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分卷阅读111

    两人初次见过面不超三日,期思便同他单独出来,场面却并不冷,相谈甚欢,总有得聊,一方面是期思的脾性温和,与什么人都处得来,另一方面便是嘉王热情殷切。

    次日**会,僧侣众多,仪式极其隆重,大殿前诵经声虔诚朗朗,香客信徒人挨着人布满了寺院。香火燃得旺盛,从不间断,很是震撼。

    嘉王和期思在人群中观了法会,又亲自奉香火捐功德,期思亦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往日回忆的重现。

    虞珂自小住在芳华寺,却是不信佛的,连经文都没看过,非常奇异,如同在这里辟开了一块毫无关系的世界。相反,期思倒是因为和他一起随先生读书,常来芳华寺,心中至少留有虔诚。

    往日芳华寺**会,虞珂顶多陪他看看热闹就回去了,期思则旁观整场法会,形成了习惯。

    **会要办三天,期思和嘉王不可能留那么久,下午便启程返回江梁城,天黑时在淮王府门外分别,期思道谢说:“皇兄费心了。”

    嘉王在马背上一挥手,笑着说:“应该的,好好休息,改日咱们兄弟再聚。”随后策马带着手下回府去了。

    来回两日,期思知道嘉王这次有试探之意,一是试探他的性情和态度,二来恐怕也在试探他的过去,但嘉王肯定是查不出结果的,期思也不在意。

    回了屋子,烈山北宗的人恰好送来元酀回信,他字迹洒脱遒劲,信尾的话让期思不禁微笑:

    “乱军已平,江南花开时见你。”

    当年元酀在芳华寺里看着自己,两人毫无交集,如今想来却是命中注定的。

    期思提笔回了信,交给烈山北宗的人,将自己大致处境告诉元酀。期思暂时是走不脱了,以元酀的性子,随时有可能把事务交给手下人打理,自己来找期思,但江梁的局势错综复杂,尤其对手身份不明,期思叮嘱他万事留意。

    鸿嘉帝次日却召期思入宫。

    殿内屏退左右,期思端坐在下首椅子上,一身锦绣皇子皇服,身形修长笔挺,君子如玉。

    鸿嘉帝坐在案后,靠在椅背上打量期思,脸上只有些许微笑,开口道:“听闻你和嘉王处得不错。”

    期思闻言,心下立刻了然,这是觉得他和嘉王走得太近了。

    “回陛下,嘉王热忱仁厚,念在我刚回来,带我回了一趟卢阳城,着实好心,也不好拒绝。”期思不卑不亢答道。

    说罢又补充道:“日后定会注意。”

    鸿嘉帝看了期思一眼,点点头:“他倒是挺细心,你明白就好,朝中事情多,孤只是不希望几个皇子再出什么乱子。”

    期思心想,安王和虞珂也来找过我,怎么不提。

    鸿嘉帝严肃下来,说道:“你有功,孤不会亏待你,但凡事要有分寸。”

    话音未落,一人迈着大步进来,身后宫人步履有些慌张地勉强跟着,显然是想拦又没拦住。

    鸿嘉帝本来皱着眉头看去,但看见来得是虞珂,便没了火气,只是有些奇怪问道:“怎么?”

    虞珂进来站定,一礼道:“来给父皇请安。”

    鸿嘉帝似笑非笑,但并无苛责,抬手遣下去宫人:“请安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虞珂看看鸿嘉帝,又转头看看期思,说道:“听说六哥也在,就急着进来见一见。”

    鸿嘉帝明白了什么,半开玩笑道:“这是怕他在这里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赌徒

    虞珂摇摇头,又看了看期思,认真地对鸿嘉帝说:“父皇若是觉得难办,让他跟我去青州封地也可,他在江梁城,就算不找别人,别人也会找他,这是不可避免的,父皇其实无需多虑。”

    期思心里倒抽一口气,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虞珂这几年难道就是这么跟他这位暴脾气的皇帝爹相处的?

    虞珂这个人,从小就是外柔内刚,并且护短,小时候一身僧衣,面目柔和,总是笑眯眯的,实际上脾气很倔。

    没想到如今回来,护短的习惯一点没改,期思心里一阵暖,却担心这件事让虞珂和鸿嘉帝之间生出嫌隙。

    鸿嘉帝却并不恼,刚毅的面容上神情反而柔和下来,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的在理,放心罢,父皇不会为难他。”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了,鸿嘉帝脾气硬,但虞珂身世特殊,他娘裴如锦当年是鸿嘉帝捧在手心里的人,只是时局复杂,未得位分早早就去世了。

    虞珂这脾性到了鸿嘉帝跟前,非但不会引得彼此硬碰硬,反倒是鸿嘉帝会不由自主退让。

    期思稍稍放下心,起身恭恭敬敬一礼,给鸿嘉帝和虞珂搭了台阶:“陛下尽管放心,我定会注意分寸,凡事不会逾越,不辜负陛下和静王殿下的信任。”

    鸿嘉帝是不会让他随虞珂去青州的,只有在江梁,才能确保期思在控制之内,确保他不会利用淮王这个身份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但个中道理大家心知肚明便够了。

    虞珂又陪鸿嘉帝聊了些别的,才跟期思一同告退。

    “当真吓我一跳,你胆子忒大了些。”期思半开玩笑说,两人并肩走过宫苑内安静长廊,仿佛时光倒流回去,第一次到江梁城皇宫那天,两个迷茫的小少年都已长大。

    虞珂笑了笑,凤目清秀:“再过几年就不能这么说话了,今日是猜到他会警示你,所以心下不平。明明是你立了功,回来还要受这种气。”

    期思胳膊碰碰他,笑道:“多谢你了,要是混不下去,我就卷起铺盖去青州投奔你。”

    虞珂闻言也笑,看着期思说:“求之不得。”

    “说起来,为何你会选青州?”期思问道。

    虞珂说:“我娘祖籍是青州,又恰好不远不近,便求了这一块封地。”

    期思便明白了,裴家祖上确实是青州的。

    “陛下当时没反对?”

    虞珂摇摇头:“我不愿在皇城待着,父皇也没办法,他当时觉得青州算不得很好的地方,但我又不求什么富贵鱼米之乡,只说要去我娘的故籍,他也就答应了。”

    期思不禁一笑,这确实是虞珂的性子。

    虞珂又说:“还有就是,青州离皇兄们的封地也是不远不近,所以是个远离是非的地方。”

    安王和嘉王也有各自封地,只是一直留在鸿嘉帝身边协助他,未曾赴往封地设府。

    “就比如五哥,封地在奉州,虽是富饶的好地方,事情却也很多,地方上的官员宗族错综复杂,巡抚都不愿意去,一去就是一坛深水带着泥巴搅得天翻地覆。”虞珂说道。

    期思听了直笑:“我看你才是最通透的那个。”

    虞珂笑着耸耸肩,俊秀面容上笑意真切:“好歹在芳华寺住了十几年。”

    期思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灵光一现,猛地想起来什么,问虞珂:“嘉王的封地在奉州,奉州——是不是有种特酿的酒,叫露酒?”

    虞珂看着他,笑吟吟点头:“没错,露酒,江南十酿之一,也是贡品。”

    电光火石之间思绪迅速翻转,虞珂瞧着期思沉思的模样,不由有些奇怪:“怎么?”

    期思回过神,笑着摇摇头:“没事,想起来些琐事。”

    虞珂没问什么,直至眼下,期思还是不打算让虞珂牵扯进来,他和陆应秋达成不明言的默契,就是希望虞珂能够尽量置身事外。

    回到淮王府,期思立刻进屋子找出江荀衍给他的那些证物,展开其中一封信。

    仔细看去,果真记得没错,写信人无意中提到:大事一成,要以露酒款待裴家。

    这封信很长,写信人一直是谨慎的,有意识避开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但大量着墨下笔,难免会有放松的时候,尤其是内容不那么紧要的部分,警惕心放松,笔下的信息就更丰富。

    写信人无疑是文笔极佳的,平素应当是善于引经据典,豪迈诗文信手拈来,因此习惯性提到以酒待客,也不足为奇。

    但露酒不是平常的酒,产量极少,仅在奉州产,而年头足的,每年几乎全都要上贡。

    能下意识说要用露酒款待客人的,除了鸿嘉帝,也只有嘉王了。即便换做是当朝宰辅林玉,也未尝敢有这个口气。

    虽不报什么希望,但期思还是让身边烈山北宗的人想办法去查了字迹,结果不出意料,写信人用的不是惯常写字那只手,自然是查不出结果的。

    但结合其他文书信件中的内容和细节,事实显然指向嘉王。

    期思想了很久,当年瑞楚死之前,五皇子嘉王已经在朝中呼声很高,一路顺风顺水,有什么理由盯着瑞楚,又有什么理由要冒风险私下勾结燕国裴氏?

    甚至导致晋国在失去瑞楚的情况下,险些被燕国和大凉铁蹄踏破的险情——毛之不存,皮将焉附,嘉王疯了不成?

    他想到裴氏的时候,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裴家当年权势鼎盛,嘉王又何尝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嘉王想要的恐怕比裴家更多,胆子也更大。

    嘉王勾结燕国朝中逆臣,裴家和李岑又与大凉有染,很有可能嘉王与大凉也是有联系的。

    当这三方暗流中的势力勾结起来,足以控制当年大战的局势。

    而他们手段确实到位,那场仗打了,也只打了个开头,最终的结果是,晋国没有国破,三国没有陷入长久的战争漩涡中,他们赌赢了。

    这三方势力,只要能将手伸到军饷拨款的一环之中,就有暴利可图——李岑和裴家就是这么做的。

    恐怕嘉王也不例外——期思问过陆应秋旧事的种种细节,当年嘉王确实已经开始帮鸿嘉帝处理兵部和户部的一些事,大战前各种统筹也都有嘉王的身影参与。

    那么只要保证这场仗不伤及晋国根本,不唇亡齿寒,嘉王就能获得惊人的财富。

    “豪赌,窃国”,期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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