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分卷阅读10

    每一个单词,都表达出沉沦。

    这是我为数不多不愿重读的书。

    它会提醒我,在池又鳞十六岁时,我曾有过的欲念。

    池又鳞打完篮球回家,在浴室门外把衣服乱脱一地。

    门内,他在洗澡;门外,我走近。

    我的目光,在地上一堆脏衣服中流连。

    我盯着他的内裤。

    我想把它捡起,凑到鼻子底下,闭上眼,好好地,闻一闻。

    来芬兰数月,我没有交到朋友。

    邀我喝酒喝咖啡参加派对的好意,我只心领。时间一长,便无人问津。

    一开始是母亲主动与我视频聊天,后来反倒是我到时到点就向她请安。她说起我来,“哎呀,你怎么不出去会会朋友什么的,这么准时跟我视频不行的呀!”

    见她如此生龙活虎,我笑着回答,“好好好,跟您聊完就去社交。”

    她偶尔会提起池又鳞,但从未讲过他跟施南如何了。可能是每回我都岔开话题,她被我带跑偏了,没机会说。

    我不想知道他,或者他跟他,的一切。

    北欧人的五官极其深邃,身材高大,气质超然,我想,与这里的气候不无关系。

    天气稍好的冬日,教授邀我走走。

    他带我到附近的树林,那里冰晶一片,恍如电影里冰雪女王的领地。

    “开春之后,这里就会生机勃勃。”教授还拿出手机,让我看去年的照片。

    无怪圣诞老人产自北欧。一年四季,活生生的童话世界。

    但我最喜欢的,是住所附近的那片海。

    熬到开春,黑色的海变成了墨蓝色,难驯的野性也柔和下来。我知道,它在孕育生命。

    我喜欢提着沙滩椅和小鱼干,独自到海边坐上一天。

    小鱼干是用来喂猫的。曾有一只小奶猫陪我看了一天的海,我要感谢它。

    有时我想,不如就在这里定居,过一辈子。

    到了夏日,那片海变得活泼起来。

    一群白色的海鸥时不时掠过海面,远处船帆星星点点。

    我会多拿一样东西到海边——冰镇啤酒。

    喝着酒,看着海,听着风,逗着猫。

    我就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这天,国内同事给我传文件,我偶然瞥见他的签名——“那片墨蓝的海,有白鸥在上面飞过;我喝着啤酒逗着猫,舒服得不愿离开。”

    我问同事,“你的签名?”

    “野火新专辑的主打歌啊,叫《那片海》,我都换了两个星期了,你才发现……”

    我没理会同事的碎碎念,打开浏览器搜索。

    那片海/作词作曲:池又鳞

    那片深黑的海,有狂风在上面乱舞

    我在想,春天的花何时开

    那片墨蓝的海,有白鸥在上面飞过

    我喝着啤酒逗着猫,舒服得不愿离开

    那片海,又狂野又温柔

    但我知道,我不会再来

    因为,我要回去,回到我的所在

    新专辑的封面,就是我常看的那片海。拍摄的角度,在我平时位置的正后方。

    punch 13

    在我冒着冷雨看海的时候,在我俯身给小猫顺毛的时候,某一刻某一瞬,可能池又鳞就站在后方的不远处。

    若我当时就发现,我会冲上去给他一拳踹他一脚,问他在发什么疯。

    但眼下,我只能对着不断循环播放的歌曲,独自咀嚼心中的千滋百味。

    晚上,我摊开宣纸,毛笔蘸墨,往上面默写心经。

    我要为自己想了有的没的责罚自己。

    写到一半,我的手停了下来。

    我来北欧有十个月,发表了两篇文章,作了两次学术报告,已算超额完成文件上的成果要求。教授们对我很满意,一周前向我提出邀请,让我多留半年,跟着他们完成一个项目。大胡子教授对我说,“北欧几乎是地球的尽头了,但研究的道路永无止境,难道你不想看看更远的风景么?”这对任何一个学术路上的人来说,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我这一周都在思考留下来的事情。

    然而现在,我想回去。

    当年在美留学,我也想着回去。

    第二天,我到院系办公室,正式地拒绝了教授们的邀请。他们不无可惜,但也表示理解。大胡子教授调侃我,“你在故乡那里,有心心念念的人吧?”

    我只苦笑。

    我连当苦行僧的资格都没有。“僧”,出家人,神在天地,心在四海,纳百世却空无一物;而我,只是凡尘俗世中参不透红尘的普通人。

    普通人做普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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