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X李世民:杨花落,李花开》分卷阅读233

    “明……明白什么?”李世民又是愕然。

    “我绝不会做赵忠这些‘十常侍’之类祸国殃民的奸佞坏蛋,但是……我也一定不要做吕强那样忠正刚直、却最终只是落得以身相殉的凄惨下场的忠臣义士!”

    “为……为什么?”李世民更加的感到不可思议了。

    “因为……我为什么要做吕强呢?古来忠烈贤臣因犯颜直谏而反被君王屈杀的,例如比干,虽被施以挖心的酷刑而死,但名传千古、流芳百世,可谓死而无憾。可吕强呢?他之忠正义烈,难道不如比干?但为什么李侍卫你刚才在没听我述说他的事迹之前,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魏忠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的盯视着李世民。

    “这……我……”

    “他的事迹并非没有载入史册,却仍是不为人知,较之比干,那不是天渊云泥之别吗?为什么?为什么?很简单,就因为他只是个阉人!”一直显得甚是平静的魏忠,说到这里终于显出激动的神色,“而比干呢,他是纣王的叔父,是皇亲国戚;他还是少师,位居全体朝廷大臣之首。也就是说,他的本份就是辅助君王、安定天下,于是他为国尽忠却遭屈杀,千古之下人人都为他抱屈鸣冤。而吕强,却只是个阉人,他的本份只该是深居宫内,侍候君王起居饮食,而不是去干预朝政!他却不守这个本份,也像朝廷大臣一样向皇帝谏议这个、谏议那个。虽然灵帝在位之时,宦官干政是家常便饭,更虽然那时候绝大部分的宦官都是像赵忠那些‘十常侍’之流一样,利用手上的权柄做的全是祸国殃民、图谋私利之事,吕强能在那一片污浊之中洁自身好、特立独行,本来应该是较之比干更为难能可贵,可是……他不守本份,就是错了!所以,就算史书把他记载了下来,后人也记不住他!后人能的,只是坚守本份的比干,只是不守本份做尽坏事的‘十常侍’,后人永远也记不住吕强这一种不守本份而做了好事的……阉人!”

    魏忠这一口气的痛诉下来,只听得李世民又再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李侍卫,这一回,你真的明白了吗?”魏忠喘息了一阵,终于回复此前的平静,可是在李世民耳中听来,总觉得那平静的语气之中隐隐透着说不出的悲凉苦涩的意味,“这……就是我们这些阉人的命运!我们再有才干,我们再有善心,都不应该超越我们的本份,去做那些本应由朝廷大臣来做的辅助君王、治国理政之事。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所求者不应是留名史册——留的若是清名令誉,其实也不会有后人能;留的若是臭名昭著,那倒是可以遗臭万年!现在,你要明白的就是:这,不但是我这个阉人的命运;这,也是你这个娈童的……命运!”

    终于说到最后的点子上了,其实李世民对此早有预计,但还是忍不住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魏忠看着他眼中渐渐地泛起刚一开始时的那种悲苦伤情之色,禁不住长叹出声,道:“李侍卫,你说你不想成为第二个董贤,可是……你能说得出来,董贤……他这个人做错过什么吗?”

    “这……”李世民又是哑口无言。

    “汉哀帝宠爱董贤,想要封他为侯——正如后来的灵帝把他所信任的那些宦者都封为侯一样——,当时的丞相王嘉反对,说是‘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还诅咒董贤应该‘千人所指,无病而死’。可是,他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说哀帝对董贤宠爱过甚,始终说不出董贤本人有做过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其后,王嘉确实是因数度当着哀帝之面指责董贤所为有失体统而获罪下狱,他自己在狱中绝食二十余日,呕血而死。但这是董贤故意在哀帝面前谄诉于他而将他害死的吗?至少我没读到史书上有那样的记载,与吕强确实就是因赵忠的陷害而亡并不一样。董贤的亲属确实也因为哀帝的爱屋及乌而个个鸡犬升天、大富大贵,但史书上也没能明确地指责他的这些亲朋戚友像后来的‘十常侍’的父兄子弟那样横行乡里、欺善作恶。反而是他的父亲董恭见当时的高官贵族都为着哀帝宠爱他的儿子而对董家敬而远之便心怀忧惧,叹息说:‘我家何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

    “其实西汉一代,宠幸娈童的皇帝所在多是,甚至连开国立业的高祖刘邦、开疆辟土的武帝刘彻那样的英雄人物,也不例外。可是,为什么其他娈童大部分并没有像董贤那样最后真的是落得千人所指、无病而死的下场?就是因为他虽然并没真的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却任由哀帝封他为侯、最终甚至坐上了大司马那样的高位,做了朝廷大臣才应该做的事情,他……真的是僭越了呀!”

    魏忠再次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其实,李侍卫你是聪明的人,我想这些道理,你深心之处是明白的。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而已啦!”说罢,他向着李世民深深一躬,转身慢慢的离开。

    李世民看着他的背影溶进一团黑乎乎的树影之中,怔立当地,良久良久,这才转过身来向着海池,缓步沿着岸边走了下去。

    那团黑乎乎的树影之中,魏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却是朝着海池的方向,两目炯炯的注视着那少年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渐行渐远——以往他奉皇帝之命监视李世民的行止之时,也常常是这样走到树影里就停下来,借着树影的掩护,回身返顾。但自从上次他在李世民受窦琮行刺受伤之后与之和解,他就以“李侍卫已经发现小人奉陛下之命监视于他,他很不高兴,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种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吧?”的话劝服了皇帝不再命他监视李世民。因此,这时是他隔了很久之后又再用这法子——装作已经走开,其实仍留在能看得见李世民的距离之内偷偷地看着这少年举止。

    当然,这时他的目的,也不再是监视李世民。他看着那高挑修长的身影,伫立在上有明月清晖、下有粼粼波光之间,显得是那么的孤清,那么的落寞。他的心头,也蓦地涌起一股同情怜惜之意。

    这少年……也真是太可怜了!

    魏忠不能不想到,自己出身贫贱,虽然被父亲强行去势而卖入宫内,但如今爬到这殿内监的高位之上,虽说不能像朝廷大臣那样与闻政事,但比起如果他仍然在那贫贱之家继续生活下去的话,现在的生活不仅是衣食无忧,更是因为受着皇帝宠信而没有人敢当面得罪他,连尚书将军都赶着来巴结他。用失去那男子之物,来换取如今这一切荣华富贵、体面尊严,应该……还是值得的吧?

    可是李世民呢?他本来就出身高门贵第,在进入这皇宫之前,满心里充溢着的雄心壮志,一定都是如何纵横战场、功成名就,甚至以后可以凭藉军功出将入相,成为国家柱石的憧憬。事实上,在这将近一年里,魏忠冷眼旁观,也觉得以这少年的武艺超群、才智过人、远见卓识、深明大义,无论是将军之职还是尚书之位,他应该都能绰绰有余地胜任。但如今他却陷身在这皇宫之内,虽然受着皇帝如此奇异的恩宠疼爱——皇帝现在宠他甚至都像是有点怕了他——,这应该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他没有进宫,继续在他那李家当少爷公子,然后在战场上扬名立万的话,应该是不太可能得到皇帝如此的恩宠。

    只是除此之外,现在他在宫里虽然也受到皇帝之外的其他人的尊崇敬重,但对他这本来就是贵族子弟出身的人来说,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如果按着他本来的人生轨迹走下去的话,他身边的人,也一定还是会对他尊崇敬重,甚至是敬而生畏。然而,现在的他,就只能以皇帝的娈童的身份,郁郁终于这皇宫之内,再也不可能像他父母本来栽培他、期望于他的那样,上阵杀敌、入朝拜官,多半能以勇将良臣的美名……留芳史册!

    这一切,如今却都只能是如梦似烟,应该是破碎幻灭得……无从收拾了吧?

    后记:

    1、虐心又来鸟~~其实这一章虐的不仅仅是世民宝宝的心,更是虐魏忠的心~~世民宝宝的命运最后还是被他自己克服了,可魏忠的命运却是永远都翻不了身的哦~~早说了偶这是“无人不虐”滴~~连魏忠这阉人也没得例外!!

    ☆、杨广x李世民-213 三苦

    213 三苦

    第二天,魏忠注意到,李世民不但在下午于立政殿书房之内陪侍皇帝批复奏章时再都没有与皇帝争执半句,无论皇帝说要怎样处理某件政务,他都只是默默地依言撰写批复;还在傍晚于承香殿内与皇帝共进晚膳之时,主动地言笑晏晏的与皇帝搭讪闲聊。

    杨广本来肚子里还盛着几分昨日的恼怒之意,但哪里禁得住这心爱之人如此主动地与他谈谈笑笑?不消片刻已将昨天的不快一扫而空、抛诸脑后,一顿晚饭吃下来都不得安生,老是忍不住要把李世民揽进怀中亲亲这里、摸摸那处,笑得合不拢嘴,极是开怀。

    那天晚上在御榻之上,皇帝虽然还是强忍着心痒难搔的躁动而坚守住一直以来做两晚歇三晚的“规律”,但二人相拥而眠之际,已回复了以往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于是,当时过三更魏忠又奉皇帝之命送李世民返回临湖殿的路上,他忍不住笑着对这少年说:“李侍卫,你今天做的真是很好!就是不说昨天,自从你受伤之后的这段日子里,皇帝的心情都很差——先是担心你的伤势,待得你的伤势好了,他看得出你心里还惦记着窦侍卫行刺你的事,所以他也提不起兴致来。今天可是这一个半月有多以来,我见他过得最开心的一天呢!”

    李世民却没有现出如此欢天喜地之色,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魏忠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道:“魏公公,你……对皇帝真的是很忠心!你是全心全意地为他着想,所以他高兴,你也跟着高兴;他难过,你也跟着难过。我……却怎么都还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魏忠听他语气之中仍是像昨晚那样透着悲苦的意味,满腔的喜气洋洋霎时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大半化作了乌有。他沉吟片刻,道:“李侍卫,我知道你还是想着昨天的事,心里还是很不痛快。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我,肯定也很难释然。但是,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再怎么郁郁寡欢,既是无济于事,也只是徒添悲伤,那又何苦呢?皇帝真的是很爱你,请你放开世间其余的一切,忘却过往曾有的全部,只管好好地享受这一份世上天下唯你一人独有的天子恩宠,好吗?”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李世民抬头看向那漆黑幽远的天穹,他的目光也显得是那样的幽远深邃,“我知道皇帝是很爱我,但在我来说,至少有三桩苦处是使得我很难放开一切的去爱他。”

    “三桩苦处?有……有那么多吗?难道……不仅仅是昨天那一桩吗?”魏忠大为惊异。

    “是的,是三桩。第一桩,就是琮舅舅……魏公公你以前一直有监视我和那小队里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窦侍卫其实是我的舅舅……”

    魏忠心头一紧,但看着李世民的目光凛凛然的扫视过来,哪敢当着他的面说半句谎话,只能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皇帝以前说我太过介意别人怎么看待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才会活得那么累……虽然我不能完全地认同他那一番话,但自那以后,我的确是有试着不要去太在乎旁边的人怎么看我。可是……琮舅舅的那件事告诉我,我可以不介意,我的亲人……却还是很介意的!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魏忠听到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李侍卫!”

    然而,李世民没等他再说什么,便已用力地甩了甩头,似乎是要借此动作甩去那塞满了他的脑海、把那里挤得发痛的悲念,道:“不,魏公公,你不用说什么话来安慰我。柴……柴队正已经安慰过我了。他说,其实只是琮舅舅这人特别的心性偏狭而已,并不是我所有的亲人都会像他那样,对我在这宫里做着皇帝的娈童而耿耿于怀,对我深怀鄙夷忿恨之情的。我……我相信柴队正的话,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地忘记琮舅舅的这件伤心事,就好像……我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让胸口那处的刀伤完全地痊愈。大概是……心里的伤,要比身上的伤,得花更多的时间而已吧?”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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