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分卷阅读13

    肃帝在座上抬眼,眉目清朗的脸带着文雅之气,眼睛却如沉水,让人看不透。

    “晋国皇子、晋国特使入殿——”太监高声通传。

    期思心跳有些快,身着皇子礼服,跟着陆应秋踏上燕国大殿前的石阶,跨过殿前门槛,在两侧静立的文武官员中间前行。

    他单薄的身躯在高大宫殿内更显渺小,边向前走,边用余光看两侧的人,人们也打量着他。

    身后一众随行出使之人面色严肃——这是晋国的一次折辱,一次屈服。而陆应秋面色平静,不卑不亢。

    到了御座阶下,陆应秋向肃帝行礼,期思在旁行礼,一众随行也跟着行礼,肃帝示意免礼。

    太监接过陆应秋带来的文书,并以燕国文书交予他,两国盟约自此正式达成。

    仪式并不长,但环节繁杂,期思身穿皇子皇服,有些累,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应秋。

    陆应秋今日一身武官朝服,身形笔挺,肩背宽阔,面容英武刚毅,是武将中的儒将。

    陆应秋感觉到期思在看他,低头看着期思温和地弯眼笑了笑,期思却转开目光,鼻子有些发酸。

    虞珂在晋国皇宫的那几天,没有臣子见过他,送行那日也都是远远隔着马车帷帐看个大概,今日随行的使者们更是不知道皇子已经换了个人。

    期思的存在,仿佛已经被抹去。

    最后一次见面时,期思问陆应秋:“陛下要我留在这,你犹豫过吗?”

    陆应秋字字斩钉截铁,仿佛扎在期思心里:“君令如铁。”

    期思点点头,不与陆应秋对视,看着窗外如画的花园,不再说什么。

    “将军,保重。”

    “殿下,保重。”

    离开奉天殿,陆应秋目送宫人带着期思回寝殿。

    陆应秋转身也离开,没有看到期思远远回头张望的身影。

    第11章 别院

    期思转头便又病倒了,精神不振,时常发热,甚至不怎么说话。

    太医诊治,身上没有病灶,一切在于心中郁结。

    萧执看过,也说与身上的伤和中的毒无关,确实是心病。

    肃帝时常去静云殿探望,看着期思皱眉苍白的样子,也跟着皱眉。肃帝后宫一直以来只纳过寥寥几人,又因各种原因死的死赶的赶,没有妃嫔可以来照看此事。

    一天天病着,若是真的出了问题,燕国难以交代。

    期思病了四五日,肃帝的脸色就沉了四五日,这日终于在朝会上发问:“晋国皇子病了几日不见好,总不能拖着,你们想个办法出来。”

    座下大臣们便开动脑筋。

    有说虞珂自小在寺庙长大,要不把他送到普华寺,继续过小和尚的日子,兴许就好了。

    还有的趁此开始催促肃帝纳妃立后,感叹后宫无人就是不行。

    一个个摇着胡子口沫横飞,越说越带劲。

    臣子们趁势催起婚来,肃帝终于忍无可忍,一拍御案,底下群臣便顷刻噤声,不敢再借题发挥。

    倒是左丞相江荀衍站出来,缓声道:“臣有一想法,或可解决晋国皇子心病。”

    肃帝揉揉眉心,道:“且说。”

    江荀衍道:“陛下何不问问晋国皇子,他现在需要什么,想在哪里住,想做什么,想什么人作伴。”

    当真是人生四大问,但似乎很有道理。

    肃帝没有子嗣,面对期思这样的孩子,却不如面对政事时得心应手,此刻江荀衍提醒,他才想起来平日里从未问过这孩子的心意。

    朝会后,肃帝便果真去了静云殿。

    未让宫人通报,进了院子,便看见期思一身雪白单衣,肩背单薄,却身姿笔挺,正独自坐在鱼池边的矮榻上看鱼。

    入夏的燕国天清气朗,半热不热的风吹过水面,变成宜人的温度,吹在期思衣角,轻轻翻动。

    天上流云大朵,时而飘过遮住阳光,又很快飘走,阳光就这样时不时打在期思身上,身后是高大宫苑殿阁,朱墙画栋,琉璃明瓦,整个人像是画中小仙,有些飘渺。

    肃帝隔着池水看了看期思,觉得他面容肖似记忆中的人,年纪虽小,却有着天生的一股骄傲和韧性,心里有些感慨。

    肃帝走过去,十分随意地在期思身边坐下,期思才抬起头看了看肃帝,道了声”陛下”。

    近日他频频身体高热,精神不大好,加之中的毒留下些后遗症,内力时常不济,以前习武的底子也挡不住这样的销蚀,人消瘦许多。

    “听说你从前一直在寺里住着,应当心境开阔平和,怎么就一病不好呢?”肃帝形貌文雅,此时随意地坐在他旁边,朝堂上的威势卸去大半。

    期思摇摇头:“因为我虽然住在寺里,却不看经文佛法,除了能看见许多僧人,与住在寺外没什么不同。”

    期思说的是实话,虞珂在芳华寺里从小住到大,却只会一声“阿弥陀佛”。

    肃帝见他精神些,点点头,转而进入正题,问道:“你来孤这宫里,是不是不习惯?若让你选,你想在哪里住?”

    期思听出肃帝是真的在询问他想法,他确实不想在宫里住着,便思索片刻,谨慎道:“或许住在皇宫外面……普普通通的就很好。”

    他从小生活自在,习武读书之外便是闲云野鹤的生活,如今被独自关在这宫苑里,自然难以适应,况且这皇宫是异国的皇宫。

    “嗯,别院,也可”,肃帝似乎并不在意期思会提什么要求,但凡说了就轻松答应,“住下后是想如何读书?鸿都书院如何?或夫子来教?”

    “我……我一直跟着夫子读书,没有去过书院”,期思犹豫着答道,看着肃帝的眼睛。

    肃帝十分坦然地看着期思的眼睛,似乎在琢磨这样年纪的孩子是什么想法,想了想,说道:“书院里有许多与你一般大的孩子,每日一道读书、作伴、习六艺,热闹些。”

    期思感到放松许多,肃帝对他很随和。

    他认认真真想了想,点头道:“那就试试。”

    肃帝觉得这孩子有趣,笑了笑:“不错。”

    肃帝看他眼睛里有了些神采,说道:“你来燕国,却没有身边侍从伴读,宫里有看得顺眼的尽可留在身边伺候,到了书院也可结交伙伴……萧执你也见过了,他比你大一些,但也年少,孤就让他多照拂你,有什么事让他转告,或直接来说都可。”

    期思很感谢他,毕竟肃帝完全可以对他不闻不问,却过来亲自问自己,一时反而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伤春悲秋的不像样子。

    肃帝关照几句便离开了,期思心里似乎解开一道障碍,发觉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多糟。

    他又想起那些武陵关内的灾民,更觉得自己竟如此不知足,这几日因为陆应秋抛弃自己而伤心,天昏地暗的,想通了便心里开阔。

    肃帝一向雷厉风行,转头便吩咐了萧执,去找间合适的宅子作为别院,送“虞珂”去安置。

    几日后,期思状态已经好很多,发热消沉的症状已经慢慢消失,闲暇时问侍卫借来把剑,在院子里练剑习武,身体也恢复过来。

    又想起重逸,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来看自己。

    萧执很快安排好了宫外的事,和礼部官员一道护送期思去新家。

    萧执按照肃帝的要求,在昌煜城南找了一间宅院,宅子原先是一家御宅屋的老宅,主人在朝为官,因朝中调动离开昌煜,举家搬迁,此后一直空置。

    期思来昌煜时当真是身无一物,东西都丢在了山道上,想来是找不回了。

    陆应秋来的这一趟,倒给他带了许多东西,应有尽有的,便一下子有了五辆马车的家当。

    期思没有带走这些日里伺候的宫人,前阵子陆应秋走之前问他要不要留几个人在身边,期思也拒绝了,这次便孑然一人搬出了燕国皇宫。

    萧执一身暗色神影卫锦衣武袍,骑马护送期思出宫,期思独自在马车里,诸多侍从随行。

    沿途经过昌煜城中主道,城内多是方正高大的房屋,酒楼茶肆、商铺勾栏皆建的高大富丽,有时途经侯府豪宅,也可见高门大院,匾额石兽精美大气。

    期思沿途从马车窗子向外看,觉得很新鲜,这是他第一次在燕国的都城观赏市井风俗,昌煜是真正的北方风情,令人耳目一新。

    萧执看这小少年对昌煜很感兴趣,便引辔靠近马车,微倾下身子道:“小殿下要不要骑马?”

    期思看了看萧执,听他这提议有些心动,放在从前,他说不定早就爬到马车顶上看风景了,此时却有些犹豫。

    萧执看出他的犹豫,冲他伸出手,带着笑意咋了眨眼,示意他无妨。

    期思最终被好奇心战胜,钻出马车,萧执记得期思手腕和肩膀的伤才好,身体一直不佳,便轻轻一揽期思的腰,把他带到身前,与自己同骑。

    期思坐在马背上高高看着街景,这才真正身处燕国都城的大街之上,仿佛一下子飞出了笼子。

    他耳朵眼睛被五光十色的昌煜城唤醒,许久未出门,看什么都像第一次见。

    萧执见他神采恢复过来,比起前些天简直换了一个人,低声道:“小殿下见谅,安全考虑,卑职须得与殿下同骑。”

    期思点点头,从前陆应秋和重逸也常带他骑马,但从不让期思在城里单人单骑,怕他贪玩控不住马,伤了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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