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麦尔轻轻捉起少年的手腕，将纤小的手掌摊平在自己的掌心。古怪的来自神明的印记放出微弱的光芒,正在一点点蚕食少年的灵魂。萨麦尔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碰触了一下神印的边缘。一股灰色的气体瞬间消掉了印记的一角,但是当他拿开手指的时候，印记又恢复如初。
现在的力量还不够……
他叹了口气，将少年的手重新放回身侧,转身走出房间。
“什么事？”
城堡的管家已经守候在门口一段时间了。
“有客人来访。”希恩低声回答，顺便帮怀中的小鹰身人面兽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睡姿,逆成长的副作用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赛壬,让他陷入嗜睡状态,“我已经将他领到了书房。”
大魔王皱了皱眉。
永夜堡是他的城堡。可以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永夜堡的人并不太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人会是谁呢？
“来的大约是给憎恶魔王殿下刻下神印的人。”
希恩的话让大魔王吃了一惊。
“空间之神？”
“是的。”希恩点了点头，“时间和空间之间存在着微妙的联系，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同源的力量。”
大魔王沉吟了片刻：“去将梅菲斯特的宿主找来。”
“是，主人。”
“等一下！希恩，你确定要继续留在永夜堡吗？”大魔王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虽然并没有真正成为时间之神，希恩身上的力量已经几乎超越了魔王。
“是的。我是不会离开百列尔少爷身边的。”希恩干脆地回答。
“那我期待你的表现。”
接下来的斗争处处都充满了危险，如果能够得到希恩的帮助，那无疑将是一个极大的优势。没有什么是可以和时间相抗衡的。
大魔王突然想到此刻在书房中的那个神。
把空间之神的神印说成是引发一切的导火索并不过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神印的解开已经只是时间问题，真正的矛盾来自于诸神绝不可能坐视那个人复活。但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最终目，空间之神手中的那块碎片必不可少。到底要怎样才能令他交出百列尔的另一半呢？
大魔王走进书房。
空间之神就站在书架前面。他的背影让大魔王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特里奥？”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简直和邪神官特里奥犹如双胞胎兄弟！
空间之神转过身。他的脸并不特别英俊，却有一种沧桑而又温和的感觉。他身材很高，甚至比大魔王还要高上一些。魁梧的体格却没有给人什么压迫感。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双不断变化着姿势的手掌。
空间之神在看到大魔王后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你已经完全继承了他的意识！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怪不得光明之神会如此忌惮你。从你身上我看不到尽头。”空间之神顿了顿，表情渐渐平静，“你刚刚叫我什么？我的确听说过，有一个来自地狱的小家伙因为某些地方和我很相似，在我们之间颇受欢迎。”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邪神官特里奥能获得那么多女神的青睐，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了这背后的原因。”大魔王微笑着耸了耸肩，示意希恩为两人端上红茶和点心。想必这些女神大多和空间之神有染，因为爱屋及乌才会对特里奥另眼相看。他看得出来，和特里奥相似，空间之神温和的表面下也隐藏着疯狂的因子，只是他藏得更深，那双温柔到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眸子不知让多少人沉沦过。
“你这是在夸奖我能够让每一个情人都对我满怀思念吗？”空间之神露出微笑。
“不，我只是觉得你的毫无节操给了特里奥在神明间顺风顺水的资本。”大魔王抿了一口红茶。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继承了他的意志的人，即使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神明之一，还可以如此侃侃而谈。”空间之神优雅地咬了一口小饼干，“对了，我必须要感谢你的伴侣，是他让我的孩子拥有了更加多姿多彩的人生。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真是令人头疼，不是吗？”
大魔王疑惑地挑了挑眉。
“马尔巴士是我和冬之神的孩子。因为他总是坚持保持天真，不愿意长大，我不得不为他制造了一个空间守护兽，也就是真理之岛的守护兽真理之狮。他的另一个父亲十分宠爱他，甚至不惜使严寒远离他的岛屿，让那里永远四季如春。但我并不喜欢这样，作为父亲我比较希望能够看到自己的孩子了解成年人的快乐。所以我说服海神把那周围的海域作为他的试验场。本来我只是希望海里的怪物可以让马尔巴士明白什么是残酷，不过却意外地让他体会到了成年人才会有的感情。在得知他堕落消息的时候，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安抚好他的另一位父亲不来找谎言魔王的麻烦。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吧！”
大魔王顿时明白了为何小巴会如此了解空间之神的秉性。“冬之神是你的伴侣？”
“不。尽管他非常爱我这一点毋庸置疑。”空间之神轻轻吸吮了一下手指，“我是一名单身主义者。就像空间有着无数种可能性，我永远也无法想象从一而终的感情在我身上发生。我必须用新的征服目标来不断激励自己，否则就会无聊到想要沉睡。”
“所以才会看上梅菲斯特吗？”大魔王略带嘲讽地问。
“那是一个撞进我手里的小甜心。我从没有在除了神之外的人身上见过如此深刻的对灵魂的了解，以及神乎其神的潜行能力。他自以为悄然进入了我领域的核心，当然他的确走了很远，不过那也是在我的故意纵容之下。我喜欢他的那些骨质的翅膀，总是想象着要是在床上从背后折断它们会是怎样的享受。不过很可惜，他竟然毅然放弃了身体，失去灵魂的身体抱起来可就有些索然无味了。说真的，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最终导致你想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当然了，我认为你所做的事并不完全是为了替你的伴侣解开神印。就算我的小甜心没有逃脱，这一切还会发生，不是吗？”
“不错。”大魔王突然想起在无数年之前，指引天使曾信誓旦旦的保证，将倾尽全力帮助他登上力量的顶峰。或许这一切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只不过无论是谁，让百列尔遭受痛苦，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一想到少年因为神印吃得苦，大魔王就怒不可遏。
“别激动！”空间之神摆着手说，“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不要说是现在，就算在你成功之后也没有这个能力。我来并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来这里是为了提出一些小小的友善的建议。”
“你想要什么？”大魔王冷冷地问。
“我要的并不多。光明之神认为，因为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必须亲自来一趟，问问你愿不愿意和平解决。当然，根据我们刚刚已经达成了共识，并不完全是因为我的神印才让你兴起想要令那个人在你身上复活的念头的。不过我仍旧要说，如果我愿意无条件地帮你解除你伴侣身上的神印，你能否放弃这个打算呢？我们有一个特殊的道具，只要你将他的意志交出来，我们可以将他彻底封印。虽然我也知道，现在要分割你和他的意志有点困难，不过想想吧，这会让你免遭更大的不幸。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和全体神明抗衡的。”
“……”
“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将梅菲斯特小甜心的身体还给你。你可以随意处置他，当然如果你想要救他，我也可以替你解开他身上的那部分神印。”
“梅菲斯特的死活与我何干？！”
“那么你的伴侣呢？”空间之神举起双手止住大魔王的怒火，“不不不，这不是一个威胁。你应该已经从我的小甜心口中听到了关于你的伴侣还有遗失的灵魂另一部分的事了吧？假如你没有听说过，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说。”从大魔王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诞生在世界诞生之初。这很好理解，世界上首先必须要有空间，才有产生一切的机会。在我拥有意识之前，我的空间已经在我周围渐渐形成，那是无数个交叠在一起的空间。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伟大的大母神，还有光明之神，他也是最初诞生的那几个之一。我对于世界懵然无知，并立即开始了对我身边的那些层层叠叠空间的研究。等我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光明之神和他的兄弟之间已经爆发过一场战争。当然，我对那个并不感兴趣。让我感兴趣的是，我又有了许多新的同伴。那些漂亮的人儿，我首先想要的是征服他们的空间，然后又渐渐对征服他们的身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到这时我都还没有发现，在我的空间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极为迷人的小宝贝。”
第75章 旧世界之神
“他是那样的漂亮,犹如一块澄澈的紫水晶一般出现在我面前。他几乎一动不动,但是却并不是对周围的一切毫无直觉。从他的脸上，我能够看到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个变化都能勾起我一探究竟的兴趣。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身体还太小，我不喜欢拥抱那样年幼的身体。所以我将他留在了原处，想着时间会让他渐渐长大,并且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忘记了。直到我的孩子堕落成地狱魔王，我才突然发现地狱中另一位魔王的灵魂几乎就是他的翻版。这个发现让我十分震惊。为此我甚至调查了魔王的由来。谎言魔王是从世界树中诞生的,而他则直接出现在我的领域之中。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巧合。世界树本来极有可能成为时间之神,是一位和我有着紧密联系的神祗。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一个古老的灵魂，在世界形成之初被分割成了两半，因为两个部分都不完整，所以他们全都无法长大。现在你明白我想要说什么了吧？如果你选择和平，那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也许你能找到让他和你的伴侣融合的办法。”
空间之神微笑着用手支起下巴，等待大魔王的答案。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大魔王平静地问。
“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害怕他？据我所知不是因为自然规律而陨落的神全都是战争中的牺牲品，为什么你们会害怕一个曾经被打败过的人复活呢？”大魔王问道。
“你不是已经取得了他的全部意志，难道你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吗？”空间之神反问。
大魔王摇了摇头：“他的意志中几乎空无一物，这也是我能够顺利吸收他的原因。”
“怪不得！”空间之神微微瞪大眼睛，“好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我们惧怕他的真正原因！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目睹，虽然我是最早的几个神祗之一，但是光明之神比我诞生得更早一些。或许只有一瞬，他目睹了旧世界的毁灭。”
“旧世界？”大魔王惊讶极了。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从旧世界中发展出来的。根据光明之神的说法，旧世界毁灭于一场大爆炸，而他正是在爆炸所形成的强烈光线中诞生的。他第一眼看到的事物就是那位毁灭了旧世界的神祗。是的，和所有沉睡在精灵树中的神祗不同，那一个并不是我们世界的神，而是来自于旧世界。现在你明白我们对他的恐惧了吧？一旦他复活，很有可能会将我们现在的世界也彻底毁灭。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本意，可是没有人能确信你不会步上他的后尘。不要以为吸收了他的意志就代表你能控制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渺小得犹如一粒尘埃。”
“原来他是旧世界的神祗吗……”大魔王喃喃自语。
“想想我的提议，只要你愿意接受和平，你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对你而言并不存在让他复活的理由，不是吗？”从大魔王的表情上看，空间之神觉得自己必定会不虚此行。
“不，那样的理由的确存在。”大魔王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
空间之神大为吃惊：“你说什么？”
“无论如何，我都会走到最后，你或者光明之神，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的脚步。”大魔王平视空间之神的眼睛。
“哪怕与众神为敌？”
“是的。”大魔王坚定地说。
“这样的话，我就只能代表众神向你宣战了。”
“随时欢迎。”大魔王毫不让步。
空间之神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打算与你为敌。”
大魔王皱了皱眉。
“我可不是光明之神，我很期待你成为我的同伴。”空间之神笑得温和无害。
大魔王眯起眼睛：“哪怕世界毁灭也无所谓？”
“世界要毁灭就让它毁灭好了！反正空间是永恒不灭的。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中的神明，要是能有新的猎物诞生，想必会令我非常愉快。”空间之神耸了耸肩，“相比这些无聊的事，如果你愿意和我度过一段美好时光，我不介意在这场战争中倒戈到你这一方，像你这样的美人恰恰是我最爱的类型之一。”
“可我对你毫无兴趣。”大魔王冷冷地说。
“没关系，我很有耐心。要是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为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就放在楼上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里。”空间之神站起身，“好了，我必须要走了。你知道最后之地在哪里吗？要是你不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反正那片土地其实相当好找。”
“不需要。我知道他的身体被埋葬在哪里。”
“果然，就算是意识一片空白，也还是可以联系到身体。”空间之神点了点头。“那就祝你好运了，我的美人。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房间中。
空间之神的礼物……
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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