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分卷阅读31

    期思笑了笑:“先生和肃帝是为明君贤臣。”

    “年少时也不懂,曾经也是有人这样给我讲,我才渐渐看开这许多。”

    期思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江荀衍都受教得蒙。

    冬雪渐解,昌煜城中焕发出一种生机,这是北方春天特有的气息。

    春日到来,渐暖的春风和抽芽的草木如期而至,燕国四季比晋国分明得多,从前在江南,春日来得不动声色,如今却是带着天地的生机,一日比一日不同。

    又一年春,期思时常的相府里看着院中逐渐抽芽的银杏古树,仿佛透过古树年轮繁复的枝干,看到自己的过去,却又不知自己的将来在哪里。

    三月底,萧执一直没有回来,江荀衍与期思提过,晋国要派使臣来看望他,期思并不觉得鸿嘉帝有多关心自己,不知这次会是什么人来,一年过去了,大概不会是陆应秋。

    又想起爹娘,两人都是春末故去的,而自己也是在春末离开故乡。

    四月里,晋国来使如期而至,期思到了宫里,却是没去奉天殿,这次来使很低调,似乎是单纯来看望他。

    期思被带到书房,轻车熟路进去,却看见一人正在与鸿嘉帝相谈,竟真的是陆应秋!

    陆应秋一身武将官服,高大英武,一如往昔,期思想起以前别人对他的评价——武将中的儒将。

    期思猜想过陆应秋会不会来,一直觉得他不大会来了,此刻突然见到,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从前陆应秋对他是很好的,期思有时也很想念他,但毕竟也是陆应秋亲手把他留在了昌煜,不论是不是鸿嘉帝授意,他心里总有道坎。

    他规规矩矩向肃帝行了礼,又看着陆应秋道:“将军。”

    陆应秋眉眼间似乎有些动容,敛首以武将礼拜见期思:“见过小殿下。”

    期思问他:“听说将军要见我。”

    陆应秋点点头:“转眼间殿下离家一年,陛下和我都很记挂殿下。”

    期思沉默。

    肃帝却道:“陆将军远途而来,说要与你谈一谈,带你出去玩一日,毕竟从小看你长大的,孤已经答应。”

    期思有些意外,陆应秋真是来看自己的?或只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听话。

    肃帝很是大方,果真让陆应秋带着期思出宫去了。

    四月下旬,燕国气候清爽,春末的风十分柔和,阳光晴好。

    出了宫,陆应秋与期思一人一骑,未带任何仆从,肃帝也未派人跟随,一路出了内城,往城郊走去。

    期思骑着马与陆应秋并行,看城外周围渐少的行人,闷闷开口问:“你是来看我有没有听话吗?”

    陆应秋在他旁边,控着缰绳,温声说:“期思,这几天是你爹娘忌日。”

    期思怔愣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酸涩。这一年里的委屈、孤独、恐惧、思念如倾山倒海般在心中轮番重现出来。

    陆应秋也不说什么,只看着期思,怕他情绪激动,突然纵缰策马驰去。期思却只是沉默着与他并肩而行。

    陆应秋带他到了城郊一座山寺门前,寺庙古朴庄严,香火缭绕,悠长钟声回响在山脚下。

    寺庙背后,山岭耸立,遍山的桃花和杜鹃如祥云织锦。

    寺庙门口上方牌匾,笔走行云,书“普华寺”三字。

    期思没有哭,但眼角微红,看着眼前场景,与曾经卢阳城外的芳华寺重叠起来。

    虽知是错觉,但漫山云霞般的芳菲还是让他一瞬恍惚。

    两人下马,马儿交给候在寺门外的手下,陆应秋带着期思进了普华寺。

    陆应秋捐了香烛,带过来,领着期思在大殿前的鼎炉一一烧供,又看着期思在大殿内高大俯瞰的佛像脚下叩首祈祝,心里祈求佛祖让父母安息,天下太平。

    随后陆应秋带着期思出来,在普华寺一间侧院安静的古树下坐着。

    期思对陆应秋的浅淡怨责此刻已烟消云散,他看看陆应秋英武平静的眉眼,一时语塞。

    陆应秋伸手拍掉期思衣袖上的香灰,温和地说:“来之前我已替你祭拜过她。”

    陆应秋耐心陪着他,从寺里取了冰凉井水,给期思洗洗手。

    看着他静静思考的样子,陆应秋英武的眉眼间带了笑意:“长高了不少,听说你住在左相的相府?”

    期思心里芥蒂已消,感到释怀,点点头:“左相也是我的老师。”

    陆应秋思索片刻,道:“江荀衍才华人品皆佳,肃帝待你不错。”

    期思便知道陆应秋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想起这一年里的许多事,一下子有许多问题想问他。

    陆应秋看他欲言又止,有些着急的样子,知道他有许多事要问,安抚道:“不急,慢慢说。”

    期思看看他,想了一下,说:“除夕的宫宴上,有个叫独吉鹘补的人,我认出他是劫杀使队的人。”

    陆应秋没想到期思一开口便是这事,静静想了想,答道:“独吉鹘补,大凉的人,说得通,他想阻止燕国和晋国议和。”

    又想起什么,皱眉问期思:“他可有招惹你?”

    何止招惹?!

    期思很郁闷:“他偷偷跟我出了宫宴,险些杀了我。”

    却没说朱颜瘦的事情,怕虞珂知道了难过。

    陆应秋神色里一股寒意,整个人带着些凌厉的气势。期思才想起来,陆应秋是晋国将军。

    期思赶忙解释道:“不过他没得逞,已经回大凉了。”

    陆应秋又问了些细节,期思略去萧执的部分讲了,陆应秋说:“独吉鹘补回了大凉,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这件事没有证据,确实不能跟燕国讲,否则你反倒理亏。”

    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要与神影卫裴氏走得太近,他们从前手上不干净,裴南贤也是捉摸不定。”

    期思想起裴南贤总是阴冷的笑容,和那天碧血枫林见到的虞珂外祖父,点点头,又想到萧执,却依旧不想去知道他的缘由,也就没问。

    陆应秋看到肃帝对期思不错,心里也踏实些,叮嘱道:“好好修习文治武功,心里不必挂着其他事。”

    又带着期思在寺院用了些斋饭,在普华寺后山看了春日的桃林和漫山杜鹃,便带他回昌煜去了。

    一路从城郊山水小径,回到都城昌煜的繁华。

    进了城,陆应秋与期思骑马回到皇宫门口,下马换轿撵去见肃帝。

    肃帝见了二人,风轻云淡道:“陆将军不多陪虞珂几天?”

    陆应秋道:“在下回去还有军务处理,也不便再打扰,多谢陛下今日的允准。”

    期思有些惊讶:“你今天就走?”

    语气里不乏失落,眼神都黯淡下去。

    陆应秋转头看他,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小殿下多保重,莫要思虑伤神。”

    期思看着陆应秋一如往昔的眉眼,他才刚原谅陆应秋,这就要走了,心里有些不舍。

    陆应秋看期思的样子,担心再拖一会儿他更难过来,说道:“天短路远,卑职这便走了。”

    随后向肃帝简短告辞,果真转身离开。

    期思简直猝不及防,却挽留不得,心里郁闷。陆应秋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与重逸一个样子。

    肃帝见他一脸五味杂陈的样子,半开玩笑道:“伤春悲秋的做什么,孤待你不好了?恐怕陆将军回去,第一件事该是向你父皇告状。”

    肃帝一向开得起玩笑,不拘小节。期思也郁闷不起来了。肃帝心里嘀咕了陆应秋几句,便让期思回去了。

    自从陆应秋这趟来,期思心里便解开了一道心结,此后专心习武学文,日子平静充实。

    燕国气候四季分明,夏初时节天气微热,却也干爽舒适,人们纷纷换上单衣夏衫,走起路来步子都轻盈许多。

    期思在书院时,白天不常出屋子,回了江府,也是不怎么出门,在屋里看看书,练练字,倒是静得下来。清晨和傍晚以后,屋外是凉爽的,便在院子里练剑,摆摆拳脚。

    这日傍晚,江荀衍看期思许久也不出门,便让管家带期思去逛逛。

    到了街市,管家吩咐小厮随侍,让他随意在附近逛着玩儿,到时在街尾会和。

    傍晚的阳光金澄澄镀了昌煜的街市楼阁,夏日里商铺酒肆都会开到很晚,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沿街铺子小摊叫卖此呼彼应。

    一路停停走走,挑了些喜欢的吃食尝了,小厮在他身后付钱。期思一时在人群中看不见小厮的身影,便继续往前走,打算在街尾等候他们。

    走到一半,路上一伙少年哄闹着,把路给堵住了,期思在一旁看了看,想要绕过去。

    那伙少年穿着打扮是燕国人的样式,但嬉闹间说的话是大凉的语言,长相也都是塞外部族的轮廓眉眼,高鼻深目,身形高壮,推搡玩笑着,粗犷大胆。

    路被堵了,期思只好贴着路边商户往过挪,走到一半,刚好在一家大酒楼门口,却有许多纱衣脂粉的女子在招揽客人,人们出出进进,期思在人流中晕头转向,被脂粉香气熏得想打喷嚏。

    终于快要挤过去,那伙大凉少年却刚好过来,来往的男客和女子倒是让开一条路,期思正好杵在酒楼门口,迎面便是那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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