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有回答,也无需回答,只是一如既往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到香尘轩后,肉馍馍和皓紫耀撺掇着要玩通宵,说是好久没见巫罗了,要一次玩个够。青年想想除了第二天晚上要去寂慕家吃饭,也暂时没有其他立刻要办的事情,便答应下来。
幸亏是独门独院,不然肯定会吵死邻居。六个人闹了一宿,将近天亮的时候才各自回房去睡觉了。
小青年爬回自己那久违的雕花木大床上,喃喃道:“洒家果然是老了么……熬夜都熬不起了……”
听见“洒家”两字,又看见巫罗将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似的扭在床中央,纵使是面瘫男,也忍不住微微提了嘴角,然后替他掖了掖被角。当他做完这些动作打算转身去倒杯水的时候,却猛然被青年拉住了手腕。
琅琊有些困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青年,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呃……没事、没事!”小青年讪讪地放开手,确定琅琊出了卧室以后这才用手掌扑扑胸口,“差点丢人丢大发了……幸亏没说别走……切……还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
一整夜没睡加上今天兴奋过度还喝了点小酒,巫罗变得有点神经质,自言自语的当儿竟然唱了起来。然后越唱越高兴,心里还在感慨万分:妈蛋老子长这么大容易么!九死一生容易么!竟然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真是好运气!真呀真高兴!嘿!巴扎黑!
拿着水杯走到门口的琅琊脚步有些石化……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六点多。
小青年本来还打算再多和被窝姑娘缠绵悱恻一会,手机却催命似的响起了大脸猫爱吃鱼的歌声。
“啊……是寂慕……”他喃喃到,眯着眼睛接了电话,“哦……好……那啥,我昨晚玩high了没怎么睡……没事,行……我一会就出发……神马?下午六点半了?!神马?你已经到门口了?!喂喂!等下啊!”
巫罗拿着电话把被子卷在身上,跳起来撒着拖鞋就往大门口冲。我擦说好的去人家家吃饭,结果人家接上门来了自己还在床上……小青年为自己的行为有点羞愧,跑得就特别慌张。他开了大门冲向寂慕一顿傻笑,又叫盼兮去给寂慕泡点茶,自己则跑回卧室去穿衣服。
向寂慕看巫罗这狼狈样儿,忍不住大笑几声:“没事儿,咱妈不会着急的,你慢慢来!”
“好!知道了!”青年的声音隔着卧室门隐隐传来。
琅琊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没说什么,但表情看起来不怎么愉快。
因为现在香尘轩人太多了,不能都带去向家,巫罗也不好厚此薄彼,就给盼兮留了几百块钱,让大家出去吃饭,别等自己了。然后,便和向寂慕一起上了车。
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向寂慕回头看了看沉默地站在门口的琅琊,冲他消无声息地展开了一个带着点胜利意味的笑容。
向妈妈见了巫罗,一如既往的热情,整了一大桌子饭菜,还使劲地让自家儿子给他夹肉菜,说是好久不见,他消受了好多,这可怎么行呢?
吃完了饭,向妈妈又亲自去酒窖拿出了一瓶最近才得到的好酒,笑眯眯地给两人满上。
小青年喝了两杯就发现这酒度数不低,为防止自己酩酊大醉,他赶忙摆手,拒绝发小再次为自己倒酒。
“难得遇上这种好酒,又没是别人家,不用客气啊。”向母发了话,小青年只好再饮一杯。
等到第四杯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怕头脑停止运转,小青年只好使出杀手锏,“我不能大醉,不然怎么……替你去跑那一趟啊……”
“什么跑?”向妈妈有些疑惑。
向寂慕微笑着摇头,丝毫不见酒精对他的影响,“没事,妈,就是要小萝卜帮我个帮,不是和您说了么?”
向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再多追问。她这个儿子,年轻有为,懂事又孝顺,不会做不靠谱的事情,自己也就没了多询问的道理。所以她继续看着儿子和巫罗一杯又一杯。
很快,不胜酒力的小青年就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这样,他还是支撑着站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该回去了。
见这摸样,向妈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没事,你今晚就住下吧,房间都让人收拾好了。寂慕说啊,好久没和你见了,这次怎么着也要畅谈一整晚……你这孩子,从小就坚强得令人心疼,唉……”
巫罗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向寂慕已经搀着他径直向卧室走去了,他满脸笑意低头看着脚步虚浮的青年:“没事,你今天在我这好好休息,明天直接飞机送你去英国,行李和路上用的资金全都给你准备好了,怎么样?”
这时候,青年几乎已经无力思考了,他只是条件反射地、含混不清地答应着。
将巫罗架上床,向寂慕细心地替他脱去了鞋袜和外衣,又将被子给他盖好。做完这一切后,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青年沉沉睡去的面孔,眼神幽暗的就像一潭死水。
见巫罗脸上有几根发丝,他伸手替他拂去,却不小心碰到青年那柔软的双唇。手指的触感是那样出奇的美妙,那温度令向寂慕不禁多留恋了一会,然后禁不住仔细地观察起来。巫罗长得并不出众,但是五官放在一起看着却让人异常舒心。
这时候,那两片美妙的嘴唇一开一合,隐隐听着,像是“别走”这两个字。向寂慕眼神略略闪动,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而当他终于听清青年在睡梦中反复念叨着不要走的对象,名字是那两个字的时候,表情顿时像被寒冰冻住一般可怕。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
是夜。
向家隔音效果一流的地下室里,传来几乎细不可闻的说话声。
“重见天日的感觉怎么样?”这是一个不带人额感**彩的男音。
隔了一会,一个声线妖媚语调却有些不稳的女音响起:“……很好。”
“那就好。”男子音调未变,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听着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要知道这是花了多么大的代价……你是要是感觉不好,可怎么成?”
之前的女声停了一会,仿佛在消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半晌才又开口:“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代价?”
“你认为呢?”男子如同戏耍猎物一般,不紧不慢地将问题丢了回去。“前任的族长大人,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三味灵药的代价很简单?还是天真到以为将一切交给一个短短千年道行的继任者就可以假装不管尘世了?或者说,天真的以为……违逆本座会有好下场?你的族人,包括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会有善终?”
听到最后,那女子竟是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就在这时,第三个有些雌雄莫辩的声音突兀响起:“大人,您何苦苦苦相逼?”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家中待着!”女声小声斥责。
与之相对比的是有些变化的男子声音,显示出他即将爆发出的怒气。“你!哼……呵呵呵,不经召唤擅自出现在此地,可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看来,你们还真是姊弟情深啊。”
“我知道自己有些行为……让大人不高兴了,但是我做的一切,大人事前也没有说过不行。更何况我也为大人做了不少事情……”第三个声音还打算据理力争,却被女声制止。
“喜儿,够了!”女声缓了一缓,大约是下了什么决心,声音又稳了下来,“我本不欲在搀和这些事情,打算静心休养,但没想到弟弟年幼无知,做了什么事情惹大人如此烦恼……但这些都与我族人无关,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男子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在本座面前也讲得通道理?做错了事情难道不需要惩罚?”
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也许是看着没有和平解决的希望了。千不该万不该,第三个声音在这时候失去了理智,妖妖娆娆地来了一句:“那死了的人,难道也活的过来?”
这句话听着本没有什么,却真真切切地插在了那位自称“本座”的男子心间!
“死了的人……你懂什么!”他勃然大怒:“本座怎能忍心那样看着武罗仙子为了那些愚蠢的凡人香消玉殒,再不复存!本座要他们拿命来偿!若是本座心爱之人无法复活,本座便要这一界众人,统统陪葬!”
110、吐槽九十八:话说身份
为什么看似毫无关系的人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
面对男子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气息,纵使是从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狐妖也忍不住打了哆嗦,可在这种时刻,即使希望微茫,她也必须努力据理力争。
虽然她曾经是那样的想要活下去,可如今审时度势,自己和弟弟都脱不了干系,也绝无生还可能,还不如替族人或者是世人求得一丝生机:“纵使您曾是尊贵无比的北郊黑帝大人,统领一方神明,可你也不能逆天而为啊!这些事情……都因我而起……我愿意交出三味灵药,重新被封印来换取大人息怒。”
还不等黑帝发话,弟弟却上前拦在姐姐前面:“姐姐毫不知情,应该是我接受惩罚!”
“就凭你” 黑帝的声音里带着十成十的轻蔑,“区区一只千年狐狸,就想平息本座心中怒火?你可知这怒火,在本座心中燃烧了多少岁月?!将你全族人魂魄打散方能纾解一二!”
听到这里,连那隐忍的姐姐也不得不反抗了:“也许在大人眼里,我青丘之国不过蝼蚁,但我狐族交情甚好的族类不下数十。大人也曾听闻,水滴石可穿,蚍蜉亦可撼树的道理,这是我们自己的失误,大人若是心中难平可惩罚我们,但若要牵连到全族性命,恐怕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我们不是兔子……”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闷响,黑帝伸手掌掴了那女子!
三人一时无语。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过得极慢。仿佛隔了很久,那黑帝缓和了情绪,冷冷地再度开口:“听闻青丘族长狐珠是山海界一宝,前任的族长妲己大人你应当有这宝物吧?”
“我……”美丽至极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来不及擦去嘴角的鲜血。她妖媚的双眼中盛满晶莹的泪水,却不能感染面前的黑帝半分。她是妲己,历尽千辛万苦,以为便可以守得云开浴火重生的妲己!只是她未曾算到,这一次正好栽倒黑帝手中。幸而之前已经秘密将狐珠交给了继任者青暝,要不然落在黑帝手里,这世界毁灭的速度便要更快了。只是眼下,她如何向黑帝交待呢?
这时候,妺喜开了腔:“姐姐的狐珠一直都交给我保管,大人若是想要,我拿给大人便是了……但还请大人放过青丘之国和我姐姐。”
黑帝声东击西,本就不打算灭族,听了这话便佯怒道:“还与本座谈条件?你若是爽快交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话都说到这里了,妺喜再不去看妲己那痛心疾首的表情,直接运气,张口吐出一颗晶莹的珠子来,而后面色苍白地递给黑帝,道:“狐珠给您了……请允许我们姊弟告退……”
黑帝不再言语,大手一挥,那两人便消失了身影。
在黑帝看不见的地方,妲己抱着才重逢没多久的弟弟失声痛哭。“你怎么就这么傻!修行不足万年的狐妖若是没了狐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三日之内,你定会魂飞魄散啊!”
“那没有什么,只要姐姐好好的,妺喜就知足了……”雌雄莫辩的狐妖脸色苍白,看着病态又美丽,他气息微弱,眼神却很满足。“不过,我们这样为了族人,还有山海界,甚至是人类……到底值得吗?”
妲己心痛得只是哽咽地摇头,说不出话来。
妺喜笑笑,“姐姐也不知道吗?姐姐……你别哭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了面,不如姐姐听我给你讲讲这些年来的趣事?那个巫罗,当真有趣呢……只可惜巫彭大人还是瞧不上我,唉,希望他们能顺利解放十巫之心,也不枉费我这拼命修行的珠子……”
妲己早已涕泪满面。
她明明知道,只要拿回自己那颗珠子给妺喜,弟弟就能平安无事,甚至当行大增。可是她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会打乱整个布局——这个庞大的、实施了数千年的计划,牵扯了太多妖仙和人类,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的生死而改变的。更何况,在这个计划里,自己并不是牺牲最多的那个人。十巫之心,才是最终的关键。
其实很多时候,被囚禁在深渊里的妲己也曾想过,自己如此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如果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天下苍生呢?
天下苍生,又怎么会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妺喜,世人眼中不齿的狐狸精,为了他人,自己宁愿去死呢?
世人不知。
此刻,陷入昏睡的巫罗亦是不知。
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感慨这酒劲真大的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这一把。
刚穿好衣服,向寂慕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睡得怎么样?我妈在楼下做好了饭,收拾好了就下来吧。”
“寂慕……我有事和你商量。”青年在心里酝酿了下,准备和向寂慕说想带家里那群人一起去的事情,还想和他认真谈谈之前的一些事情,努力想打开自己心中的那块不敢触碰的死结。关于窃听器,关于种种巧合,甚至关于童年那场离奇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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