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琉璃》分卷阅读7

    青年相公不再多言,向南宫霁道了声得罪,一手一个,揪住二女就往山下走,少女边走边扭动挣扎,他也毫不手软。南宫霁依依不舍,一路追去问他姓名,神捕伸长耳朵,只听遥遥似乎没好气地答了句,姓花。

    同时遥遥传来的还有少女的哀求声,不知为何,只听得众人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师兄,师姐说,只要你肯放了我们,我们甚么都听你的……甚、甚么都愿意做!”

    可以想见,天子接报御览后硬生生握碎了茶杯,也在情理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唐·孟棨《本事诗·事感》许飞琼事

    ☆、八

    花箴也极冤枉。

    原本他一心效仿“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的风采,写了“我去也”挂在门上,便乔装打扮入宫去参与土木建设,打算事成后直接走人交差。孰料宫中事既未成,气急败坏的天音传来,质问他究竟把卖炊饼的女仙接到哪里去了。

    花箴愠道:“她自己能飞会跑,难道还要我一路护送到南天门?你怎不派人下界接她?”

    天音回不得嘴,便絮絮地翻检前事,责怪他泄露谌海岳的天机,破坏了王母的云贵妃复仇计划。

    提到这事,花箴更是张口就来,道:“谌海岳的桃花障,是他自己冲破的;谌海岳的名字,是他自己说的;谌海岳不愿去陪皇帝睡,是他自己跑的——这些都与我何干?你不要万事不从自己身上检点,都往旁人身上推。”

    便闻天上雷声隆隆,想是天音被花箴堵得一个劲跳脚。发了会儿雷霆之怒,天音终于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教花箴不要得意,他这般随意的态度迟早得倒大霉。

    话虽如此说,花箴也不敢把事闹大,便向太后编了个理由,太后慌忙着人护送他出宫办事。他设坛作法掐指计算,算明女仙和谌海岳正往黄山去,立刻施展缩地术赶往。

    事起仓促,他便将未说明之事写在纸上,交给崔凤林的宝贝外甥女宝童细细研学,并再三嘱咐于她,待望日才可行动,宝童满口答应。花箴虽一万个不放心,但事有轻重缓急,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宝童是个急性子,敢将天子往云榻上生拉硬拽的女中豪杰,是夜听宫女报告说天子在御花园里望星长叹,便要挺身而出。

    心腹宫女小红劝道:“桃花娘子既然说要待满月之夜行事,还差着一天,娘娘何不耐心再等一等?”

    宝童道:“你懂什么叫兵贵神速?姓云的贱人总算滚走,如今万岁心里空落落的,正该本宫去占领。”先前她娘曾转述她舅舅的教诲:万岁的心是一座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她深以为然。

    天子抱着复响,在御花园中闷走,忽而听闻柳荫深处飘来女子的笑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妃子正带着宫女们在荡秋千,她体态轻盈,举止利落,雪白的裙裾在星空下分外飘逸,只是这架秋千他没见过,想是新修的。

    按说后宫断不许如此,但见她们玩得高兴,他不禁莞尔,也不忍责罚,便走过去观看。

    妃子在半空见他来了,连忙跳下秋千,逃到一株大柳树背后向外张望。他哭笑不得,叫她出来。妃子忸怩地走出来见驾,听他声音温柔和煦,并不责怪,忙笑着抬头望他。

    星光下这一笑,笑得天子龙心一颤,亲自伸手搀她起来,妃子顺势依偎在他身上,当时情景真是风光无限旖旎万千。正待入港,妃子的衣袖里落下一张折纸,天子眼尖,立刻看见了。

    谁知妃子瞬间花容变色,不但不愿呈上纸条,甚至要往嘴里塞,被天子连忙喝止。

    展开折纸一看,天颜也瞬间变色。那纸上事无巨细,不仅注明了天子所能看见听闻的一切,连从秋千至大柳树行几步、张望几回、抬头笑时目光当从何处转向何处也都一一列上。想来是为了方便宝童,用的是一丝不苟的小楷,倒与朝廷公文英雄所见略同。

    这小楷的字体却是天子看熟了的,只一眼,便觉青筋隐隐跃动。

    妃子自知闯下大祸,哇的一声伏地嚎啕大哭,直哭得声震星月,数里皆闻,天子倒不好发作她,只命她从实招来。

    妃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原来太后一心要抱龙孙,经相国寺高僧举荐,请得一位精通奇门术数的桃花女先生入宫布阵,这秋千也是她主持修建的,还指点所有妃嫔宫人如何邀宠,宫人尊敬她,呼为桃花娘子。不过桃花娘子昨日有急事出宫去了,只留下字条教导一众妃子,说照章办理可得圣眷。

    天子冷声道:“朕平时常让你陪着说话,对你还不够宠爱?还要你半夜在花园里装神弄鬼?”

    妃子粉面飞红,揉着衣带羞涩道:“桃花女先生说,月圆之夜,在柳荫下……那、那个,就、就可以生……生儿子。”

    当时天子的心情,复杂得可以再开一卷书来讲。

    他坐在秋千上,瞧着写满字的笺纸,忽又想起前一日晚间,他往太后宫中服侍,见甬道那头飘来几盏琉璃宫灯的五彩光华。他不欲多事,便命侍从悄悄退至一旁。

    却见几名随侍太后妆台的女官提灯环绕,居中一名女子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行动却意态翩翩,说不尽的潇洒从容。众女步履匆匆,与暗处的天子擦肩而过,向皇宫西南角的珠华门行去。

    当时未觉有异,时候想来,却似乎总有不妥之处,教人疑窦丛生,譬如那兜帽女子的身法便与折纸上字迹一般,恁的眼熟……

    心念一动,问道:“这纸条是何人所写,从实讲来!”

    妃子答道:“启禀皇上,是……桃花女先生亲笔书写,臣妾亲眼所见,不会错的。”

    天子闻言嘿然,道:“很好。你去和其他人说,一起找那桃花娘子。一日找不到,朕一日不见你们。”

    妃子知他金口玉言从来作数,当时便急得香汗淋漓,颤声道:“陛下开恩,这桃花女是……是太后她老人家请来的,教臣妾向哪里去寻呢?”

    天子却想,朕发作不得太后,难道发作不得你们吗?冷哼一声,拂袖便去。

    还未走出一步,便有柳逢春徐趋而至,跪地奏说:“启禀陛下,花、花先生有要事求见,现在宫外候旨。”

    天子闻言哈哈大笑,笑得众人惊疑不定恐惧万分,纷纷跪地,只见天子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笑道:“你们看看,这花先生是把朕的宫殿当做自己家了,想来便来,想去便去。他还长了顺风耳、千里眼,从来只有他有事见朕,朕要找他却是不成。当真岂有此理!”发狠道,“让他跪着等!待朕明朝下了朝再宣!”

    柳逢春莫名其妙,不知真龙震怒从何而来——先前,万岁可有多牵挂离家出走的花先生呀!

    柳逢春宣旨后心中不忍,柔声抚慰了花箴几句,花箴只微微一笑,请他不必介怀,便认真跪了后半夜加一个早晨,纹丝不动,面带微笑,看得当值的侍卫暗自赞叹不迭。

    花箴毫不费力地跪着,想道:“天快亮了。皇帝似乎已经发觉桃花女就是我,所以迁怒杨宝童。嗯,这倒也说得通。这回是大意了,我早该知道这杨宝童靠不住。只不过,我参与后宫之事是太后的意思,皇帝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带累整个后宫。何况——他和不和老婆睡觉,与旁人何干,岂有以此相威胁的道理?真是糊涂——噫,莫非他知道能威胁到我?这可真是奇了。待会儿见了他,定要小心行事,免得又惹怒了他,这些日子功亏一篑。不过他近来益发喜怒无常,所思所想连我都有些跟不上。唉,当年明明是个正派讲理的人。”

    这一天的早朝,特别的漫长,只站得列位臣工腰酸背痛,天子体恤老臣,命赐了座,再细细地议论政事,直到将近中午才散。天子又有滋有味地用了午饭,散步消食后,徐徐走到水榭,拿起外地的奏表看起来。

    柳逢春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悄声道:“陛下,花箴还在宫外候着呢。”

    天子漫不经心道:“哦,朕倒忘了,那就宣罢。”

    花箴爬起身,跟着柳逢春觐见。

    侍卫何一翔低声对同僚安良羽道:“这位花先生武功可真好。”安良羽年纪幼小,见识不如他,便请教何以见得。何一翔道:“你若在这石板上跪一早上,会怎样?”

    安良羽道:“恐怕一时站不起来呢。”

    何一翔道:“这位花先生,听说可是从昨夜跪到这会儿,水米未进,如今柳公公一来,他说走就走,半个晃都不打,跟没事儿人似的——武功高不高?”

    花箴耳朵灵,去得远了依旧听见两名侍卫的窃窃私语,不由惭愧,决心以后不能再露出破绽。

    礼毕之后,天子手不释卷,抬眼瞧了花箴,见他俯首帖耳跪在地上,不由哼了一声,冷笑道:“花先生,久违了,你行此大礼,朕不敢当得很。”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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