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X李世民:杨花落,李花开》分卷阅读406

    “陛……陛下?”魏征也是一时之间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惊异地看着皇帝那一脸苦涩悲伤之色。

    “我做了什么事,都向你说,是对是错,任由你来评判责问。可是你现在呢?你为着底下的人,就这样子咬着牙关半句口风都不肯泄漏一句给我!我是全心全意地向着你,你却不是全心全意地向着我。你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吗?”

    李世民这一番怨怼的“申诉”,只听得旁观的魏忠和杜正伦面面相觑,心中均是转着类似是这样的念头:喂喂喂,皇帝啊皇帝,你这话说得还像个皇帝说的话吗?这不分明是自觉事事向情郎交心、情郎却事事欺瞒着她的女子在诉苦喊冤吗?

    那当事人的魏征更是听得面红过耳,嘴里嚅嚅的嘟哝了几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然而李世民坐在那里,满目委曲之色的瞅着他,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阵子,竟是仍听不到他将那向他透露宫内消息的小人的名字供出来。

    皇帝只觉一团怒火又在心头渐渐的积聚起来,不禁一咬下唇,转头向着已是一副瞠目结舌之态的杜正伦,咬牙切齿的道:“杜御史,你来评评这个理吧!魏征并非朕的义从府臣(按:意指魏征不是一开始就追随他,不是秦王府的旧臣),但朕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将他从罪人之中拔擢授官,给予他的荣华富贵更是不可尽数。可是朕现在问他一点小事,他都要这样公然抗旨隐瞒,他连一介臣子对君王应尽的忠诚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杜正伦这时哪敢跟气在头上的皇帝顶项,只能连连叩首于地,唯唯称是。

    李世民却是越说越气,本是拉着杜正伦这臣子来论理的,说着说着却是越发的“恶向胆边生”,渐渐的转作声色俱厉的“控诉”:“想那汉朝之时,萧何有大功于汉家,只不过是想求得上林地就已经激怒了汉高祖而将之系械下狱,魏征要论功勋之大又岂能与萧何相提并论?朕只不过是为着他敢于犯颜直谏,那才一直对他宠遇有加,岂料竟是纵容得他恃宠生骄了!之前朕曾经问房玄龄某事,玄龄答了句‘不知’,这魏征就当即在旁插嘴大加指责:‘岂有人臣向主上汇报事情还要有所隐瞒的?’可是现在论到朕来问他事情,他却不尽心答复!即使是朕的儿子向朕谏诤些什么事情,但要是胆敢向朕摆出这么一副骄横傲慢的样子,朕也会不惜扑杀了他!朕也不过是为着魏征有胆略、可为天下臣民作榜样,那才放他一马的,可他就得意到尾巴翘上天了,还以为这国家没了他就不行!古来帝王何尝有魏征?还不照样教化万民、天下大治吗?在朕今日,难道就非依赖魏征不可?”

    说到此处,他霍然起身,眼波之中悲愤交集,注视着跪伏于身前的魏征,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魏征,你抚心自问吧!朕任用你、倚重你为股肱之臣,是不是已经远远超过当年齐桓公之于管仲?古往今来君臣相得,有还有哪一对能比得上朕与你?你为了维护那一介小人,朕对你的披肝沥胆,你都可以如此弃若敝履,是不是?那好吧!今天你要不就在这里跟朕说出一切,要不就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跟朕说一句话了!朕,再也不要见你了!十年情谊,一朝遂失,你想要的,就是这样吗?”

    只听得“呜”的一声哀鸣响起……

    李世民定神一看,却见魏征好好地就在他身前,虽然脸色青白,但至少仍是神志清醒,也没有呜咽流泪,那……刚才是谁哀鸣悲泣的?

    他又看到魏征的视线射向自己的身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原来竟是魏忠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晕厥在地!

    李世民大吃一惊,也顾不上自己的皇帝身份,抢上前去扶起魏忠,以手指用力按压他的人中,连声呼叫:“魏忠,魏忠,你怎么了?”

    这时在殿内侍候的尚药局的药童也已赶过来施救,片刻之后,魏忠便悠悠醒转。他双眼一睁,满目里充满的就是皇帝那关切忧虑的神情,不觉胸膛一热,双手一把执着李世民的手,呜咽失声道:“陛下,陛下,请您不要再逼魏侍中了,其实……是小人……”

    他正要说出是自己一直在悄悄地把宫内的消息透露给魏征知道的真相,一口气喘得急了,禁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李世民连忙反手握着他的手,另一手却是一下捂着他的口,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费劲说话了!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狠话逼玄成的……”

    魏忠一怔,没想到刚才自己受不住皇帝的一吓而突然昏厥过去,却反而是成功地阻止了皇帝再逼问魏征。他不觉转头望向也已来到他身边的魏征,却见他向自己悄悄地打了个眼色,然后退后一步,向李世民重重的叩头于地,道:“陛下,臣深知陛下是爱养百姓、天授明德的圣君贤主,移一旧阁也只是为了避湿养病,决不会随便奢侈浪费。只是众庶无知,见宫内稍有工事便以为是大兴土木,故坊间难免有所谤议。陛下深居九重,细事不可亲见,臣既为股肱耳目,正是为着杜绝那些不明真相之辈的谣传,才会到处探问移阁造价的一应细节。是一名少府监官告诉臣,旧阁的钉鍱残旧不堪再用,是以要到东市去购买五车到十车的新品。臣将他的话夸张成十车铜,此乃臣之过,甘领陛下责罚!臣只盼陛下不要再追问那少府监官是谁,非把他揪出来治以泄漏宫廷隐秘之罪不可。一应欺君瞒上、夸大讪谤之过,臣自当一力承担,便是褫官夺职、锒铛入狱,亦是罪有应得!”

    李世民叹了口气,转身扶起魏征,道:“玄成,此事你不用再说了。刚才有那么一刹那我确实是觉得我对你尽心、你却不向我交心,你这所作所为实在是深可怪恨。但现在……唉,算了!我知道你深心之处还是为着我好的,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刚才一直只是铁青着脸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在被皇帝的暴怒如狂风暴雨般当头泼下之际都没有失神变色的魏征,这时却因听到皇帝这一句温言软语而眼泪夺眶而出,泪落纷纷之中又再重重叩头于地,哽咽着道:“臣本九泉下人,蒙陛下拔擢,任职中枢,侍候侧近,忽忽已有十年之久。君恩天高地厚、情深似海,臣即使并非大圣大贤,但亦不属禽兽之列,岂有不感铭中心、爱惜守护之理?适才陛下若真个治了臣的死罪,臣这一条贱命原不足挂齿,只是从此不能再奉见陛下圣颜,臣于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说到最后,已是呜咽不能成语。

    后记:

    1、其实偶想世民宝宝最后是一把将魏羊鼻子搂在怀里,君臣抱头痛哭一场滴~~但……这么狗血雷人的镜头,还是算了吧~~

    2、这里的故事来自《魏郑公谏录卷五》之《太宗移旧阁》——太宗谓侍臣曰:“我疹病,移一旧阁,伊乃谤我作望陵台,公等须为我鞫问取。”谓杨师道曰:“卿道姜行本作处,用十车铜,闻谁道?”师道奏曰:“魏徵道。”太宗问公曰:“何以生此?”公不应。太宗再三问,对曰:“道十车铜,是谏争语;臣若道姓名,某即是讪谤,必不益圣德。”太宗曰:“我有事,皆向卿道,今卿乃为在下,不向朕道,是朕尽心向卿,卿不尽心向朕也。”

    因令御史引出鞫问之,乃谓治书侍御史杜正伦曰:“朕于天下亦是有功,每至祠祭,虽不亲行,常心怀悚惧。魏徵于朕,非义従府臣,朕于罪人之中擢与富贵,得朕借问,遂有所隐。朕事天即能畏敬,魏徵即事,便不尽心。昔萧何有大功于汉家,只为请上林地,汉高祖尚系械之,计魏徵勋庸,岂得与萧何为等?朕为其能谏争,遂宠遇至此,乃恃宠自骄。朕昔问房玄龄事,答云‘不知,’徵当即奏称:‘岂有人臣报主得有所隐。’朕今借问,便不尽心。遣御史推问,乃负气作如此行步。若朕儿能谏争,还作此骄慢,亦须扑杀,朕到伊上,岂有顾惜?看伊意况,似国家不得伊时即不得理。古来帝王,未有魏徵,亦得为化,在朕今日,何藉魏徵。”敕杜正伦速按问。

    公附奏称:“此阁初移,臣等面奉敕旨,本为避湿,所造不多;但众庶无知,或有谤议。臣初闻望陵台名,即欲内奏,仍共杨师道平章云:‘此名必是浪语,若出合名,百姓自然不惑。’师道语臣:‘有便即奏至尊,听其与说。’不愿即显姓名,非是欲私其人,故隐不道。陛下深居九重,细事不可亲见;臣作股肱耳目,非问无由得知。臣数日前见少府监官某乙,问访比来作司事务多少,云:‘更无造作,事亦不多,但北门造阁处,须钉鍱甚急,恐少,便须市。’供作司唯恐阙乏获罪,臣即语云:‘移一旧阁费用几何?’报臣云:‘虽是旧事料理,钉鍱须十车五车。’臣即向师道说:‘前日面奉进止,所造盖亦不多,役人又是丁匠,何因人有此语?’师道共臣平章。只是至尊每事存养,无所造作,人见小小事,即以为多。百姓不可家至户说,那可彰其言语。”遂释不问。太宗御百福殿,公奉谢,太宗令韦挺谓之曰:卿罪重于千钧,朕任卿使卿,逾于管仲,自近代已来,君臣相得,未似今日。昨问卿事,遂隐不言,朕今思量深可怪恨,向若遂即不道,终不与卿相见。欲论十年任使,一朝遂失,朕意可不惜邪赖卿出外列其姓名,朕录卿忠诚,所以不责。公对曰:臣本九泉下人,蒙陛下拔擢,职在枢近,已经十年,情有所守。昨日遂被闻奏,罪合万死。陛下平一海内,爱养生人,天授明德,情存至化,军国机务,皆出圣躬,臣承受不暇,有何功绩昨日若死,今日无由奉见圣颜。

    哇哈哈哈哈,偶这里编得魏征的“下场”比野史这段出处要好多了呢~~

    09 对比

    那天晚上,魏忠侍候皇帝睡下,正要退到角落里守夜至三更时分,李世民向他摆摆手道:“魏忠,你今天昏厥过一次,我让你回去休息,你又不肯。今晚还是不要再守夜当值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魏忠连忙叩了一个头,道:“陛下,小人真的不要紧。今天……只是一时太紧张了些,才有那样大失仪态之事发生,真真羞煞了小人!”

    李世民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那一方夜空,沉思片刻,忽然双唇一颤,低声道:“魏忠,我今天……做出那样逼迫玄成的事,在你看来,是不是……比他……还更昏暴无道啊?”

    魏忠一怔,但随即已明白皇帝说的“他”是指前隋的炀帝。李世民每次私下里向着魏忠提起杨广,不但是眼波之中都难禁悲凉哀绝之色,还只能用一个含糊的“他”来指代,但每次魏忠都能明白。

    “不!陛下,怎么会呢?陛下虚怀若谷、从谏如流,岂是当年炀帝的刚愎自用、甚至是嫉谏如仇之可比?”

    “可是……其它时候的情况我不知道也就罢了,至少是当年我在宫里侍候他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见过他很多次大发雷霆,但也没见过你会被他吓得昏厥过去的。要不是因为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比他还可怕,你怎么会吓成那样子呢?”李世民两道长长的剑眉紧紧的蹙起,眼波之中那悲凉哀绝之色已转作焦虑忧惧。

    “这……”魏忠心中暗暗苦笑:这其实只是因为你绝少发那么大的脾气,当年的炀帝却是家常便饭嘛!再说,我也不主要是因为你大发雷霆而吓着了,而是害怕魏征顶不住会把我供了出来,而他要是顶住了却是把他害了。

    可是这些话是不能向皇帝坦白的,魏忠又想了想,才无奈地一笑,道:“好吧,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小人的确是老了,身体比以前差远了,一点小小的惊吓也经受不住。陛下您真的不要再那样自责了!要论脾气大,当年的炀帝怒将起来又是飞脚踢您,又是强灌您喝酒喝到吐血,那才真叫可怕之极呢!今天陛下责备魏侍中的话虽然是说得重了一些,但还是怎么都比不上当年的炀帝啊!”

    说起这些当年惨痛往事,李世民那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波光闪烁,流转变幻,似乎思绪已飘至那遥远的过去,又再勾起丝丝缕缕的回忆。

    魏忠自然猜想到他的心思,便也知趣地沉默着,由得他静静地咀嚼那些不晓得如今在他心中还有多少分苦涩、又有多少分甜蜜的往事。

    良久良久,李世民长长的眼睫一颤,似是思绪“嗖”的一下回到目前,转眼又望向身边的殿中监,道:“魏忠,现在我自己做了皇帝,就能切身在体会到当年他那样固执己见、拒不纳谏是怎么一回事。好比今天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委屈,玄成那样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很是可恶,被我这样当面质询了竟然还要咬紧牙关公然隐瞒就更是有失臣道!可是后来你那样昏厥过去,我回心一想,玄成一定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为了我好的,正如我当年是他的臣子的时候也认定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为了他好的一样!当年他骂我是恃宠生骄,气起来还打了我、折磨我,只怕也跟现在我气玄成的心是差不多的吧?他怎么会不爱我?但在他眼里,我在怎么处理国政大事上处处与他作对,他在气我之余,其实也在痛心疾首,也在觉得他自己是很委屈的吧?”

    魏忠见皇帝说着说着,眼内又渐渐的泛起了热液,连忙跪行几步上前,掏出丝帕给他拭抹着眼泪,劝慰道:“陛下,当年您劝炀帝的逆耳忠言都是对的,他要是听了您的话,就不会落得后来在江都之时那样的下场。今天魏侍中那样做,以他臣子的身份却的确是有点过份了,您责备他不对您尽心坦诚,即使是语气稍重了些,也不能算是错啦。”

    “不,当年其实我做过比玄成今天更大逆不道的事呢!我不是瞒着他伪造了手谕私自开释了试图行刺他的瓦岗三人吗?嗯,当时玄成就在那三人之列呢!就是放到现在,有谁敢对我这身为皇帝的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再怎么是真心为了我好,我都决计饶不了他的死罪!玄成今天只不过是面对我的追问隐瞒不报,我就一度气他气得真的想从此与他恩断义绝、永不相见!可见当年他对我的疼爱包容之深,胜过现在我对玄成不知多少倍了。”

    魏忠心想:那怎么同嘛!当年的炀帝对你是爱恋刻骨、痴迷入心,现在你对魏征,仍只是他最后所说的那样,是君恩天高地厚、情深似海,说到底还是不能跟炀帝对你的那份心情相比的。

    但他不欲皇帝再多想过往与炀帝的恩爱缠绵之事——往事如烟,不可再追,徒增伤感苦痛而已——,便故意岔开话题,道:“陛下,魏侍中对陛下的心虽然确实一如当年陛下您对炀帝的忠心耿耿,可是他有些事情确实也是做得过火了些,也难怪陛下您觉得是受了他的委屈。只是陛下要发泄这委屈之情,也没必要跟他大动肝火、有失君主仪态嘛。想些巧妙的法子捉弄他一把,让他也尝尝当众被奚落得作声不得的尴尬滋味,不就行了吗?”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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