

    “知道了。”我打开excel不耐烦地说。她走了,我又拿起手机调成震动。直到我把一张报表做完,花英仍没有回我短信。董琪喊我去吃饭,我跟她去了。通往食堂的路上,她说她妈昨天陪她相亲去了。

    “哦。”我说,“那男的帅么?”

    “一般般,但是介绍的人说挺有钱的,刚从国外回来。”

    “海归啊,那还不错呀。”

    “对啊,不过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意思。哎,芳台,你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是不是像经理秘书那种很嗲的?” 50

    “她?**一个。不过大概是有很多男人喜欢吧。”

    我和她随随便便地聊着,衣袋里的手机发出滋滋的震动声。我马上想到是花英,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她的短信。@

    “表姐,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在回学校的路上。”

    我脸部痉挛了一下。花英已经完事儿了?上午逃课去的?董琪凑过来看我的手机屏幕,我马上捂住不让她看。她笑我,“小气,男朋友发来的吧。”

    我只好说是啊。她说啥时候交的啊,没听你说过。我说,前两天,前两天刚认识的。真讨厌,残酷的现实每次都逼着我撒谎,再这样下去要养成习惯了。

    撒谎成习惯。几天后的某一时刻我幡然醒悟,我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诚实真挚一席之地。我对我妈撒谎,不能告诉她我喜欢女人。我对韩樨撒谎,不敢告诉她消费对我是种负担。我到处讲谎话,大的小的,左一个右一个,这意味着我很难再拥有宽阔的心怀了。

    之后花英再没有和我联系。我不知道她堕胎的事有没有被旁人察觉。抛开未成年怀孕的伦理道德不谈,在和女人交往的同时怀孕,明显是一种背叛。小叛徒是不是该挨枪子儿?架起忠贞爱情的机关枪一通狂扫。不,我不敢想象。我对花英抱有复杂的感情,她是幽晦的烛光,亮在我心底不知道哪个角落,连我自己都看不清。

    说起怀孕这件事,我是相当讨厌。每当我在街上或者超市里看见鼓着肚子缓缓走过来的孕妇时,就会生出痛苦的感觉。她们肚子里的胎儿像个肉瘤,那个大大的肚子恶心极了。当然,说这话我得先自打耳光,因为不尊重孕妇就是不尊重生命。十几年前我也是一个肉瘤,我那敬爱的母亲忍受了十个月沉甸甸的重量,吃不下,睡不好,最后痛得要死才把我生了下来。说孕妇形状讨厌,等于是说我自己讨厌。不过事实可能就是这样,我确实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是个女的,讨厌女性白花花的皮下脂肪和突出来的胸部。我喜欢骨感,喜欢胸前一根根的肋条骨,毫无负担,看起来干净利落。而讨厌自身,同样是一种背叛啊。

    再说回怀孕。如果我怀孕了,一定会毫不犹豫打掉。不过,我会怀孕吗?我想我不会,除非科学发展迅速,女人也能产精子了。

    还得讲一下兔子病。自从千娇百媚的女性在我眼里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兔子,我就再没有产生过x欲。兔子脸很可爱,面对着这么可爱的脸我性奋得起来有鬼。于是我成了精神层面上的女同性恋,不知道是好是坏。

    短裙,黑丝,知了,高温,六个月过去,夏天来了。我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不因季节的转变而更有活力。第二只兔子红宝石熬过一个冬天没死,它现在是六斤五两重的少女(我检查过,确定是女的),身躯日见庞大。

    在夏天,每个人都是一副昏沉的样子,我觉得这很好,十几个人坐在一个办公室里集体疲倦地工作,倒也很协调。我每天上班下班,一周两天休息。身边的人辞职了,再招一个新的进来。平静,太平静了。偶然有一天,早上起床,我预感会见到一个很久没见的人。那天是星期六,我在家里上网,看书,帮着做家务,手机响了。我接起来,里面传来花英的声音,

    “表姐,现在有空吗?”

    我看了一眼我妈蹲着擦地板的背影,说,“有空,有空。”

    放下电话,我跟我妈说花英找我出去玩,我妈有点惊讶。因为基本上我和她没什么来往。我解释说,她考上了财经大学,心情好,所以把认识的人都找出来玩一圈也挺正常。

    “你看看人家,唉。”我妈直起腰来,走到卫生间里搓抹布,“考了个一本,就你连大学都没上。”

    我翻了个白眼,往门口走去。我爸叫住我,指指兔笼子说,“带红宝石出去兜个风,吃点儿草。”

    “这么热的天兜什么风啊。”我说。

    “你带它到阴凉地方去不就得了。”我爸说。我只好打开笼子,把红宝石抱了出来。“别让它跑丢了!”我爸说。我说,丢不了,我还跑不过一只兔子嘛。

    一下楼,红宝石就从我怀里挣出来,嗖一下蹿到地上,哗哗哗地往外跑,直冲到隔壁老头儿养的花花草草边上,开始啃起来。我急忙赶过去,强制性地把它抓起来,不顾它四条腿儿蹬得厉害。

    “表姐,这兔子好肥啊。”

    花英不知道什么站在了我旁边。我朝她笑了一下,她也笑,三瓣嘴裂开来,跟我怀里的兔子一模一样。我们走到健身器材区,找了条椅子坐下。天气太热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兔子在边上进食,这一片种的都是三叶草。

    花英把我上次借她的钱还给了我,说很不好意思,拖了这么长时间。

    “啊,没关系。”我说,“我又不急着用钱。”

    花英看起来比以前开朗(从兔子脸上看出这一点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大概是考上好大学了的缘故。我想她今天来不只是为了还钱,应该还有些话要说。虽然我很想知道关于半年前的事详细始末,但她没提起之前我是不会开口的。

    “表姐,你也喜欢女生吗?”

    我有点惊讶,她是凭感觉作出的判断吗,“是啊。”我诚实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凭感觉。”她说。耶,让我猜中了。

    “那你喜欢男生吗?”

    我诚实地摇摇头,“不喜欢。”顿了顿我说,“你都喜欢,对吧。”

    “嗯。”她想了想说,“以前我不喜欢男生,可是和他做了之后,感觉不错……”

    我脑子里陆续闪过“用起来很方便”“至少在床上蛮爽”以及挫败的“手指输掉了”一些念头。“他”指的肯定就是孩子他爹了。我清了清嗓子,提醒她说,“我觉得吧,脚踏两条船还是不太好……”

    “我没有。”她说,“表姐,你以为我同时和两个人交往吗?我没有。”

    花英解释说,她在五个月前和一个男生交往,交往了一个月后分手。分手的时候,并不知道已经怀孕了。

    “你们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我比划着说,“套套,或者口服药?”

    花英小声说她吃了药,可事实证明这种方法靠不住。至于为什么不用小雨伞,那是因为她男朋友不喜欢。

    “这男的太垃圾了。”我这么说着,心里想那堕胎费用为什么不向这位孩子他爹要呢,那可是他的种。花英又说,分手后,那男生就出国了,她删掉了他的手机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交往了一个月就分手?”我问。花英的回答是,除了性,对男人没有任何感觉,她不想只找个炮友,就分了。

    “然后,你找了女朋友。”我说,“唉,要是没有那孩子多好啊……”

    花英说她女朋友叫沈丽丽,我憋住没笑。她肯定很不满自己爹妈给起的名字,跟洗头房小姐似的。其实我同样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不过跟这位一比该知足了。

    “我很喜欢丽丽的。”花英的红眼睛闪了又闪,“丽丽也很喜欢我。”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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