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稍微加温一下的话，会不会能让尼尼早点出来？”
“如果把这个放在海底的火山上稍微烤一下，我想……”死亡魔王的唇角露出略带恶意的笑容，“你将很快得到一个尼普顿口味的白煮蛋。要是再撒上一点盐和胡椒的话，味道应该还挺不错？”
“……”即使是在愤怒的时刻，马尔巴士依旧无法克制那种近乎本能的对于萨麦尔的畏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从始初之渊归来后的萨麦尔比原先更加可怕了。
“来吧！马尔巴士！暂时把那枚海妖卵放进口袋，让我们来谈谈你答应过的报酬吧！”虽然暂时无法从恶意魔王身上得到任何启迪，萨麦尔还是没有忘记获取他应得的酬劳。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马尔巴士是他和百列尔唯一认识的（前）神祗，他大可以不必这么千里迢迢地赶来，甚至还为此惹得伴侣讨厌。萨麦尔微微摇了摇头，迫使自己的思路不要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那个你知道的，成功将自身转化为神祗之人，他到底是谁？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他？”
“唔……那个人啊……”马尔巴士在思索了片刻后说，“我觉得他大概已经死了吧！等等！萨麦尔，你先别发火啊！但是他有遗迹留下来，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些什么！”
萨麦尔冷笑着收起指尖上的魔火：“继续说。”
“你应该知道的吧？在第二次神魔战争的时候，因为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正式决裂，有许多其他神祗也被迫参与到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除了许多人类的城市在战争中遭受了灭顶之灾，还有些其他种族的居住地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妖精一族就是其中下场最悲惨的一支。被愤怒的傲慢魔王路西菲尔用黑暗之剑斩成两段，妖精之都弗利维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同所有的妖精一起。”
“你想要告诉我……”萨麦尔用手指轻轻敲击石质沙发的扶手，“妖精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神的造物？”
“是的。妖精之神多拉姆，那就是你要找的人。”马尔巴士点了点头，“和我们这些生来就是神祗的神不同，他并非本来就凌驾于万物之上。有人认为他曾经是精灵一族的强者，毕竟妖精的尖耳朵和精灵有些相似，我们总是喜欢用接近本体的形象造出新物种。没有人知道他成神的具体过程。只是突然有一天，我们感觉到多了一个成员。多拉姆的力量并不强，也不喜欢和其他神祗交往。当然，除了关系较好的兄弟姐妹，我们之间本来就很少来往。我们中的每一个，都将自己所遵循的法则视为最高。不要说是那些本来就敌对的神祗，就算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套理论，我们在听到对方的想法之后也会反驳到底，试图说服对方，世界的本源就是来自于自己所奉行的法则。所以，绝大多数的集会最终都以不欢而散告终。不过多拉姆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要不合群。大概是因为天生并不是神祗，他从不和任何神交谈，反而比较亲近人类、精灵或是其他低等生物。就连他创造出的那些纤小的妖精们，也很喜欢到其他种族的领地上嬉戏玩耍。所以，在神魔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多拉姆却拒绝了向任何一方表态。最终他的这种‘傲慢’彻底惹恼了黑暗之神，或许还有战争的另一方，光明之神显然也受不了有一个半路出家的神祗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魔王之剑将他的领域完全摧毁了。领域是我们的半身，需要消耗大量的神力经过漫长的岁月才能成型，同时在成型之后也为我们提供力量补给。一旦领域遭到彻底的破坏，就像是我失去了亚特雷斯之岛一样，我们的力量将大幅衰退，甚至会出现降位或是沉睡的可能。”
“降位？”
“神的力量并不是平等的。就像是自然界中有些法则强大一些，有些法则相对容易被忽视一样，我们的力量差异极大。像是黑暗之神这样的高位神祗可以轻易将我的神力转化为始初之渊所需要的力量，而我却无法做到。但是没有哪个神会想要去毁灭另一个。因为当一个神祗陨落的时候，他所奉行的法则也将受到相应的影响。就好比如果黑暗之神真的将他的兄弟抹杀了，世界上也会从此再也没有光明，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法则的力量支撑着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座宫殿，如果将重要的梁柱或是地基破坏掉，也许这个世界就会走向崩溃。”
“所以，光明和黑暗永远也无法分出胜负？”萨麦尔皱了皱眉。被黑暗之神当做是一场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战争中的筹码，这一点让他很不舒服。
“谁知道呢！”马尔巴士耸了耸肩，“神位也有着继承的可能。当一个神非自然地死去，也许会有一个新生的神来继承他的位置。世界会自行弥补损伤。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在不断发展的，我曾经听一些古老的神祗讲过，在遥远的过去，神祗一个接一个地诞生，然后又因为世界的某些变动而纷纷死去。这就像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需要经历天真，那我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我会因此自然消亡。如果光明之神和黑暗之神之间分出了胜负，或许会有一个新的神诞生吧？毕竟，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萨麦尔默不作声地听着马尔巴士说这些唯有神祗才知道的辛秘。他本以为神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存在，现在却突然发现，本身被法则所束缚的神，其实也有着无法抵抗的力量。他们诞生、成长、消亡，成为世界前进过程中的一环。甚至是否拥有自我意识对于世界来说都是不重要的。如果马尔巴士不主动堕落，爱上了尼普顿的他还可以掌管天真吗？他会不会因此而走向自然死亡呢？神祗并不是力量的终点，在更高的地方，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一切的本源究竟在哪里呢？
这个世界，到底在遵循着怎样的法则前进发展的呢？
会有一个终点在彼岸静静等待吗？
诸神的黄昏，一切法则的湮灭之日，会不会真的到来呢？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降位。当我们损失太多力量的时候，我们所奉行的法则也会衰弱。有一段时间，法则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世界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如果冬之神的领域遭到破坏，他因此陷入了降位状态，中间界的冬天也会相应变短，甚至再也没有冬天这个季节。你没有发觉吗，在我堕落了之后，世界上的天真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所以，因为领域遭到了破坏，妖精之神多拉姆现在应该处于降位或是沉睡的状态？”一想到要在一堆断壁残垣中唤醒一位神祗，大魔王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一定。”马尔巴士摇了摇头，“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死亡的可能性更高。他的力量太小了，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那片土地依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如果一个神没死，他是不会抛弃自己的领域不管的。不过就算真的死了，也一定会有什么东西留下的。对于神祗来说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死亡，如果意识停滞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而无法被唤醒，对我们来说，这就意味着死亡。死去的神可以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并做出反应，但是却无法进入他死去之后的时间。他就像是一幅记录历史的画卷，可以告诉我们过去的一切，却无法反映出之后发生的事。”
“这就意味着，只要找到了合适的方法，我还是可以和妖精之神过去的意识对话？”
“没错。去弗利维吧！在那里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萨麦尔……”
“嗯？”
“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尼尼的孵化到底需要多久？”恶意魔王的蓝眼睛中满是诚恳。
“或许……”萨麦尔眯起眼睛的动作让马尔巴士本能地僵硬了一下，“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执着于打听孵化时间的理由。”
马尔巴士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叹了口气：“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想在第一时间把他丢进小黑屋里去呀！”
死亡魔王不禁挑了挑眉毛。
“谁叫他这么自作主张。如果想要解决始初之渊的问题，大可以跟我商量啊！我对那个破烂东西的了解可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可他什么都没对我说，就去做了危险的事。那样的绝望心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就算我依然爱他，也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马尔巴士义正言辞地说。
这一次，萨麦尔瞪大了眼睛。
原来……
是这样的吗？
百列尔讨厌自己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爱意有所减退，而是无法接受自己单方面地屏蔽了和外界的联系？一想到少年在自己进入始初之渊前反复叮嘱过的联络方法，死亡魔王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为了不让伴侣看到那些危险的战斗场面，他有意截断了所有的魔法感应，虽然这样做的初衷是减少少年的担忧，但是很显然却出现了反效果……
“萨麦尔？萨麦尔？”
“没什么。”萨麦尔站起身，极力用最常用的略带嘲讽的语调说，“那么，我们的交易已经达成了。后天一早，我们会搭乘金色黄昏号离开。”
“那尼尼的孵化时间……”
“如果一直含在嘴里的话，应该可以很快孵化。毕竟，口腔的温度相对较高。”
能够沐浴着情人的口水出生，想必对尼普顿来说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体验吧？大魔王愉快地想。然后他的心思又开始在如何让百列尔知道他已经认识到之前所犯的错误上面打转了。
天啊！
这简直比从废墟中揪出那个古怪的妖精之神还要困难一百倍！
大魔王绝望地想。
第三卷：妖精的耳语
第35章 平等的爱情 …
和暗无天日的地狱不同,在中间界中似乎永远都不缺乏明媚的阳光。
大魔王凝视着少年的脸。
从车窗外射进来的光线将少年的轮廓稍稍加深了一些，在脸颊的边沿上可以看到一层淡淡的金色，这让少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位地狱魔王，反而更像是一位天使。他深色的眼眸隐藏在阳光的阴影下，嘴唇则始终保持着抿紧的姿势,少年脸颊上的酒窝似乎也随着这个相对严肃的表情而消失了。
大魔王的视线缓缓下移。
贴身剪裁的礼服让少年的身材显得格外消瘦,而领口和袖口处的蕾丝花边则让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精致的美感。他细瘦的双腿悬空着，脚上那一双漂亮的小皮靴并不是大魔王所喜欢的繁复款式，少年为自己的这次旅行选择了一双设计相对简洁的黑色皮靴，上面甚至没有镶嵌任何金属饰品或是宝石，只有在后脚跟处加了一小条相对较亮的黑色皮革，用以加固。此时,皮靴的鞋跟正随着马车的前进而轻轻敲击着座位下的木板。
少年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大魔王身上。这倒不是他故意要避开视线,而是他此刻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上绘有南瓜和小妖精图案的书聚精会神地看着。每当翻书声响起的时候，大魔王都寄希望于那双深紫色的眼睛能从书页上离开落到自己身上。不过他的愿望一次都没有实现，就像是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一样，这样饱含深情的默默注视丝毫没有让少年的情绪有任何松动。
没有明显的厌恶表情，却总能感觉到少年在故意压抑情绪迁就自己。这让大魔王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亲爱的，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由于马车里还有第三者存在，大魔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用了双倍的勇气。
他们这趟旅程的目的地在中间界的弗利维，那座废弃的妖精之都。此刻，三个拥有翅膀的同伴正在马车上方数千米处飞翔，而全能的管家则在前头赶车，唯一不得不留在车厢里的魅魔音乐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一方面在为和已经交情不错的男性人鱼朋友分开感到忧伤，另一方面又在为被放置在马车后面的其他乐团成员担心。尽管希恩一再保证，事实上算不上是生命体的魔法仆人可以很好地适应魔法空间，而这个用来储物的空间也不会随着马车上下振动，所有的乐器都会处于静止状态，音乐家心里还是有一种几乎无法捕捉到的奇异不安。当然，这种不安也有可能是因为自从他上了这辆马车，他护身符中的“祖先大人”就始终一言不发，这多少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并不知道，在为百列尔和大魔王惹下了巨大的麻烦之后，梅菲斯特恨不得让他们都觉得他是完全隐形的，根本不敢在车厢中做出任何可能被抓住修理一顿的行为。
无论如何，出于魔王的骄傲，大魔王的确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将“好好谈一谈”这个建议当着第三者的面说了出来。让他感觉稍稍好了一点的是，音乐家只是略微抬了一下眼，就很快又沉浸在忧心忡忡之中了。
“萨米……”百列尔微笑着放下书，往上面丢了一个书签魔法，然后把一整本厚厚的书丢进了储物空间。“我很高兴。”少年脸上的笑容多少鼓励了大魔王，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激动的情绪。“我很高兴你终于放弃了之前的种种讨好行为，而选择跟我推心置腹地交谈。你看，尽管我外表并不成熟，但是除非我想，我其实并不会真正被那些亮闪闪的礼物所打动，也不可能因为身体的亲密接触而改变对你的想法。”
少年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大魔王如坐针毡。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无数年之前，那段被少年手把手教导的日子。那时候他才刚刚拥有人形，尽管拥有无限的潜力，知识上的差距却让他不得不每天都听从少年的指挥行动。当然，他很快就摆脱了这一状态。用人类的概念来说，那个时候的他大概是正处于叛逆期，为了赢过少年，他飞快地汲取各种知识，然后用极为高傲的姿态和绝对的力量迫使少年将他视作一个平等的成年人。现在，过去的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大魔王发现，单纯地想要去宠爱和守护面前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在那副小小的身躯中有着一个强大的灵魂，既可以因为深爱自己而忍受任何苦痛，同样也可以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转身离去。
是的，不成熟！
大魔王痛苦地想，从种种迹象看来，他所做的许多事都透出一股自以为是的不成熟。百列尔容忍了他的不成熟，愿意将全副身心交到他的手中，而他却将一切搞砸了。现在，就连弥补的正确方法也是在摸索了数天之后才想到的，这到底是怎样的不成熟啊？
“我很抱歉。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出此刻我心中的悔恨，因为它是那样的深。而且我也认为，苍白无力的词句并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实被掩盖。我让您感觉到了痛苦和担忧，一想到这个就让我的内心加倍煎熬。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我不会再做那样不成熟的选择。而现在，请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已经充分意识到，我应该将您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坦诚地与您交流。我愿意用今后的无尽的时间来向您传达出我修正错误的决心。”
“萨米……”少年看着大魔王的眼睛说，“你觉得我缺乏智慧保护自己吗？”
“不！”大魔王坚定地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您的智慧是我见过所有人中最深邃也最实用的。如果有连您也解决不了的困境，那我也同样不能。”
少年苦笑了一下：“也许吧。萨米，我让你保护我，是因为我想要你保护我。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我踽踽独行，虽然并不觉得困难，但是却总被孤寂的感觉所缠绕。我需要有人陪我走下去，我需要那个我爱的人能在每个清晨第一个出现在我的眼帘中，我需要被他拥抱、被他保护，那让我感觉到完整，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拖着无用的翅膀行走在空无一人的伊甸园中的被抛弃的天使。萨米，你明白吗？我期盼这一天已经太久了，我宁可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只会蜷缩在你温暖的怀抱中，我宁可放弃所有的力量，以换得短暂的幸福，事实上在不久之前，我的确这么做了。但
