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无忧赶紧放下纸包,抬了叶莘的身体,让他背过来,接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啊……!”叶莘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后背脊椎伤处就挨了一记。
断裂成几截的脊椎平日里都不敢有什么磕碰,甚至不会抵在硬物上,偏偏离无忧一掌下去,正中旧日伤处。
沉睡了多年的痛楚透过残余的痛觉一路直上,几乎贯穿了头脑,叶莘昂起头,脖颈的皮肤绷了起来,可以看到突起的喉结,可以看到密布的血管,可以看到细微的颤抖。
离无忧这下慌了神,手忙脚乱一通折腾后,叶莘躺在床上,双目阖着,眉头都无力皱起。
“没事。”叶莘压抑着疼痛,淡淡地道,又仿佛回到了最早的过去,他也是这般在叶疏面前轻描淡写地掩了心中的不快。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习惯于在叶疏面前坦言自己的痛苦,他要叶疏关心他,他喜欢看叶疏紧张的样子。
只是这人,不是叶疏。
也不会有人,再是叶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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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从没有能这样伺候你吧!”叶苒轻笑着,挺了挺腰,贴紧了叶疏的身体,湿热而充满□的呼吸喷在叶疏的胸口上,“感到了么?我对你的倾慕。”
“……时时刻刻像是火一样烧着我的心。”叶苒双手缠上了叶疏的腰,一路滑上去,插进叶疏的领口。
……情到浓时,那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忘了那个瘫子。”
“住口。”叶疏突然冷下了脸,抓住了叶苒的手。
叶苒顿了顿,单眼之中波光颤抖,而叶疏丝毫不为所动。
良久,叶苒的表情渐凉,在落寞到极致时,又疯狂地燃烧起来:“我宁愿瘫痪的是我!”
叶苒扯开了绷带,手指把伤处抓得一片狼藉,“我宁愿我不能动弹!我变成残废!你只是觉得他可怜!但我也很可怜!”
“分给我一半不行么?”叶苒的声音突然又哽咽了起来,“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如果让他选,你看他是选择健康的机会,还是你……”
“无论他选什么,不能改变事实。”叶疏用袖子替叶苒擦了擦脸上的血,微笑着道,“他还是残废,我还是爱他。”
“如果,他没出过事,他不会需要我,我不会有现在的一切。可以说,他的残疾成就了我。”叶疏看着叶苒,却仿佛不是在和他说话,眼神有些飘忽,“我爱他。既不是因为他的残疾,也不是因为他给了我一切。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甚至有怨恨,但是我不会弄混,我爱他,这不需要任何理由来支持,也不需要任何条件来产生。”
“他不需要我也好。”叶疏捞过发带束起了长发,“我不喜欢他需要在需要时才想到我。我要他爱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
情绪的大起大落之后,叶疏想明白了,他惯于用简单的方法解决一切,这次也是他最早走出了迷宫。
☆、第 12 章
几日后,叶家大厅内,七子同聚,孙家以孙兼为代表,端坐上座,叶疏与百里知秋分立叶威左右。
得到叶威示意后,百里知秋先站了出来,孙小姐的尸体已经不便抬出,但是,百里知秋的判断无人敢怀疑。
整个江湖都知道,这个据说在义庄里出生的古怪大夫,从小与死人为伴,与看活人相比,他更擅长看死人。
三年前,铁鹰镖局惨案,本已经没有证据,是他从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找到了一记猫抓伤痕,最后确定了凶手。
孙小姐的致命伤无论怎么掩盖,都不会骗过他的眼睛。
“初看是暗器,再看应该是窄刃!”百里知秋似乎无意为叶疏遮掩不利的证据,有几人正疑惑或暗喜,他话锋一转,“只不过呢,不是叶疏那把剑。”
“是把软剑,所以内里有弹震激裂的伤。”百里知秋一手捻了捻垂落在襟前的冠带,悠然道,“死者完全没来得及挣扎,但临死前非常惊怒,从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些内脏变化可以看出来。”
“你做了什么?!”叶英大惊,“你对表妹的遗体干了什么?!”
百里知秋撇撇嘴,笑道:“那么紧张做什么?这么快急着跳出来转移话题?”
“胡说八道!”
“杀她的是熟悉亲近之人,不然以她的身手,不会这么死。这庄里,用软剑和她又亲近的人应该好找吧?”
叶英一听,手下意识放在了腰带软剑机关扣上,“不是我!”
叶蒙皱皱眉,上前按了按叶英的肩膀,道:“阿英有什么理由杀表妹?”
“我不负责找原因,我只是通过事实总结。”百里知秋摊摊手,继而又退回叶威身后。
叶蒙目光随着,直到被父亲打断,心中一凛,道:“父亲明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认为阿英是凶手。”
“前几日,你们也是因为伤口像窄刃造成的就判断疏儿是凶手。”叶威淡淡道,不露喜怒。
“老五和表妹有过争执!”叶英补充道。
“那你表妹为什么还会不防备疏儿呢?”叶威道,继而转向叶莘,“莘儿,不论有什么,今日再不说就晚了。”
叶莘似乎是有些迟疑,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孙小姐不想听从大哥和大娘的安排,嫁给老七。”
“为何与你争执?”叶威道。
“她想让我帮她,因为……我与长房素来不和。可我并不想掺和孙家之事,她言辞激烈了些,说我残疾怕事。我不想说出来,便是这个原因,而且,也不想兄弟关系不睦。”叶莘说完,又偏头咳了几声,好一会儿才平复。
“因此杀人是否太过?”孙兼端起茶杯,插了一句,但是目光锁向了自己的两位表亲。
“还有原因。”这时,有人开口,震惊了所有人,居然是老二叶藏,“我当时看到了……孙小姐喊,‘你们当年居然’,后来不待她说完,就被刺中。”
“你看到了为什么隐瞒至今?而且大半夜的怎么会这么碰巧?”孙兼的手紧紧攥住了茶杯。
叶藏不慌不忙,“我因为阿苒的事睡不着,跑出来透气。结果,就看到……”
叶藏拉长了调子看向叶蒙,正要继续,叶蒙突然道:“那人是我。我掌握山庄许多事务,老二你是怕此事涉及山庄隐秘吧?”
叶藏点点头,又朝孙兼一拜:“请见谅。”
孙兼这会儿哪有心思管叶藏,他瞪着叶蒙,道:“为什么?”
叶蒙正思考说辞,突然传来了敲打的声音。
只见柳溪一手左右敲着盲杖,一手扶着肩上的麻袋,“正好,孙家想讨个公道,我柳家也有桩陈年旧事想要请教……大夫人。”
大夫人被请过来时,麻袋拉开,是个中年女人,她不待审问,就拜伏在地,颤颤巍巍承认了一件事——她曾经是大夫人的丫鬟,由于替大夫人寻了个马夫而被追杀,结果侥幸未死。
大夫人一来,看到这丫鬟,也变了脸色,直道此人已死。
叶威着人扶住了大夫人,但是声音冰冷:“为何而死?”
“病死。”大夫人一口咬定。
“现在她活了,还指认你。”
“信口雌黄。”
“当时都‘病’死了好些人,现在有人活过来,指认你曾指使马夫在马匹上做手脚,害了莘儿!”
叶疏在这个时候,抬眼去看叶莘。
他不知道叶莘怎么找到这个人的,但他知道为什么叶威今天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倾向。
因为他投向了叶威,交予了自己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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