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菲利克斯急忙摆了摆手，然后继续红着脸用手帕捂住嘴。“所以，你到底是白羽毛还是黑羽毛？”他疑惑地问。
“等到了我这个年纪……”银发的妖精侧着头，用一只手撑着面颊，叹了口气，“多拉姆大人的祝福渐渐失效，从露珠中诞生的身体渐渐开始宝石化，无论是白羽毛还是黑羽毛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不需要游戏，不需要进食，和小黑相依为命，直到有一天身体完全变成晨露之石，灵魂回归多拉姆大人身旁。”
“我很抱歉……”菲利克斯看不出来银发妖精的身体已经宝石化到了何种程度，只是从对方的话里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悲伤。
“不不不，请不要在意我的寿命问题。这只是一些老年人的例行唠叨罢了。你知道的，就算是人类，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喜欢思考一些类似生命的意义之类的无聊内容。”银发的妖精笑了笑，成功让音乐家的心跳乱了一拍。
“你、你认为我是人类？”
“当然了！至少你有一颗人类的心。在我还年轻的时候……”银发的妖精微笑着说，“我曾经坐着小白旅行，啊，小白是一头纯白的鸽子。大多数时候，我们停留在人类世界。不是那些胆小的妖精喜欢去的树林或是郊外的农田，而是真正的由几代人建立起的城市。相信我，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甚至了解人类的各种**。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了一个勇敢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变得那么小。”
“谢谢。”菲利克斯小声说。银发妖精年轻的外表配合着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让他的心狠狠跳了几下。然后，脑海中立即又响起了憎恶魔王不遗余力的咒骂。他定了定神，诚恳地问：“谢谢你的招待。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为我指点一下道路呢？老实说，在地面上的时候我就不怎么分得清方向，现在就更加……我想要去……”
“咦？你要离开弗利维吗？”在听说了菲利克斯要去的地方之后，银发的妖精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那里是离开弗利维的方向吗？”音乐家眨了眨眼睛，“有个妖精告诉我，我可以在那里找到我的同伴。”他向银发妖精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那是一扇魔法之门，走出去之后就不一定可以再被弗利维所接受了。唔……真是典型的黑羽毛会做出来的事。白羽毛可不会强迫鸟类参加到一年一度的战争中去。我猜想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一定也是个黑羽毛，他们总是喜欢愚弄路人，并以此向同伴炫耀。被挑选来参加战争的鸟类一般会住在神庙，你可以去那里找他们。请放心……”银发的妖精拨弄了一下魔法篝火，“我并没有骗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算是黑羽毛也不会再撒谎了。毕竟，我已经不再需要游戏带来的欢乐。”
“啊！是这样的吗？”菲利克斯如梦初醒地说。
“我就说过，那头妖精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梅菲斯特在他的脑海中咆哮，“要是被我抓到他，……”
“我让小黑带你去神庙吧！”银发的妖精站起身，招呼来黑色土拨鼠，“作为让你听我这些唠叨的报酬。坐上来吧！”
“真是太感谢了！”菲利克斯爬上土拨鼠的背脊。
“如果坐不习惯的话，你也可以抓住我的腰。”银发的妖精回过头，对音乐家笑了笑。
音乐家立即红了脸，伸手抱住坐在前面的妖精的腰。
“这头可恨的妖精！”注意到宿主的血流加速，憎恶魔王不禁愤愤地开始嘀咕。
黑色土拨鼠再次飞奔起来，为了避免像刚才一样被颠得东倒西歪，音乐家不禁死死抱住银发妖精。手掌下的质感就像是一块不太坚硬的宝石，这让他感觉有些伤心。
这样美丽的人竟然很快就会变成一块晨露之石了吗？
“美丽？等你见过真正的美人就不会这么说了！和我相比……和我相比他简直就是一头丑八怪！就算是萨麦尔，论长相也比这头妖精好得多！”憎恶魔王高吼起来。
“可是……祖先大人……”
“哼！不许反驳我的话！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好好捂住你的嘴吧，当心口水流出来！”
“我认为，智慧和美德可以让人变得更加美丽，而对于这种深层次美丽的追求，并不是可耻的。”
音乐家的话让憎恶魔王突然呆住。“美德……哼哼……美德！”片刻之后，他愤怒的嘀咕声响起在音乐家的耳边，“地狱魔王的仆人还跟我说什么美德！作为……作为你的魅魔祖先，我深深为你感到耻辱！”
“祖先大人，虽然你爱我，但是也不能限制我的思想啊！”
“爱、爱你？”
“如果不是出于对后代的爱，你又怎么会留在护身符中守护他们呢？”音乐家竭力用他的方法安抚对方的情绪，“虽然黑暗生物生来就向往黑暗，但谁的灵魂中会没有一点点美德呢？总有一些人，或是一些事，即使是地狱恶魔也会想要好好守护吧？就像是祖先大人如此照顾着我一样。”
“必须要守护的人吗……就连身体都没有，又如何去守护呢？”
“应该就是在这里了。”银发的妖精锤了锤黑色土拨鼠的脑袋，那头毛绒绒的交通工具立即停下脚步。“我们现在应该就在神庙的正下方。小黑，往上打洞吧！抓紧我，当心泥土！”
“啊！”
音乐家的惊呼声戛然而止。不断落下的泥土砸在他的头上，眼睛、嘴巴、耳朵，甚至鼻孔，都瞬间被泥土堵住。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还好吧？”
“还、还好。”菲利克斯努力拨开脸上的泥土。
“那上面应该就是神庙了。”银发的妖精指着他们头顶上方，由于土拨鼠挖松了地底的泥土，他们头上的泥土掉落下来，形成了一条松松的通道，有光线正从那里照射进来。“很抱歉，我无法离开地底。我让小黑带你上去好吗？”银发妖精跳下土拨鼠的背脊，站在边上的一个土堆上。
“啊，谢谢！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抱歉，我刚才忘记问了。我是菲利克斯，一个音乐家。”菲利克斯向银发妖精伸出手。
“你可以叫我月光。”很显然，银发的妖精很熟悉人类的礼节。他伸出手和音乐家握了一下，微笑着自我介绍。
“谢谢你，月光！”
黑色土拨鼠带着菲利克斯爬上地面，用一只前爪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是一幢对于妖精来说高大得不可思议的石质建筑。隔着高大的石柱，可以看到建筑最深处的高大木笼，一名八翼堕天使正在笼子里来回踱着步。
第45章 营救（补充小剧场）
神庙的周围静悄悄的。菲利克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隐藏在这栋高大建筑物的阴影中,一步一步地靠近目标。远处传来黑羽毛们喧闹的笑声，偶尔还有一两个妖精追逐着飞过草丛。
“没有人在看守吗？”
在生命中的前二十年中从未做过这种事的音乐家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你再往左走一点。唔……神庙里好像没有人。试试那招吧！”
“哪一招？”
“把你衣服上的扣子扯下来。停！不要都扯掉，我们只需要一颗！”
“喔……”音乐家颇为别扭地看了一眼只剩下两颗扣子的蕾丝衬衫，前襟是无论如何都合不起来了。
“你……你是暴露癖吗？就不会去扯袖口上的扣子啊！”憎恶魔王气咻咻地说。然后，在音乐家开始辩解之前,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把扣子丢过去，丢到神庙里去。”
三枚扣子散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三下带着回音的清脆响声。除了古怪的涂满油彩的石像之外，神庙里似乎空无一人。
“安全了。”几分钟后，梅菲斯特肯定地说。意识到自己的宿主根本没弄明白其中的玄虚，他只好又解释了一句：“如果有妖精在的话一定会来捡这些闪闪亮亮的纽扣。”
“喔。”
菲利克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用尽量轻的脚步向高大的木笼走去。
虽然在看到那三枚突然被抛出来的扣子的时候就想到了有人前来营救，特伦斯在看清来人是音乐家的时候还是难免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音乐家的脸上露出极度阴沉的表情，然后又在一瞬间变成了惊讶，“咦？梅、梅菲……”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控制你说了一句话。别管这个了！问他到底是怎么会被妖精抓住的，还有萨麦尔他们在哪里。”无意中接管了一下宿主的身体，憎恶魔王同样被这个现象吓了一跳。
像是这样不需要灵魂力量就达成的附体状态，到底是说明这头没用的小魅魔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已经到达了自愿献出身体的程度呢，还是说两人的灵魂同步率进一步上升了呢？这两种可能就像是冰与火一样，让憎恶魔王时喜时悲。
“我是来救你的。特伦斯，你是怎么会被妖精抓住的？索尔呢？”
堕天使露出了然的神情。虽然不知道憎恶魔王是在什么时候对宿主摊牌，并将名字告诉他的，但是只要想到这头魅魔的体内是地狱中以邪恶和喜欢玩弄灵魂著称可怕魔王，那么音乐家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时间的封印被解除的时候，我和索尔被一阵风吹走，然后一头栽进了一只碗里。”
“噗！啊，抱歉，请继续说。”
“那其实只是一个形状类似碗的东西。当时我们还不知道身体被缩小了，以为那东西足有几层楼高，不过现在想想，大概和大号的汤碗差不多吧！那时候妖精们正在那个碗里做一种类似果冻的东西。我们掉落进去之后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被冻结在果冻里出不来了。虽然手脚还可以活动，但是翅膀的面积太大，而且已经完全被凝结住了。虽然尝试了用剑和黑暗魔法，但是收效甚微。然后妖精们想办法把我们弄了出来，直接关进了笼子。他们说我们是从天而降的大黑鸟，是多拉姆赐予他们的礼物。那时候我们就意识到身体变小了，身高大概就只有鸽子那么高。我几次想要告诉他们，我们并非鸟类，但是他们显然并不相信，而且还想让我们参加到一场战争中去。第二天日出的时候，他们带走了索尔，威胁说如果我不乖乖为他们打赢战争的话，就再也别想见到索尔。你们呢？你们是怎么会来这里的？另两位魔王殿下呢？”
“咦？”“咳咳……”“我们？”
再次不小心和音乐家交替使用身体的憎恶魔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咳嗽就又被音乐家的灵魂弹了回去。他又试了试，发觉这种无意识地替换灵魂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不过这短暂的一瞬已经足够让机敏的堕天使做出反应了。
“你们的意思就是指你一个人。我们堕天使习惯集体活动。在战场上，对每一支队伍，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们都会使用复数称谓。”特伦斯一本正经地解释。
“喔……这样啊。”我还以为他能看到你呢！音乐家在心中对憎恶魔王说。“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片叶子下面。我也不知道大魔王和百列尔殿下在哪里，大概也在弗利维的某个地方吧！”他指着笼子对堕天使说，“这个东西能打开吗？”
“虽然原本只是普通的木头笼子，但是好像经过了魔法加持。我的剑无法斩断它，黑暗腐蚀魔法也没什么效果。”堕天使叹了口气。
“唔……我可以进来，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工具可以打开这个。在哪里有插销吗？”身体比栏杆的缝隙要窄一点，音乐家毫不费力地钻进笼子再钻了出去。
“在最上面中间的地方有个扣住笼子的机关。”特伦斯感动地看了一眼正艰难地向上攀爬的音乐家。木笼的顶端对于没有翅膀的魅魔来说几乎是高不可及的。“先别忙！就算你爬上去也没用。那个机关被锁住了，大概只有妖精女王才有钥匙。”
“妖精女王……”音乐家咽了口口水，他想起了那个美丽妖精动人的歌声。
“妖精女王十分狡猾，与其冒险去偷取
钥匙，还不如将计就计。”特伦斯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既沉稳又自信，让音乐家忍不住加速了口水分泌。“他们想要让我参加一场战争，到时候一定会放我出去的。可以请你去帮我找一下索尔吗？如果得到了他的情报，到时候我就可以直接去救他。”
“这个应该不太难。”菲利克斯在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战争会在明天清晨开始，在那之前请千万找到索尔所在。快走吧！虽然神庙里基本没有人，要是被路过的妖精看到就糟糕了。谢谢你，菲利克斯。”
“嗯！那我现在就去打听！”音乐家认真地向堕天使承诺，然后再次跑进建筑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离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憎恶魔王的宿主会选择帮助自己，堕天使依然单膝跪下，将宝剑插在地上，单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在胸前画了一个逆十字，做出一个祝福的姿势。
“笨蛋！我们为什么要去帮那个鸟人啊？他手头上一点对我们有用的情报都没有！”憎恶魔王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恶劣这个词来形容。哪怕是在伊甸园的时候，他就对于其他天使没有半点好感。他只承认其余五位高阶天使是他的兄弟，其余的，哪怕是莉莉丝，他也从来没有看得起过。
那些僵化的，甚至不值得玩弄的灵魂。
这就是梅菲斯特对于当时的小天使和后来光明之神创造出的二代天使的总结。所以，当他看到宿主和他最看不惯的即使堕落之后还保有许多从前习惯的堕天使一拍即合的时候，心中的不满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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